十月的最后一天,霍格沃茨城堡被装点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南瓜灯。会咬人的窗帘在走廊里飘荡,盔甲们被调皮的学生戴上歪歪扭扭的巫师帽,空气中弥漫着烤南瓜、蜜糖馅饼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法烟火气息。
对大多数学生而言,这是一年中最令人期待的日子之一。笑声、尖叫声、奔跑的脚步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将城堡填得满满当当。
然而,在地窖深处斯莱特林的专属寝室里,赫尔拉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煎熬。
连续多日对权柄的探索——那些试图理解“束缚”与“自由”冲突的徒劳尝试——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斯内普每日提供的守护神能量,如同滴入沙漠的水滴,仅仅能维持她最基本的“存在”,远不足以支撑她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洞感和焦灼的饥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啃噬着她。那并非胃袋的空虚,而是权柄本源因能量不足而发出的、近乎本能的不满与嘶鸣。
当她在傍晚时分,拖着比平时更加沉重的步伐走向礼堂时,那扇橡木大门后涌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浓烈情绪浪潮,让她在门口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石墙。
太……浓烈了。
成千上万份喜悦、期待、恶作剧的狡黠、对糖果和游戏的纯粹渴望……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五彩斑斓的、喧嚣的精神风暴。对于平日喜好“细品”的她而言,这过于驳杂、过于甜腻,算不上可口。
但此刻,对于处于“能量低潮期”的她,这却是不容错过的盛宴。
她靠在门边,微微闭上眼睛,不再像往常那样挑剔地分辨每一种情绪的“风味”,而是近乎贪婪地、本能地汲取着这片情绪的海洋。像久旱的沙地疯狂吸收着每一滴雨水,像即将枯萎的植物拼命朝向唯一的阳光。
这一刻,她不是那位超然的观测者,而是一个在生存需求驱动下,略显狼狈的觅食者。
然而,这种囫囵吞枣的进食方式带来了后果。过于驳杂、甜腻的能量在她体内冲撞,带来一种类似“饱胀”却并不舒适的滞涩感,甚至轻微干扰了她后续更精细的感知。
当她终于感觉体内的“空洞感”被暂时填满,重新睁开眼时,那双总是空洞的黑眸里,竟短暂地泛起了一丝因能量快速补充而产生的、不正常的潮红。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以惯常的缓慢步伐,走入那片喧嚣的橙与黑之中。
礼堂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成千上万的蝙蝠在天花板下盘旋,南瓜灯咧着嘴,发出咯咯的怪笑。赫尔拉避开人群,悄无声息地滑到斯莱特林长桌最末端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融入墨池。
她小口吃着面前家养小精灵特制的、几乎不含任何情绪残留的清淡布丁,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她的视线在教师长桌上短暂停留。奇洛教授确实在那里,裹着他那身充满大蒜味的头巾,正紧张地与旁边的斯普劳特教授说着什么,结巴得厉害。但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个黑色的、如同蝙蝠般静默的身影上。
斯内普独自坐在长桌的一端,与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他面前几乎没动什么食物,只是偶尔抿一口高脚杯中的深色液体。他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时不时地扫过全场,尤其是在格兰芬多长桌的某个方向停留时,会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情绪——那是厌恶、警惕,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更深层的东西。
赫尔拉能清晰地“品尝”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苦艾、陈旧羊皮纸与某种冰冷金属质感的情绪基调。这与礼堂里其他所有欢快的情绪都截然不同,像一道风味极其独特、甚至有些刺口,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的饮品。
她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更频繁地将感知投向那个方向。并非为了汲取能量(他的情绪能量太过内敛且复杂,并不适合作为“食粮”),而是单纯地……确认他的存在。就像在喧嚣的海洋中,锁定一座熟悉的、沉默的黑色礁石。
而奇洛教授那边,赫尔拉能“尝”到,在那浓烈到几乎能熏晕一个人的大蒜味和表面的紧张之下,一股冰冷、粘稠、如同陈年墓穴中散发出的腐朽恶意,正如同苏醒的毒蛇,在万圣节喧闹的完美掩护下,悄然变得活跃、焦灼。
要开始了。
这个念头浮现时,她心中没有任何恐惧或期待,只有一种观测者看到仪器指针终于指向预定刻度时的平静确认。
她甚至能“尝”到,那股恶意在扫过格兰芬多长桌、掠过那个额带闪电疤痕的黑发男孩时,所流露出的、近乎实质化的贪婪与渴望。
戏剧的序幕,已然拉开。
晚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最为热烈之时,奇洛教授突然从礼堂大门外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座位。
他的头巾歪斜,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混合着真实恐惧与刻意表演成分的惨白。
“巨——巨怪!”他尖声叫道,声音刺耳地穿透了礼堂的喧嚣,成功地让所有欢笑和交谈戛然而止,“在地下——下教室!以为你——你应该知——知道!”
