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药大师和他的主人

魔法史课在宾斯教授用一种近乎解脱的姿态飘出墙壁后正式结束。昏昏欲睡的小巫师们如同被解除了石化咒般猛然惊醒,争先恐后地涌出沉闷的教室,嘈杂的脚步声和重新响起的谈笑声瞬间充斥了走廊,很快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室沉寂的空气。

赫尔拉依旧是最后一个。她以那种特有的缓慢速度,极其简单地收拾着——其实也并无太多可收拾,不过是将那根从未蘸过墨水的羽毛笔放回笔袋,动作慢得能让旁观者心生焦躁。

当她终于“挪”到教室门口时,斯内普不知道何时已经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矗立在那里,高大的黑色身影几乎与门框的阴影融为一体。如果他愿意,他的脚步可以比最轻盈的猫咪更安静,比滑行的蛇类更隐蔽。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然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黑色护卫。

斯内普教授竟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神秘的一年级新生——赫尔拉身后,朝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深处、她的房间走去。

这一诡异的景象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沿途的小巫师们,无论是正在下棋、看书还是低声交谈的,都纷纷侧目,惊疑不定、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如同在观看一场超现实的哑剧。在他们走过后,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立刻像瘟疫般在银绿色的帷幔间蔓延开来。

“看!斯内普教授又跟着那个赫尔拉了!”

“他还为了她洗了头!梅林啊,我敢用我全部的零花钱打赌,他绝对用了不止一次强力清洁咒!”

“梅林最肥的三角裤啊!这要不是私生女,什么才能让‘油腻蝙蝠’变得……呃,至少看起来像个人了?难道这就是沉默的父爱吗?!”

“她到底什么来头?院长简直像她的贴身男仆……”

这些或惊讶、或嘲讽、或充满恶意的议论,一丝不落地飘进斯内普异常敏锐的耳朵里。他的下颌线难以抑制地绷紧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厉色。

然而,身侧女孩传来的、那灵魂层面愈发清晰的无形波动,像一道冰冷的泉水,瞬间浇熄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怒火与羞辱感。与即将发生的、关乎灵魂与命运的事情相比,这些愚蠢小巨怪的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池塘表面的浮沫。

进入赫尔拉的房间后,一份显然是刚准备好、还冒着诱人热气的精致晚餐,已经摆在了小桌上。家养小精灵的手艺无可挑剔,食物的香气与地窖阴冷的气息形成微妙对比。

赫尔拉看着食物,没有立刻动口,而是有些无奈地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扰:“你不必每顿饭都亲自送来。”她并不习惯这种过于周到、甚至显得有些黏着的“服务”,这让她感到某种束缚。

“如果我不送,”斯内普发出一声惯常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嗤笑,但这嗤笑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复杂的情绪,“你会记得按时吃吗?”他太了解她了,以她对这具**凡胎需求的近乎漠视,以及对线性时间流动的混乱感知,想不起来吃饭是常态,甚至饿上两三天,恐怕她都不会有明显的生理不适,只会让那本就沉重的权柄压迫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嗯……”赫尔拉没有直接反驳,她知道他陈述的是事实。她抬起眼,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带着审视的意味打量起站在面前的斯内普。

