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精力充沛,情绪高昂得像永远沸腾的坩埚,各种稚嫩而强烈的情感——课业压力下的焦虑、魁地奇训练后的亢奋、学院竞争间的火药味、还有那些朦胧初开的情愫——如同无形的潮汐,日夜不停地冲刷着城堡的每个角落。这与赫尔拉在孤儿院时感受到的、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麻木与死寂截然不同。
尽管她行动迟缓,仿佛与世界的快节奏格格不入,但得益于周围环境中持续散发着的、相对活跃且多样的情绪“养分”,她的上学生涯竟也算得上平稳,至少在日常的能量补充上没有出现严重的匮乏,行动虽慢,却也不至于在课堂上迟到得太过离谱。
然而,那则关于她是“斯内普私生女”的流言,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细节愈发“丰富”和戏剧化,这让她在本就注重血统与身份的斯莱特林内部处于一种微妙的孤立状态。
除了布雷司·沙比尼因魔法史课座位相邻和持续的糖果“进贡”而与她有较多接触外,她几乎没有别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当然,这也与她本身极度“宅”的属性密切相关——除了必要的课程,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费在寝室那张柔软的沙发里,连大厅的集体用餐都极少参与,与外界的主动接触自然稀少得可怜。她更像一个安静的观测站,而非融入其中的一份子。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了一个月,在一次斯内普例行送晚餐时,他带来了新的、至关重要的进展。
“邓布利多同意了,”斯内普将散发着热气的精致餐盒放在小桌上,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讽刺与不易察觉的成就感的笑容,“他同意用他的守护神配合进行一些‘观察与实验’。但,这更像是一个他主动设下的舞台。下午课程结束后,我就带你去校长办公室。”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精心布局后、终于引目标入瓮的微妙得意,“他大概‘推断’出你患上了一种罕见的、与情绪能量代谢相关的魔法顽疾,而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研究你的病症并尝试配制针对性的新魔药。”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讽刺与了然的笑容,“一个足够合理,又能满足他探究欲,同时还能让他占据‘施助者’道德高地的完美借口。他给了我这个借口,实则是在邀请你,或者说,挑战你,在他面前展现更多。”
“你是怎么做到的?”赫尔拉难得地挑了挑眉,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真实的好奇。能成功引导甚至可以说是欺骗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绝非轻易之事。
“很简单,”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滑腻而低沉的腔调,仿佛在分享一个阴谋,“故意留下一些经过精心筛选和模糊处理的线索——比如‘偶然’被发现的、关于古代情绪魔法副作用的残卷,以及你表现出的对特定正面能量的‘依赖’反应——引导他自己去‘发现’并拼凑出这个结论。我们伟大的校长,总有那种想把一切未知和变量都纳入掌控之中的自信和……习惯。”他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你可千万别被他那副慈祥老蜜蜂、嗜好甜食的外表所欺骗,他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不可测,也更习惯于掌控。”
赫尔拉略作思索,点了点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我知道。纯粹的仁慈与宽容,可成就不了‘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之名。但他在大部分涉及根本立场和善恶判断的事情上,眼光和决策还是相当可靠的。”她脑海中闪过记忆中那个从天文塔楼坠落的、如同断线风筝般的白色身影,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欣赏的冷静,“而且,他还是个极有魄力和牺牲精神的人,甚至能早早将自己的死亡也编织进计划,作为最终算计伏地魔的关键筹码。”
“什么?!”斯内普被这句话惊得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邓布利多会死?而且是计划好的死亡?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瞬间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让他对已知的局势和未来的走向产生了强烈的动摇与担忧。究竟是什么样的绝境,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庞大计划,需要霍格沃茨的校长、凤凰社的领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那是原本的命运轨迹中的一个重要节点,”赫尔拉看着他骤然紧绷的神色和瞬间握紧的拳头,轻声解释,语气飘忽得如同预言本身,“但自从我介入,尤其是改变了你的选择和命运之后,未来的长河就已经像被打乱的星图,充满了混乱与新的可能性。变量已经产生,所以,不必过于依赖那些‘既定’的画面。”她的安抚带着一种神性的、俯瞰时间的疏离感,并未给予确切的保证。
“……我明白了。谢谢您告知,赫尔拉小姐。”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剧烈震动和无数翻涌的疑问。他知道,有些信息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一种负担。“我们晚上再见。”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下午,结束了略显枯燥的魔法史课程后,赫尔拉在斯内普沉默而高效的引领下,第一次来到了位于霍格沃茨城堡八楼的那个著名入口——一个丑陋的、仿佛与石头融为一体的滴水嘴石像鬼面前。