说完,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和力气,眼睛一翻,直接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瞬间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恐慌。惊恐的尖叫、慌乱的议论、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刺耳声响……庞大的、原始的恐惧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礼堂。
这股恐惧过于混乱和粗糙,对赫尔拉而言并不“美味”,反而像未经调味的生肉,带着血腥气和令人不快的韧劲,让她微微蹙眉。
邓布利多不得不站起身,用魔杖发出几次震耳欲聋的紫色爆响,才勉强压下了失控的场面。
“级长!”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湛蓝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全场,似乎在混乱中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关键人物的反应——包括坐在阴影里的赫尔拉,以及教师席上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的斯内普,“立刻把各学院的学生领到宿舍去!保持秩序!”
命令被迅速执行。学生们像受惊的羊群,在各级长的呼喊和驱赶下,涌向各自的公共休息室。哭泣声、催促声、紧张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
赫尔拉自然被落在了最后。她的缓慢在此刻的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也因此无人打扰。
在人群涌动的间隙,她看到斯内普在混乱中第一个将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她所在的位置。那目光中带着审视,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与刚刚被唤醒(或者说,自己“适时”苏醒)、依旧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奇洛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冰冷如刀,充满了警告与不信任。随即,两人如同达成某种默契(或者说,相互监视)的猎食者,迅速朝着与学生们相反的方向——城堡的三楼——奔去。
他们的公开理由是去对付巨怪。但赫尔拉知道,斯内普是去阻止,而奇洛是去执行。
她没有跟随惊慌的人流返回地窖。
相反,她做了一个主动的选择。
她转向一条通往二楼女厕所的、相对僻静的走廊。脚步依旧缓慢,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她不再满足于远距离的模糊感知,她要近距离地、身临其境地品味这场注定要发生的“偏离剧本的小插曲”。
赫尔拉在一个巨大的石柱阴影处停下,将自己完全融入城堡古老的沉寂之中。她背靠着冰冷的岩石,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感知如同蛛网般铺开。
奇妙的是,她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分成了两股并行的支流,同时“观看”着两场风格迥异却又紧密相连的戏剧。
第一股意识,聚焦于二楼女厕所。
她清晰地“品尝”到三股熟悉的情绪正在那里汇聚、碰撞:
哈利·波特的勇气,如同初生的闪电,锐利、耀眼,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罗恩·韦斯莱的忠诚,像风中摇曳但根基深厚的橡树,恐惧让他枝叶颤抖,但守护朋友的决心却死死抓住大地;
赫敏·格兰杰的孤立与悲伤,则如同被乌云遮蔽的月光,清冷而委屈,但那光芒本身并未熄灭。
与此同时,一股愚蠢、野蛮、散发着恶臭的庞大情绪波动,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巨怪。
赫尔拉像一个坐在最佳包厢里的观众,等待着好戏开场。
当巨怪庞大的阴影笼罩女厕所,赫敏的恐惧瞬间飙升到极致,像冰锥刺入脊髓;哈利和罗恩的勇敢则在压力下被强行激发,如同被用力挤压后迸发出汁液的酸橙,带着破釜沉舟的酸涩与决绝。
她能“看到”哈利猛地扑到巨怪背上,能“听到”罗恩结结巴巴地念出漂浮咒,能“感受”到那根魔杖在笨拙的操控下颤巍巍地升起……
就在哈利举起魔杖,对准巨怪粗大的鼻孔,那勇气中最后一丝犹豫即将导致偏差的瞬间——
一个念头如同火花,在赫尔拉的意识中闪过。
如果……此刻给他一点微小的助力呢?不是改变结局,而是……优化过程?
