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拉推开八楼那扇突然出现的、光滑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位教授(或许除了邓布利多)当场晕厥。
这里显然被韦斯莱双子称为“魔法笑料工坊原型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甜腻的糖果香、刺鼻的硫磺味、臭氧的清新,以及某种东西烧焦后的糊味。
墙壁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色彩鲜艳的涂鸦,几张长桌上杂乱地堆放着坩埚、铜丝、羽毛、各种颜色的粉末和大量羊皮纸,上面画满了狂放不羁的设计图。
房间一角,一个自动喷墨的羽毛笔正在追着一只吱吱叫的机械老鼠满屋子跑。
“她来了!”弗雷德的声音从一堆齿轮后传来。
“肃静!向我们的缪斯致敬!”乔治从一个冒着紫色烟雾的坩埚后跳出来,夸张地行了一个宫廷礼。
两人迅速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期待,像两只看到了超大骨头的大狗。
“看这个!”弗雷德迫不及待地塞给赫尔拉一颗包装花哨的糖果,“改良版‘鼻血牛轧糖’!我们加入了你说的一丁点泡泡豆荚汁液,看,现在流鼻血时会伴随彩虹色的泡泡,艺术感十足!”
赫尔拉接过糖果,没有拆开,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泡泡豆荚比例过高,掩盖了犰狳胆汁的警示性气味。容易导致误食过量,引发颅内血管轻微膨胀,而非仅仅是鼻腔毛细血管破裂。”她平静地宣判,“愚蠢的改进。”
弗雷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转化为更大的兴趣。“酷!你连过量后果都算出来了!”
乔治则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看起来像小型烟雾弹的东西。“便携式沼泽·迷你版!虽然范围小了,但启动更快,更适合在走廊上给费尔奇一个‘惊喜’!”
赫尔拉的目光扫过那个装置,指尖隔空一点。
“结构脆弱,魔力核心不稳定。冲击力超过三牛顿就会提前引爆,让使用者自食其果。”她无情地指出,然后拿起旁边一张画着复杂魔力回路的设计图,“这里,第七个回路节点是冗余的,分流了38%的魔力。去掉它,效率提升,稳定性增加47%。”
双胞胎凑过头,看着那张被他们视为杰作的设计图,眼睛越瞪越大。
“梅林的胡子啊……”乔治喃喃道,“我们花了三个星期才弄出这个回路……”
“而你只看了一眼……”弗雷德接上,看赫尔拉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梅林本人了。
赫尔拉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在工坊里慢慢踱步。她拿起一张画着“自动逃课糖”的图纸。
“方向错误。试图模拟的病症症状过于复杂,魔力印记混乱。不如专注于单一、强烈的生理反应,如瞬时高烧或剧烈呕吐,更易实现且难以伪装。”
她又指向一个半成品的“魔法烟花”。
“色彩组合缺乏美学逻辑。可以参考星光苔藓在不同月相下的荧光变化比率,或者比利威格蜷缩翅膀的振频与光线折射的关系。”
她每指出一处,语气都平淡无奇,像是在陈述常识,但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双子思维中一扇扇全新的门。他们不再是兴奋,而是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沉思,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终于,赫尔拉在工坊中央停下,转向他们。她从袍子里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绒布小袋子,倒出来的东西却让双子屏住了呼吸——几枚金加隆,以及几块散发着柔和微光、内部仿佛有液体能量流动的宝石。
“这是初始投资。”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需要占股51%。”
弗雷德和乔治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金加隆一样圆。
“后续所有产品,”赫尔拉继续,目光扫过整个工坊,“需经过我的‘安全性与效能’评估。未经我允许,不得将任何有潜在永久性伤害或不可控风险的产品推向……市场。”
她的条件苛刻至极,完全掌控了核心技术和生杀大权。
双胞胎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
“成交!”两人异口同声,生怕她反悔。
乔治甚至立刻抓起一张羊皮纸,用他那潦草的字迹开始起草“韦斯莱魔法把戏&赫尔拉工坊合伙协议”。
弗雷德则搓着手,热切地看着赫尔拉:“那么,尊敬的合伙人兼技术总监,关于那个‘会自己写论文的羽毛笔’的构想,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它目前倾向于写出辱骂性评论……”
赫尔拉的目光投向那支还在追着机械老鼠跑的羽毛笔。
“它的认知核心缺乏基础语法逻辑库,且被注入了过多的混乱魔法能量。首先,需要建立一个标准的论文结构模板……”
她开始讲解,声音依旧平稳,但在这片充满混乱与创造力的空间里,她仿佛找到了一个独特的、充满活力的新“观测站”。而弗雷德和乔治,则终于找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能将他们的疯狂创意变为(更安全、更高效)现实的“缪斯”与“基石”。
学校生活的最后几天,就在双子的狂热研发、斯内普看似平静实则高度戒备的“锚定”状态、以及赫尔拉对各种“人类告别仪式”的观察中,飞快地流逝。
离校前一天,当双子终于将他们那份字迹潦草却充满热情的“韦斯莱魔法把戏&赫尔拉工坊合伙协议”正式签署(由赫尔拉以一道冰冷的魔法印记完成最终确认),并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份代表着无限可能的“初始投资”时,两人激动得几乎要在宵禁时分在走廊里放声高歌。
“我们发誓,暑假也不会停止研究!”弗雷德压低声音,但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们会派猫头鹰给您送进度报告……呃,我是说,季度财报!”乔治补充道,已经自动切换到了商业伙伴的语境。
赫尔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两团稳定燃烧、但尚需引导的魔法火焰。
“可以。”她应允了这种远程联络,“确保报告数据详实,配比精确。任何超出安全阈值的实验,必须提前申报。”
她的语气像极了最严苛的魔药课教授,但双子却如同听到了最动听的赞美诗,用力点头。
看着他们像两只偷到蜜糖的大狗一样,踮着脚尖、却掩饰不住雀跃地消失在走廊拐角,赫尔拉在原地站了片刻。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通过那无形的链接,地窖深处的“锚点”传来一阵混合着不耐与警惕的波动——斯内普显然察觉了双子在她附近的活跃,并对此表达了无声的负面评价。
…
在年终宴会上,邓布利多照例发表了讲话,并为学院杯加分。当象征着格兰芬多胜利的金红色旗帜在礼堂上空飘扬,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时,斯莱特林长桌则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与不甘中。
潘西·帕金森愤愤地拿起面前的高脚杯,想用南瓜汁压下心中的不快,却猛地愣住了。
不仅是她,所有斯莱特林的学生都注意到了——他们面前杯子里的液体,无论是南瓜汁、清水还是果汁,都在毫无征兆、毫无魔力波动的情况下,变成了如同黑湖湖底般深邃、纯粹的银绿色。那颜色静默地躺在杯底,仿佛它们生来如此。