“蟑螂堆。”斯内普清晰而冷淡地吐出通行口令。
石像鬼立刻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发出沉闷的石头摩擦声,敏捷地跳开到一旁,露出了后面一道自动旋转上升的、宽阔的螺旋楼梯。
他们踏上楼梯,来到一扇散发着古老光泽的华丽橡木门前。斯内普推开门,赫尔拉以她特有的、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时光的迟缓步伐,平静地走了进去。
校长办公室内仿佛一个微型的、充满智慧、秘密与魔法奇迹的宇宙。各种闪烁着柔和银光或散发着奇异彩色烟雾的精密魔法仪器在桃花心木桌上、墙边的架子上安静而持续地运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墙上挂满了历代校长的肖像画,他们大多在精致的画框里假装陷入沉睡,实则一双双锐利或好奇的眼睛正透过眼缝或画框边缘,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新来的、步伐奇特的访客。而在房间一角的镀金栖木上,站着一只华美非凡、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凤凰——福克斯,它鲜红与金黄的羽毛仿佛自带光辉,流转着生命的气息,那双金色的眼睛充满了智慧与岁月的沉淀,此刻正平静而专注地注视着进来的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厚重典籍、柠檬雪宝的甜香,以及一种……强大、古老而温和的魔法的气息,如同阳光烘烤过的古老森林。
邓布利多从他那张堆满书籍和银器的办公桌后抬起头,从半月形眼镜上方望了过来,眼神在惯常的温和与诙谐底色下,藏着能穿透层层伪装、直抵灵魂本质的锐利。“啊,西弗勒斯,赫尔拉小姐,请坐。”他的声音如同醇厚的蜂蜜,温暖而具有安抚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注意到福克斯从刚才起就格外安静,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赫尔拉小姐……这通常意味着,它感知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魔法层面的‘饥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落在赫尔拉身上,仿佛在尝试解读一本用失传文字书写的、古老而晦涩的魔法典籍,“看来,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个值得深入探究的……难题。”
斯内普没有依言坐下,他像一尊沉默而警惕的黑色守卫雕像,立在赫尔拉侧后方一步之遥,声音比平时更加紧绷、克制,刻意滤掉了所有惯常的讥讽与毒液,只剩下陈述事实的冷硬。“难题?不,校长。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现象’。”他清晰地强调,如同在定义一种新的魔药反应,“赫尔拉小姐并非在被动‘承受’或‘抵御’守护神的力量,她是在……主动地吸收它。”
赫尔拉安静地坐到那张厚重的、对面摆放着邓布利多座椅的靠背椅上,微微歪头,带着一种纯粹观察者的、不掺杂任何紧张或敬畏的好奇,打量着这位名声显赫、仿佛永远成竹在胸的白发老人。
邓布利多双手指尖相对,形成一个塔尖状,轻轻抵在下巴下,神情变得极为专注,仿佛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学术推演与解析状态。“吸收……而非排斥或承受?”他湛蓝色的眼眸如同鹰隼般锐利地看向赫尔拉,试图解析她存在本身的构成法则,“我亲爱的孩子,这种‘饥渴’是否表现为一种……内在的空洞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情感失落或悲伤,而是更深层次的,仿佛你自身的魔法本源,或者说是存在的根基,在持续地……‘饥饿’?”
赫尔拉几不可察地扬了扬眉。虽然这与她背负权柄本源、容器不成熟的真实情况不尽相同,但确实巧妙地触及了表象。她顺着这个相对易于理解和接受的解释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我需要……情绪的力量。它像……支柱,能帮我分担……一些压力。”她巧妙地将“世界的重量”与“权柄的压迫”替换为更模糊、更人性化的“压力”一词。
斯内普在一旁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补充,如同在陈述一个经过无数次实验验证的魔药原理,不容置疑:“常规的食物摄入和魔力补充手段对她完全无效。唯有情绪,尤其是高度凝练、纯粹的正面情绪能量,比如守护神咒所具现化的能量,是唯一能缓解她异常状态、恢复她些许活力的‘养分’。”他顿了顿,找到了一个在他看来最精准、也最令人不安的词汇,“她不是在接受治疗,校长。她是在进食——进食一种近乎神性的、纯粹由希望、快乐与守护意志凝结而成的魔法本质。”
邓布利多的身体微微前倾,半月形眼镜后的兴趣被彻底点燃,闪烁着发现全新魔法物种或现象时特有的、混合着惊叹与极度好奇的光彩。“所以,守护神对你而言不是治愈的药方,而是维持存在的食粮。一种天生的、或者说……后天形成的,对极致正面魔法能量的绝对依赖。”他提出了关键请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是否能亲眼观看一次你‘进食’的过程?这对我理解你的独特处境,以及我们该如何提供帮助,至关重要。”
“当然,”赫尔拉勾起一个极淡却意味悠长的笑容,带着一种“如你所愿”的从容与平静,“我正是为此而来。”
邓布利多站起身,那根传说中的老魔杖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他优雅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而流畅的轨迹,清晰而平稳地念出咒语:“呼神护卫!”