她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着虚空,极其轻微地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咒语。她所做的,只是像一位高明的调音师,将罗恩在旁边呐喊助威时爆发出的那股纯粹而炽热的忠诚情绪,精准地捕捉、然后轻柔地“调高了一个音阶”。
瞬间,那股代表着“你并非独自战斗”的支持力量,变得更加明亮、更具穿透力。它如同温暖的潮汐,涌向哈利。
哈利原本那一丝不确定的颤抖消失了。他感受到的不仅是自己的勇气,还有来自朋友那边毫无保留的、近乎滚烫的支持。他的动作变得异常坚定,手腕稳定得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魔杖精准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插入了目标。
“嗷——!”巨怪发出的痛苦嚎叫中,混杂着恶心与难以置信。
胜利的喜悦,如同在舌尖猛烈炸开的跳跳糖,带着刺激性的甜和微麻,瞬间在三个孩子之间迸发、传递、交融。
赫尔拉满意地品味着这个经由她“调味”后的结果。友谊与勇气混合的滋味,果然比单纯的英雄主义更加醇厚、更加层次分明。
而她的第二股意识,则如同幽灵般飘向了三楼,那个藏着路威、守着魔法石秘密的走廊入口。
这里的“戏剧”风格截然不同。
斯内普的情绪像淬了毒的银针,冰冷、锐利、充满戒备,每一丝波动都蕴含着计算与危险。但在这片冰冷的底色下,赫尔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被触怒的守护兽般的愤怒——这愤怒并非源于自身安危,而是针对那个试图窃取、玷污某些珍贵之物的卑劣行径。
奇洛(或者说,寄生在他脑后的伏地魔碎片)散发出的,则是腐臭沼泽般的贪婪,夹杂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对力量的饥渴。
三头犬路威的三个脑袋,则分别散发着困倦的哈欠、被惊扰的暴躁和一丝对未知来客的好奇。
这里没有明亮的勇气,只有阴暗的算计;没有温暖的友谊,只有冰冷的背叛与对抗。
斯内普在与奇洛周旋,试图阻止他接近活板门;奇洛则在寻找机会,完成主人的命令。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魔法交锋,诅咒与反咒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互相撕咬。
赫尔拉同时“品尝”着这两场戏剧:
一边是光明之下,青春、热血、带着些许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勇气试炼;
一边是阴影之中,充满算计、背叛与致命危险的权谋博弈。
但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地更多投向了三楼那场阴暗的戏剧。比起女厕所里那些尚且稚嫩的灵魂光芒,她的魔药大师那复杂、矛盾、在黑暗中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信念的灵魂,此刻对她而言,吸引力要大得多。
她“看到”他为阻止奇洛而硬生生承受了某个恶咒的冲击,那股瞬间爆发的、混合着剧痛与冰冷决绝的情绪波动,让她无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一种微妙的不悦,在她心底泛起。这感觉陌生而清晰。她不喜欢看到他被干扰,不喜欢看到他因“别人”而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哪怕是痛苦。
当麦格教授、斯内普和奇洛“及时”赶到女厕所现场,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时,教授们心中爆发的震惊、后怕、以及一丝荒谬感,如同一道风味复杂的前菜,为今晚的戏剧画上了句号。
格兰芬多被扣分又因为“卓越的勇气”而加分的整个过程,充满了戏剧性的反转。而当赫敏·格兰杰勇敢地站出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时,赫尔拉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变化。
那一刻,赫敏身上散发出的,不仅仅是智慧的光芒,更是一种智慧在融入群体、承担责任时所产生的,极其稀有的品质——谦逊的甜美。
这种情绪如此罕见,在她继承的众神记忆长河中都鲜有记载。它不像希望那样炽热灼人,不像勇气那样锐利逼人,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内蕴光华的质感,如同最顶级的珍珠,在平凡的蚌壳中孕育出不凡的光泽。
赫尔拉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虔诚地将这一缕“谦逊的甜美”汲取、珍藏起来。这个意外的收获,其价值远超今晚汲取的所有其他情绪能量。它像一颗珍贵的种子,被她埋入了意识的深处,期待着未来能够开出怎样的花朵。
戏剧落幕,人群散去。
赫尔拉独自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刚才这里还充斥着生机勃勃的情绪波动,此刻只剩下石墙冰冷的沉寂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庆祝危机解除的零星欢呼。