这变化精准地只发生在斯莱特林的区域,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们与礼堂其他区域的喧闹和金红隔离开来。
小蛇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困惑,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了悟悄然浮现。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长桌中段那个安静的身影。
赫尔拉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面前的高脚杯里,也同样盛满了那静谧的银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端起了杯子,没有庆祝的动作,没有得意的表情,只是如同完成一个简单的仪式,微抿了一口。
然后,她放下了杯子。
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最清晰的信号。一种基于内部认同的、无声的骄傲,开始在斯莱特林长桌上蔓延。他们不再关注格兰芬多的狂欢,而是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矜持与冷静,仿佛他们拥有的,是另一种无需他人认可、自有其源头和份量的荣耀。
教师席上,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飞快地掠过斯莱特林长桌,在那一片银绿色的杯子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露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斯内普的嘴唇紧抿着,黑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欣赏,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考量。
…
地窖办公室内,年终宴会的喧嚣被厚重的石门彻底隔绝。
斯内普正在将最后几瓶整理好的珍稀魔药锁进储藏柜,动作精准而机械。赫尔拉坐在惯常的沙发上,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这个暑假,”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平稳地切入主题,“我有一项行程。”
斯内普锁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哦?”他发出一个简短的、带着询问意味的音节,没有回头。
“我需要去见一个人。”赫尔拉继续说,语气平淡,“盖勒特·格林德沃。”
“咔哒。”黄铜钥匙与锁孔脱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斯内普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锐利地锁定她,里面翻涌着震惊、不赞同,以及一丝立刻升腾而起的、针对潜在威胁的评估。
“格林德沃。”他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某种剧毒物质的名称,“那位被囚禁在纽蒙迦德之巅的前任黑魔王。一个危险、疯狂且……”
“——且对‘命运’有着独特见解的囚徒。”赫尔拉平静地接上他未说完的话,她的目光终于从火焰移开,对上他审视的视线,“他与邓布利多之间的纠缠,他曾经试图建立的秩序,以及他对‘更伟大利益’的偏执追求……这些庞大的命运轨迹的碰撞与残响,本身就是一个极有价值的观测样本。”
她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支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罕见的、带着些许商讨意味的姿态。
“更重要的是,他与目前困扰我的某些现象,可能存在某种……同构性,我需要与他讨论一下…”
斯内普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听懂了她的意图,这非但不能打消他的顾虑,反而让他感到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寒意。与格林德沃讨论命运?这无异于与魔鬼推演地狱的图纸。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且不可预测的选择。”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纽蒙迦德并非霍格沃茨,国际巫师联合会、奥地利魔法部……那里的监控和防护……”
“那些屏障,对我而言形同虚设。”赫尔拉打断他,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陈述事实的淡然,“问题不在于‘能否’进入,而在于这次会面的‘价值’与‘风险’是否值得。”
她停顿了一下,黑色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他紧绷的身影。
“西弗勒斯,”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高,“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这句话落下,地窖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斯内普僵立在原地。她不是在通知他,而是在询问他。她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比任何命令都更沉重的负担。
与他一同前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正式踏入她与那些位于魔法世界顶端的、古老而危险的存在交锋的领域。
意味着他将不再是霍格沃茨地窖里一个相对安全的双面间谍,而是她身边最直接的盾牌与利刃,直面格林德沃哪怕被囚禁也依旧可怕的智慧与影响力。
也意味着,她将她的背后,交付给了他。
无数的风险评估在他的脑中飞速闪过,最终都凝聚成她此刻平静等待的目光。
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微微松动,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在他嘴角一闪而逝。他还有别的选择吗?从他将灵魂烙印交付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道路,都已然指向她所引领的方向。
他向前一步,从阴影中完全走入壁炉火光映照的范围,黑袍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
“既然您允许选择,”他嘶哑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沉重,“我的答案,从未改变过,也永不会改变。”
他没有直接说“愿意”,但他的回答,比任何肯定的言辞都更加毋庸置疑。
他属于她。她的道路,即是他的征途。无论那道路的尽头,是纽蒙迦德的高塔,还是命运的漩涡。
赫尔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的微光。她轻轻颔首。
“很好。”她重新靠回沙发背,“那么,准备一下。我们几天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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