他显然注入了更多的心神与魔力。一只前所未有的璀璨、凝实、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光芒的银色凤凰,瞬间从杖尖奔涌而出,体型比普通守护神更为庞大。它展开宽阔而绚烂的光翼,洒下点点如同星辉般的银芒。然而,与斯内普的牝鹿那纯粹的希望与温暖不同,这只银色凤凰的光辉中,隐约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古老、永恒与终结的意蕴。
传说中,凤凰与死神有着古老的契约。作为能够在火焰中重生、超越寻常生命轮回的神奇生物,凤凰体内天然承载着一丝属于“死亡”权柄的碎片——并非毁灭与恐怖,而是循环、终结与重启的法则。这使它们的守护神不仅蕴含希望,更带有一丝超越生死的平衡之力。
它优雅而有力地在办公室里盘旋翱翔,划出充满生命力的轨迹。空灵、悠扬而充满安抚力量的歌声如同实质的音波,洗涤着整个空间,但这歌声深处,似乎也隐藏着一缕看尽沧海桑田、见证无数生命轮回的古老叹息。整个房间仿佛化作了希望与安全,却又带着一丝微妙永恒感的绝对领域。
斯内普屏住呼吸,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丝与众不同的气息,黑袍下的身体绷得更紧。而赫尔拉,在银色凤凰出现的刹那,她那空洞的眼眸深处,那点白色的微光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了一下。一种源自本能的、更深层次的“饥饿感”被触动了——那不仅是对正面情绪的渴望,更是对同属世界本源规则的权柄碎片的吸引!
福克斯在栖木上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警示意味的低鸣,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赫尔拉,仿佛感知到了她体内权柄对同类碎片的吸引。
而赫尔拉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仰起脸,流露出灿烂而生动的笑容。但这一次,那笑容深处,除了满足与喜悦,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猎物的贪婪。
她没有念咒,没有动作,但她的身体化为了引力更大的漩涡。
那银色的凤凰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同源却更高阶的召唤与吸引,它的挣扎与之前斯内普的牝鹿的奔赴不同!它发出一声清越却带着明显抗拒与警示的鸣叫,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在与两种力量对抗:一种是邓布利多的召唤意志,另一种是来自赫尔拉权柄本源的、对那丝“死亡”碎片的吸引与吞噬**。
它身上流淌的银色光辉被强行剥离,化作光丝汇入赫尔拉体内。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能量被抽取,那丝隐含的、古老的“死亡”权柄碎片,也开始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般,一丝丝、极其缓慢地从凤凰光影中被剥离出来,呈现出一种比银色更深邃、近乎透明的灰暗流光,一同涌向赫尔拉!
当那丝灰暗流光融入时,赫尔拉周身的气息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仿佛某种残缺的部分得到了微小的补全,她对周围“生命”与“终结”规则的感知,瞬间清晰了一丝。但这种变化极其内敛,迅速被她收敛起来。
邓布利多发出了明显的一声吸气。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与守护神之间的联系被一种更高位格的力量介入、共享,甚至吸取,更隐约捕捉到了自己守护神中那丝独特的、连他都未能完全理解的“平衡之力”正在被剥离!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掌控。
几秒后,银色凤凰发出一声带着某种复杂意味的轻鸣,彻底消散。
能量与权柄碎片的双重冲击,开始了。
庞大的能量与那一丝珍贵的“死亡”权柄碎片一同涌入。权柄碎片的融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激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无数世界的低语、法则的碎片、时空的涟漪,尤其是关于“终结”、“循环”、“安眠”的规则信息,在她意识中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腾爆炸!属于“神性”的一面被这同源权柄碎片的刺激强烈地激发、唤醒、放大,几乎瞬间就要彻底淹没她的人性意识。
她的视角被强行“拉高”,眼神覆盖上冰冷的、绝对的、非人的漠然,瞳孔中的白光不受控制地扩散,几乎要占据整个眼眶,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无机质光泽。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混合着“存在”与“终结”的恐怖威压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银器运转的声音变得滞涩,连福克斯都警惕地收拢了翅膀,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警告的啼鸣。
就在这神性即将彻底爆发、本质暴露无遗的千钧一发之际,赫尔拉残存的人性意识中,对“游戏”的执着、对稳定“食粮”的考量,以及对刚刚品尝到的、未来可能获得更多权柄碎片的贪婪,共同构成了强大的锚点。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开始强行对抗那被权柄碎片引爆的神性洪流!