体内充盈的能量让她久违地感到“轻盈”,但与现实的落差却格外明显。就像尝过了盛宴佳肴后,再回到日常的粗茶淡饭,那份“知味”后的渴望,变得比单纯的饥饿更加难以忍受。
她知道,今晚的收获足以支撑她进行更多、更大胆的探索。但这份对“美味”的认知与记忆,也让她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饥荒”产生了更深的不安。
地窖的通道冰冷而安静,与楼上残留的庆典余温形成鲜明对比。斯内普拖着一条剧痛的腿归来,黑袍下摆在寂静中翻滚,带着硝烟与魔药混合的气息。袍角被路威利齿撕裂的焦痕清晰可见,走路时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因某个恶咒冲击而产生的凝滞。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奇洛的背叛、伏地魔的阴影、魔法石的危机……所有这些,在确认那个“麻烦源头”安然无恙之前,都显得次要。
当他推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蜷缩在靠窗的软垫沙发里,仿佛外界的生死搏杀、阴谋诡计都不过是掠过黑湖湖面的一丝微风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悄然松弛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进门后的第一眼,是看向那个角落。
赫尔拉没有回头,她的视线落在窗外幽暗的湖底,巨乌贼正缓缓舞动触手,搅起一片迷蒙的微光。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斯内普耳中:
“戏剧落幕了?”
斯内普缓缓走到她对面,没有像往常那样如同守卫般站立,而是有些疲惫地、近乎失礼地坐进了另一张扶手椅。这个细微的动作,无声地打破了他们之间那层严格的主仆界限,更像是一种……战后同盟之间的休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黑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放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上。
手帕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细腻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粉碎的蓝色纸屑,以及一小撮边缘带着明显焦痕的黑色布料。
“看来,”斯内普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与疲惫,却奇异地少了往日的尖锐讥讽,“你送的‘小礼物’,比想象中更有用。”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袍角那处撕裂的焦痕,“路威的牙口不错,但……它没能碰到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虽然疼痛但依旧完好的腿。那记来自奇洛(或者说伏地魔)的、角度刁钻的诅咒匕首偷袭,被那只不起眼的蓝色纸鹤在千钧一发之际彻底化解于无形。
赫尔拉终于转过头,黑色的眼眸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她凝视着那些已经失去所有魔法光泽的蓝色纸屑,嘴角非常非常缓慢地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仿佛一位工匠在欣赏自己制作精良、性能卓越的作品。然后,她的目光掠过他略显僵硬的姿势,落在了他身体左侧,那里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黑魔法的腐蚀性能量残留。“倒是你,西弗勒斯,”她的声音依旧轻缓,却多了一丝别的东西,“看起来比一场简单的巨怪闹剧要狼狈得多……而且,我不喜欢我的魔药大师身上,带着别人的……尤其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回来。”
这不再是观测者的评价,而是所有物被玷污时流露出的、清晰的不悦与维护。
斯内普微微一怔,对上她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沉默了一下,最终微微颔首:“如您所愿。”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关心,更是一种主权宣告。而奇洛(以及他背后的存在),已经被她标记为令人不悦的“污秽”。
赫尔拉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疲惫的躯壳,看到他刚才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斗,“奇洛暴露了他的急切与背后的控制者,而我们的‘救世主’……”她顿了顿,回味着那道如同被擦去灰尘、骤然明亮的灵魂光芒,“他的勇气,不再仅仅是潜质,而是经过了实战淬炼,开始真正发光了。”