她注意到,他那一向油腻腻、紧贴着头皮、散发着混合草药气息的黑发,此刻显得异常蓬松、干燥而洁净,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显然是经过了极其彻底、甚至可以说是用魔法反复清洁的结果;他那原本常年待在阴湿地窖而显得蜡黄的肤色,也变成了某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带着大理石般冷硬质感的白皙。看来,他对“献上灵魂”这件事重视极了——或者说,他对“复活莉莉”这个渺茫的希望,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宗教仪式般的郑重与准备。这种外表的改变,像是一种决心的外在宣誓。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餐盘也消失不见。随后,赫尔拉起身,只是随意地、近乎慵懒地抬了抬手。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权威的力量瞬间如同水银泻地般笼罩了整个空间,仿佛将房间从霍格沃茨的现实维度中轻轻地、却又无比牢固地“割裂”了出去。外面所有的嘈杂声、墙壁上画像好奇的嘀咕、甚至城堡本身那古老而低沉的“呼吸”声,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屏蔽、吸收,只剩下一种近乎绝对真空的、带着神圣压迫感的死寂。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在这片被强行剥离出来的、绝对的静谧中,赫尔拉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旋转星涡与亘古秘密的黑眸凝视着斯内普,其中那点原本细微的白色微光,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稳定,如同宇宙的原点。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空灵,在这片死寂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你真的可以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吗?”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剖开他所有的伪装与侥幸,“不像你当初加入伏地魔,那时你心怀鬼胎,追逐力量与虚荣,内心随时准备着背叛与自救。但这一次,”她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仪式的庄重感,轻轻点在自己单薄的胸口,然后又精准地指向斯内普黑袍下心脏的位置,“除了我,你毫无退路。死亡,也无法将你从这烙印中解脱。它将超越时间,超越□□的消亡。”

她停顿了一下,那句最残酷、最能测试忠诚底线的试探——“就算我让你亲手杀了莉莉,你也无法违抗我的意志”——在她舌尖冰冷地转了一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但最终,她没有说出口。她相信斯内普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能完全理解这“绝对支配”所蕴含的全部意义与代价。

斯内普恍惚了一瞬。这两个月来的剧变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飞驰——预知自己注定死于纳吉尼之口,看到哈利那孩子可能背负的、与他母亲相似的沉重未来,以及……莉莉复活的希望,那束他追逐了半生、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时看到的、如今似乎终于触手可及的微光。所有的痛苦、挣扎、自我厌恶与在刀尖上跳舞的算计,在这条唯一的、通往奇迹(或者说,更深地狱)的路径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清晰地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不再有摇摆,不再有私心,甚至连死亡都无法终结这份联结。他将成为一件有意识的工具,一个被永恒绑定的灵魂。对于常人而言,这是最恐怖的噩梦。但对于早已将自身灵魂抵押给悔恨与执念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这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强大、且能真正实现他愿望的主人。

他抬起眼,目光里是洗净了一切伪装的、**裸的决然,如同淬炼过的精钢:“赫尔拉小姐,我很清楚。我自愿放弃退路,臣服于此。” 这句话抽走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摇摆不定的气息。

赫尔拉满意地弯起嘴角,那弧度极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她优雅地、仿佛卸下重担般向后陷进柔软的墨绿色沙发里,将自己深埋其中。很好,那就从这颗最矛盾、最坚韧、在极致情感烈焰中反复灼烧过的灵魂开始,正式收集她所喜爱的、在人性深渊与光明交界处淬炼出的璀璨藏品吧。

斯内普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向前一步,然后,在这个外表仅有十一岁的女孩面前,以一种与往日阴郁高傲截然不同的、充满仪式感的姿态,单膝跪地。他深深地低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即便是伏地魔,那也是出于恐惧与算计的伪装)真正屈服过的、总是高昂着的头颅。上一次他跪地宣誓,是为了虚幻的力量与可悲的虚荣,效忠的是残暴的伪神。而这一次,他跪在能窥探命运、执掌权柄、承诺改写结局的真神面前,献上的是他仅存的、破碎却燃烧着执念的全部。

赫尔拉伸出手,掌心向下,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般覆在斯内普心脏的位置。隔着厚重的黑袍,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有力而急促的搏动,以及那灵魂深处翻涌着的、复杂到令人窒息的情感色彩——蚀骨的悔恨、无边的爱意、刻骨的孤独、坚韧的意志,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对眼前这个诡异存在产生的、近乎父性的保护欲。

她低声吟颂,所用的并非任何已知魔法的咒文,而是蕴含着世界底层规则的古老箴言,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被割裂”空间的微微震颤:

“以吾之名,缚汝之魂。此印既成,命运同辙。”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光流,穿透了血肉与骨骼的阻碍,直抵斯内普的灵魂最深处。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彻底贯穿、被打上永恒标记的震撼。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复杂、玄奥、带着温暖却不容置疑力量的灵魂印记,如同最精湛的匠人雕刻般,在他灵魂的核心处被牢牢烙下。那感觉温暖而永恒,仿佛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桥梁,将他与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存在紧密地、永久地联结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失去了意义。当赫尔拉缓缓睁开双眼时,她瞳孔深处那旋转的星涡似乎运转得更加缓慢、更加深邃,仿佛吸纳了整个宇宙的寂静。她微微俯身,靠近跪在地上的斯内普,一个轻如清晨薄雾、不帶任何世俗**、却充满了神圣与契约意味的吻,如同羽毛飘落般,印在了他冰凉的、光洁的额头上。

随着她那缺乏血色的唇瓣离开,那只一直按在他心口、传递着力量与束缚的手也缓缓移开。掌心之下,那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奇异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终彻底隐没在斯内普的胸膛之内,从视觉上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某种本质性的、不可逆转的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灵魂烙印,已成。

在灵魂烙印完成的瞬间,赫尔拉原本预期会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绝对掌控感。

然而,一股汹涌的、带着魔药苦味与地窖阴冷气息的、复杂至极的情感洪流,顺着那新建立的、无比牢固的联结,猛地反冲而来——那不是反抗,而是斯内普毫无保留、毫无遮掩的一生:对莉莉·伊万斯那蚀骨灼心、贯穿生命的悔恨与爱恋;作为双面间谍在光明与黑暗夹缝中如履薄冰、无人可诉的极致孤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眼前这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看似强大却异常脆弱的诡异女孩产生的、近乎父性的保护欲与责任感的萌芽。

这过于浓烈、过于“人性”的灵魂冲撞,让习惯了以超然姿态品尝情绪碎片的赫尔拉,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她习惯了作为观测者和汲取者,却第一次被一个灵魂毫无保留的“全部”如此彻底地淹没、冲刷。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漠然旁观的神明,而像一个猝不及防被推入情感深海的旅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了海底那冰冷刺骨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沉重。这感觉陌生而……震撼。

通过这个刚刚完成的烙印,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凡俗魔法感知的深层联结在两人之间牢固地建立起来。赫尔拉能清晰地、实时地感知到斯内普灵魂的状态——他情绪的每一丝细微波动,他生命活力的起伏,甚至他潜意识的动向,都如同摊开的地图般呈现在她的意识里。

她也能借此通道,向他传达一些简单的意念与模糊的信息。更重要的是,从此刻起,斯内普的灵魂被打上了属于她的、独一无二、不可磨灭的权柄印记。即便在他□□死亡之后,他的灵魂也不会像其他灵魂那样归于混沌或前往亡者之境,它将永远归属于赫尔拉,成为她权柄集合的一部分,与她同在。

这个烙印,其意义远不止于简单地掌控一个仆从。它是赫尔拉在这个对她而言尚且显得“单薄”而“脆弱”的世界里,稳定自身那庞大、躁动且难以驾驭的权柄本源的第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锚点与支点。她需要斯内普这样一个集矛盾、坚韧、智慧、痛苦于一身,历经磨难却依旧燃烧着不灭执念的强大灵魂作为基石,如同在汹涌狂暴的规则海洋中,投下的第一座稳定船只的、沉重的铁锚。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艺术家审视自己杰作般的意味,极其轻柔地抚过斯内普此刻干燥蓬松的黑发。触感与以往那油腻腻的质感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记忆里那个永远用刻薄和讥讽作为坚硬盔甲,阴沉、冷漠、将所有人拒于千里之外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此刻竟如此乖顺地跪伏在她面前,呼吸平稳悠长,仿佛迷途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最终的、平静的归宿,卸下了所有沉重的负担。