内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宇宙级战争。她瞳孔中扩散的白光剧烈地、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与那试图占据主导的神性进行着殊死搏斗。最终,人性意识凭借着对“**”的执着,艰难地占据了上风。白光极其缓慢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退缩,重新凝聚成瞳孔深处一个更凝实、更活跃的星点。周身那恐怖的威压也被她强行压缩、内敛、封印回灵魂深处,那层“迟缓、安静、略带空洞”的人类女孩伪装被重新披上,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带着一种精力透支后的虚弱。
整个压制过程充满了肉眼可见的挣扎痕迹,斯内普和邓布利多都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瞬间爆发的、足以撼动灵魂的恐怖本质与随后更加刻意的、近乎完美的隐藏。
赫尔拉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气息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苍白的脸颊上恢复的血色似乎有些不稳,眼眸深处的星云旋转得异常缓慢。她看向眼中惊骇未散、探究之意已达到顶峰的邓布利多,用比之前更加微弱、却刻意保持平静的语气说道:
“谢谢您的款待,校长先生。味道……非常特别,而且……出乎意料的补益。”
办公室内,气氛异常凝重。福克斯不再安静,而是不时发出低沉、充满审视意味的鸣叫。
邓布利多缓缓坐回高背椅,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略显紊乱。“非凡……简直非凡。”他低声说,语气中的警惕好像多于赞叹,“不仅仅是消化能量……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你似乎在汲取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探针,试图解析赫尔拉虚弱表象下的真相,“我亲爱的孩子,你刚才……是否接触到了什么……‘规则’性的存在?”
赫尔拉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这次带着更深的意味。“您的守护神……很独特。”她避重就轻,声音轻缓,“它不仅仅带来希望……似乎,还触摸到了某种……循环的韵律。”她巧妙地点出了凤凰守护神的特殊性,却没有承认自己吸收了其中的权柄碎片。
斯内普在一旁攥紧了拳头,意识到赫尔拉的话正在将邓布利多的思路引向一个更危险、也更接近真相的方向。
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关于古老存在的传说引导,以及赫尔拉对“循环韵律”的提及,再加上刚才感知到的、超越能量吸收的“本质剥离”感,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形——眼前这个女孩,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情绪能量,她可能在汲取……更接近世界本质的东西?而凤凰的守护神,恰好蕴含了一丝世界本质的力量?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邓布利多微微一笑,睿智地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现实,“那么,我们来谈谈更实际的问题。既然你需要这种特殊的‘食粮’来维持良好的状态,而我又恰好能够相对稳定地提供,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互惠的协议。我会定期为你提供我的守护神,但作为交换,我希望能有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你,了解这种独特的‘现象’。这或许能帮助我们双方,找到更有效、也更安全的方式来缓解你的……‘饥饿’。” 他的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关怀。
这是一个包裹在蜂蜜中的、温柔的陷阱。斯内普立刻意识到,邓布利多想要的是“观察”和“理解”,而这很可能触及赫尔拉不愿暴露的核心秘密。
赫尔拉看着邓布利多,脸上居然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带着点玩味和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个陷阱的实质,但并不感到被冒犯,甚至觉得这其中的博弈颇为有趣。“很公平。”她轻声说,像是在同意参与一个有趣的游戏,“您的‘零食’品质上乘,足够美味,值得我付出一点……‘被观察权’。” 她刻意用了轻松甚至略带调侃的词汇,淡化了其中的风险。
“太好了。”邓布利多的笑容加深了些,显得更加慈祥,但他蓝眼睛深处的探究意味却因此变得更加浓烈,“那么,为了我们的第一次‘正式’合作研究,你是否允许我,在你下一次‘进食’时,尝试用一些绝对无害的、微小的探测魔法来观察能量的流向与互动?我以我的名誉和魔杖担保,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他提出了更具体、也更深入的要求。
斯内普几乎要忍不住出声阻止,这无疑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但赫尔拉已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她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好奇心,以及一种……仿佛置身事外看戏般的心态:“可以啊。我也有点好奇,在您的魔法视角和那些精巧仪器的探测下,我吸收能量的过程,会呈现出什么样的图景呢?”她似乎真的在期待一场以自己为对象的、奇特的“科学实验”,想看看凡人魔法能窥见多少真相。