她将视线微微偏移,仿佛在回顾另一个场景,“还有那个麻瓜出身的女巫,赫敏·格兰杰……”提到这个名字时,她似乎又品尝到了那缕“谦逊的甜美”,语气里多了一丝真实的欣赏,“她的智慧,因为融入了友谊的温暖与承担责任的力量,变得更加……迷人了。”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他不再去纠结她那些关于“灵魂发光”或“迷人”的玄妙评价,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那份超然的、仿佛置身事外却又洞悉一切的观测心态。
“你似乎……很享受今晚这场……‘戏剧’?”他试探着问,语气复杂。
“观察生命在压力下绽放出的不同色彩,本就是最迷人的事。”赫尔拉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漆黑的湖底,语气平静无波,但斯内普却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餍足感,如同饱餐后的野兽,“混乱是催化剂,西弗勒斯。它让一些潜藏的东西浮出水面,让一些缓慢的过程加速,也让一些本质……变得更加清晰。”
她的话像是在评价哈利,又像是在暗示奇洛、伏地魔,甚至是他斯内普自己。斯内普看着她沉静的、在火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与其说她是高高在上、需要供奉的神明,不如说她是一个被困在沉重躯壳与庞大力量之中,只能通过“观测”和“品味”来与这个世界互动的、无比孤独的存在。
他们的关系,也在今晚这种各取所需的“合作”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他献上忠诚与力量,换取一个改写悲剧的渺茫希望;而她,则通过他,更深入地介入和观察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收集她感兴趣的“闪光”和“滋味”。
一种奇特的、危险的同盟感,在这种认知中悄然滋生。
“那么,”斯内普的声音放松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讨般的意味,“接下来,我们这位唯一的、品味挑剔的‘观众’,还期待欣赏什么……剧目?”
“耐心点,西弗勒斯。”赫尔拉极轻地说,那声音如同梦呓,又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预言,带着某种洞悉命运的韵律,“舞台已经搭好,关键的演员也已悉数登场。他们的**、恐惧与选择,自然会推动下一幕的展开……”
她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隔着玻璃,虚虚地描摹着窗外那只巨大乌贼游动的轨迹,那动作带着一种与研究“飞行”时相似的、属于探索者的专注。
但下一刻,她的动作顿住了。她收回手,重新转向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特别是他身体左侧那处不明显的僵硬上。
“在等待下一幕之前,”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任性的决定,“把你身上那股……来自阴暗角落的‘臭味’清理掉。我不喜欢我的魔药大师身上,带着别人的……尤其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
这不再是观测者的评价,而是所有物被玷污时流露出的、清晰的不悦与维护。
斯内普微微一怔,对上她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沉默了一下,最终微微颔首:“如您所愿。”
“而我们,”赫尔拉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强烈情绪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只需要……调整好味蕾,静静等待,并准备好品尝下一幕的……独特滋味。”
壁炉的火光在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跳跃,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神性漠然,也不再是飞行课失败后的人性失落,而是混合着一种收藏家发现新猎物时的兴致,以及美食家期待下一道未知佳肴般的纯粹好奇。但在这之下,似乎还多了一丝……对自己划定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的、冰冷的在意。
斯内普看着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隐藏在超然之下的偏爱。与这位神秘莫测、危险与诱惑并存,并且开始展现出明确倾向的“观测者”并肩,在这命运的洪流中航行,带来的感受愈发复杂难言。
窗外,万圣节的月亮高悬在黑湖之上,冰冷、清澈,如同一只巨大的、洞察一切却沉默不语的眼睛,凝视着这座古老城堡中上演的,以及即将上演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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