这种极致的反差,这种将最坚硬、最顽固的顽石彻底驯服、使其展现出截然不同面貌的景象,让赫尔拉内心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属于“收藏家”的趣味被悄然触动。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混合着绝对占有与纯粹愉悦的情绪,在她那通常空洞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反差……真是令人兴奋。

斯内普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搏动,温暖而陌生,像一枚已与他生命核心融为一体的、活着的规则符文。一道清晰无比、无法斩断的联系,如同无形的脐带,将他与身旁这个看似稚嫩的女孩紧紧相连,无法割裂,不容拒绝,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然而,出乎意料地,在这既定事实降临、灵魂被彻底打上烙印的瞬间,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如同附骨之疽的悔恨、焦虑与背负的沉重罪孽,竟被这奇异的灵魂联结短暂地隔绝开来,仿佛被一层温暖的屏障缓冲了。一种诡异的、多年未曾体验过的平静笼罩了他疲惫不堪的灵魂,让他甚至下意识地、有些生疏地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一丝疲惫废墟般的轻松笑容。那笑容短暂地软化了他脸上常年刻着的冷硬线条。

他转向深陷在沙发里的赫尔拉,声音里带着一种崭新的、近乎试探的平静,仿佛在确认新的边界:“那么…以后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赫尔拉黑色的眼眸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恶作剧心态,直接伸出手,冰凉纤细的手指按在了他刚刚被亲吻过的额头上。

瞬间,几幕清晰而令人不快的画面粗暴地闯入斯内普毫无防备的脑海——他自己,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长袍,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向着那个蛇脸怪物、那个他曾经效忠的黑魔王,卑微地垂下头,声音滑腻而充满刻意营造的恐惧与谄媚:“我的主人…”

影像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赫尔拉收回手,苍白的小脸上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恶狠狠的表情,模仿着他记忆中那令人作呕的语调,带着一丝明显的戏谑与调侃:“像这样呢?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我的主人’?”

若是以前,这种直刺他最耻辱记忆、揭开他最不愿回顾的伤疤的挑衅,会让他瞬间暴怒,用最恶毒的言语回击。但现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微微发烫,传递过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性的波动,如同温水般抚平了他所有本能竖起的尖刺。他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刻意伪装出的凶狠表情下,那一丝……不熟练的、近乎笨拙的玩闹意味。她似乎在试探,也在……享受这种新关系带来的互动乐趣。

斯内普脸上的笑容反而因此加深了些许,虽然依旧浅淡,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意味。他从善如流,甚至带着点故意迎合她游戏的、微不可察的恭敬,微微颔首,清晰地吐出那个称谓:“我很乐意,赫尔拉……主人。”

他发现了。就在这短暂而古怪的交流中,这位常年揣摩人心、在谎言中生存的大师,敏锐地洞察到了一个关于他这位新“主人”的有趣秘密:这位位格崇高、力量深不可测的存在,在纯粹的、日常的“交流”层面上,性格似乎有点…欺软怕硬。并非指实力上的对抗,而是一种更微妙的、近乎人性化的特质——当你表现得完全顺从、恭敬时,她会下意识地摆出架子,享受支配感;但若你稍微流露出一点不动声色的、温和或强硬的引导,她反而更容易妥协、甚至流露出类似孩童般的反应。就像每天雷打不动、不容拒绝地给她送去食物,她即使嘴上抱怨不乐意,最后也总会乖乖接下。本质上,似乎……很好哄。像个…意外掌握了神明力量,但心智与社交层面尚在摸索与成长阶段的、十一岁的孩子。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近乎纵容的平静。

果然,听到他这声带着些许笑意、清晰无比的“主人”称呼,赫尔拉像是被突然戳破了的气球,刚才那点故意装出来的凶狠与戏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避开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被看穿后的细微懊恼与讪讪:

“切,随你便吧。你乐意叫什么都行,西弗勒斯。” 语气里带着一丝强装的无所谓。

赫尔拉眨了眨眼,重新看向眼前这个终于彻底臣服、灵魂与她紧密相连,却又似乎反过来凭借其敏锐洞察力摸清了她某些脾性的男人。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带着一丝新奇与确认的意味,补充了那个在她认知里代表着“所有物”与“专属品”的称谓:“我的魔药大师。”

斯内普微微一怔,心脏处的烙印随着那声清晰无比的“我的”传来一阵温热而奇异的悸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他低下头,这一次,不再是出于强迫或仪式,而是带着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认同感。

“为您效劳。”他回应道,声音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风暴过后般的奇异平静。…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带着烙印初成后的微妙适应感。过了一会儿,斯内普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往常的低沉,但其中融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执行者的顺从:“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已然进入了新的角色。

赫尔拉空洞的眼神在天花板上那模糊的阴影处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翻阅一本只有她能看见的、记录着各种可能性与**的无形目录。“想办法,”她轻缓地说,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奇异的重量,落在寂静的空气里,“让我尝尝邓布利多的守护神。我记得……那好像是只凤凰。”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对“美食”的期待,但更深层的,是一种“收藏家”对扩充目录的本能渴望。斯内普的灵魂是“矛盾与坚韧”的典范,那么邓布利多的守护神,这只独一无二的凤凰,又会蕴含怎样独特的“希望”滋味?她对此充满期待。

“没错。”斯内普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时也掠过一丝凝重,“邓布利多的守护神极为特殊,并非普通的动物形态,而是神奇生物凤凰。魔法界已知的,只此一例。”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提出了非常实际的困难,“但他一定会怀疑。以他的智慧和警惕性,不可能不对这种要求产生深究。如果他问起缘由,我该如何解释?” 他需要一個至少听起来合理的借口,来应对那位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

“尽量少说,”赫尔拉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天真又残忍的狡黠,仿佛在策划一个有趣的恶作剧,“说得越多,破绽越多。让他自己去推测、去联想,不是更好吗?”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将谜题抛给别人、自己置身事外观察的过程。

斯内普先是一怔,随即,那双总是深邃冰冷的漆黑眼眸中,骤然亮起一丝混合着微妙报复与了悟的光芒。就像这么多年来,邓布利多总是将他蒙在鼓里,用半真半假的话语、隐瞒关键信息的方式引导他、利用他一样,他终于也能……在某种程度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让那位总是掌控一切的老人也尝尝被信息迷雾笼罩、被迫猜测的滋味。“好!”这个短促的音节里,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近乎快意的情绪,虽然极其克制。

“至于莉莉的复活,”赫尔拉将话题拉回他最核心的、永恒的牵挂,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还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等我更深入地掌控了权柄......” 她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表,这本身就是一个悬着的承诺,也是维系他忠诚的锁链。

“我会耐心等待的。”斯内普压下心头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迫切与煎熬,强迫自己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认真地点头,仿佛在立下一个郑重的、需要以巨大耐力去履行的誓言。希望如同脆弱的幼苗,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守护,不能让它被急躁摧毁。

时间已然到了深夜,霍格沃茨城堡陷入沉睡,连画像们都安静了下来。斯内普没有追问更多关于未来细节或权柄本质的问题,如同一个恪尽职守的、深知界限的副官,在领受了关键且模糊的指令后,便不再逗留,安静地躬身告退。黑色的袍角在转身时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将那片被割裂的寂静重新完全留给了赫尔拉。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房间里,只剩下赫尔拉一人,以及窗外黑湖深处那永恒而模糊的、如同心跳般的水流声。灵魂烙印的余温还在她意识中微微荡漾,第一个锚点已然落下,她在霍格沃茨的棋局,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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