“明智……且勇敢的选择。”邓布利多评价道,他站起身,示意这次充满信息量的会面即将结束。“啊,还有最后一件小事,”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目光扫过墙上那些耳朵都快竖起来的肖像画,最终落在福克斯身上,“福克斯似乎对你格外……关注。凤凰是极其智慧、且对魔法本质异常敏感的神奇生物,它们往往能感知到灵魂最深处的特质。也许,它在你身上感应到了某种……让它感到熟悉或者共鸣的特质?” 他再次尝试进行温和的试探。
赫尔拉这次主动转过头,看向栖木上的福克斯。那华美的生物也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流淌着千年智慧与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她没有立刻用言语回答邓布利多,而是对着福克斯,非常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眨了一下左眼。一个近乎俏皮的、带着某种默契意味的小动作。
然后她才转回头,对邓布利多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真实的欣赏:“它很漂亮。而且……它的歌声里蕴含的‘温暖’,比守护神的光芒更……生动一点,更接近……生命本身。”她没有回答关于本质的问题,却给出了一个感性的、关于体验的评价,让邓布利多那精心准备的试探,如同轻柔的拳头打在了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云朵上,无从着力。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校长办公室内的温暖、甜香与无数秘密隔绝在内。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变得凝重、深邃,如同古井深潭。他走到福克斯身边,苍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温暖而绚丽的羽毛。
邓布利多走到福克斯身边,神情无比凝重:“老朋友,她触及了你守护神中的……那道‘契约’吗?”
福克斯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鸣叫,其中包含着确认、警告,以及一丝对赫尔拉的共鸣。它用喙轻轻啄了啄邓布利多的手指,仿佛在催促他重视。
戴丽丝肖像尖声说道:“阿不思!刚才那一瞬间,她周围的规则几乎是……破碎与重组的!她在吞噬规则本身吗?!”
邓布利多凝视着赫尔拉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留下的、那种奇特的存在感,轻声说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戴丽丝,没有那么严重,规则并未消亡。她刚才对福克斯眨眼睛。一个纯粹的、充满恶意的‘异物’,可不会做这种带着……人性化趣味的小动作。”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是时候通知尼克·勒梅了,我想我们需要认真聊一聊那些被他列为最高禁忌、关于世界本源与‘外来者’的古老传说了。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解决或控制的‘问题’,而更可能是一位需要被谨慎对待、甚至……需要重新定义我们认知的……‘客人’。我们必须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震颤:"您刚才几乎失控了...他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您触及了规则层面。"
"因为他守护神里藏着意想不到的礼物啊。"赫尔拉的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慵懒,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幽深的轨迹,"一丝...关于终结与新生的韵律。真是令人怀念的滋味。"
斯内普猛地停住脚步,黑袍在寂静中翻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新生?"
幽暗的光线下,赫尔拉侧过头,瞳孔中流转的星辉仿佛映照着某个遥远的真相。"死亡从来不是终点,西弗勒斯。它只是...循环的一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要打破既定的循环,往往需要先理解它的本质。"
一阵漫长的沉默在走廊里蔓延。斯内普感到灵魂烙印传来奇异的悸动,仿佛某个沉睡的部分正在被唤醒。他想起黑湖上那个夜晚的承诺,想起她说过需要"合适的时机"。
"您是说..."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莉莉的复活需要..."
"需要合适的钥匙打开生死的门扉。"赫尔拉打断他,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而有些钥匙,就散落在这些...美味的零食里。"
她继续向前走去,哼唱的曲调里死亡与新生的旋律交织盘旋。
斯内普凝视着前方那个娇小却仿佛承载着宇宙奥秘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献上灵魂换来的,不仅是虚无缥缈的希望,更是一个真正触手可及的可能。而邓布利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这个可能性的见证者与...助推者。
这场游戏的赌注,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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