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阳光较之晌午的要柔和上很多,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适,余峰微吸了口气,感觉心情还不错。
大概是昨天比较折腾的缘故,晚上睡得很踏实,连梦都没有做,所以今天一大早的精神头就很足。
虽说昨天那位婶子让他早点过去一起吃饭,但他还是在家里煮了两个红薯垫肚子,人家已经帮了他不小的忙,不能再去占那份便宜。
按照昨天对方指给他的方向转了个弯,几个差不多的泥培房子就进入视线里,夹杂在几棵树木间,彼此不远不近的隔着些距离。
就像那妇人所说的一样,她家十分好找,因为只有一处房子的院墙外长着棵大榕树,有一多半的枝叶伸进了院子里,绿莹莹的看着很喜人。
他顺着墙边走到还贴着副已经半旧对联的木门前,隐约间似乎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声,只是有些不太真切,但能确定有那位婶子的声音。
余峰这才放下心,抬手在门上叩了几下,里面的人声停了停,随后就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眼前的木门被人拉开。
“余小子来了,我就说是你差不多到了,快请进。”妇人一如既往的满面热情,侧开身让了位置就朝院子里伸了伸手。
余峰对她露出笑容,随着抬脚迈进门槛,正对着的院子中央摆了桌子,上面摆着些简单的饭食,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边。
“这就是余小子吧,你婶子昨儿都跟我说了,快过来坐。”中年男人看见他就抬手招了招,面容看起来很敦厚,给人感觉挺亲切的。
余峰顺着他的意思靠近过去,却没有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只道:“不用了叔,我已经吃过东西了,等你们用完就出发去地里。”
“你这傻孩子,都到了婶子家哪能让你干看着,快坐下。”关了门走过来的妇人听见他的话佯装生气的虎了脸,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按在凳子上坐好,“你那儿有多少东西婶子我可是清楚,肯定没有吃好,再随着吃些,都做了你那份,不吃可得浪费。”
直接被一通抢白的余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强制在桌子前坐下,不好接连拒绝人家的好意,无奈之下只得应了一声。
“这才对,别那般多该不该的,以后都是一个村儿的人。”见他总算是听话,妇人的脸上才又露出笑容,这孩子现在孤苦无依的,以前的事儿也记不明白,她看着吧也是怪不好受,能帮就帮一点, “阿悦,再多盛碗粥出来。”
听到对方朝着应该是灶房的屋子喊了一嗓子,余峰才知道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恍然间想起昨天好像确实听她提到自家还有个双儿。
对于这种像是第三性别的存在,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比起昨天来说已经接受了不少,只在心里盘算等会儿离人家远些,可莫要再惹出什么麻烦。
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没什么显露的回着两位长辈的话,简单的攀谈中得知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刘荷芳与苏得志,在灶房里的那个双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年前才刚满十六岁。
放在余峰之前的世界,这个年纪也才刚上高中,但是在这里却已经能成亲生子了,他再次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表示了下唏嘘。
三个人也没聊上多久,一个人就端着什么从灶房里走出来,停在桌前把一碟刚炒好的萝卜丝和一碗粗粮粥放在桌子上,抬头的时候刚好跟他对上眼,两人同时一愣。
昨天才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的登徒子出现在自家的饭桌上,苏永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就脸色一沉,抓起手边的筷子就恶狠狠的扔了过去。
两根筷子朝他飞过来的时候余峰还没愣回神,直接被砸在了脑门儿上,疼痛让他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抬手捂住,脑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阿悦!你这是做什么?!”苏得志看着自己双儿突然对人动手,脸色一变就开了口,他家孩子虽然脾气暴躁些,平时不太好相处,但还是头回一见着人就这般失礼。
刘荷芳也因这突然的变故有些愣,眼看着自己双儿丢筷子还不算,紧接着挽了袖子拎起脚边的凳子就要砸人,本能大于反应的起身就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按住,“阿悦!快把凳子放下!怎的这般不知礼数!”
余峰看着混乱的场面,赶忙站起身,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心虚的不行,摆着手解释道:“婶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担心伤到自己母亲的苏永悦在她拦上来的时候就收了力气,任由对方把手里的凳子夺过去,只是倔强的撇开脸不去看那个登徒子。
“余小子,这是咋回事儿?”看着自己婆娘把凳子放在地上,苏得志也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解释的人。
余峰转动视线看看气呼呼的少年,又看向两位满脸疑惑的长辈,微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准备开口解释。
“咚”的一声响却先打断了他的话,侧头看了眼被人一脚踹翻的凳子,又顺着看向瞪他的人,这眼神儿明摆着是不想让他说。
“阿悦!”身边的响动让刘荷芳转头看过去,瞅着自家双儿微皱了皱眉头。
“婶子,我们昨天发生了些误会,是我有错在先,您千万别责怪他。”眼看着对方要恼了,余峰赶忙接着开口解释,“我还想着回头找人道歉呢,没想到他竟然是您家孩子。”
刘荷芳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就神情来看好像确实是余小子理亏,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她家双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找人麻烦的,通常都是被惹到了头上。
但余峰这人她看着也实诚,不像是那种会欺负人的,中间或许真有什么没有掰扯清楚,“若当真是误会,那今儿就好好解释清楚,别窝着火气了。”
“您说的是。”余峰应了她的话,转头看向还气冲冲的人,心虚的摸摸鼻子,试探着道:“我真不是成心的,就是脑袋不清楚,有很多事记不明白,我在这儿跟你道歉,成吗?”
本来一直挺直着腰杆的人,怂乎乎的微缩着脖子看起来还有些可怜,苏永悦心里的火气倒也熄了几分。
昨天这人虽然衣服脱的顺手,但样子确实不像是要行什么不轨之事,今天砸了他一筷子,又得了道歉,他倒也不乐意死揪着不放,这种事儿要是真传出去,损失的也是他的名声。
他自己虽不在意,但不想让爹娘跟着忧心,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神情就缓和了很多,微顿了顿,总算是轻点了头。
余峰提着的心因为他小小的动作总算是放了下去,这才刚重活一回就被冠上个性骚扰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世英名总算是保住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结束,他们总算能好好的坐下吃饭,一桌子的吃食要是再吵下去估计就要凉了。
一碗粗粮粥被“咚”的一声放到他面前,余峰抬头看着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人在对面坐下,又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微动了动眉毛,所谓的双儿都是这般彪悍的吗,还是说就这一位特立独行,稍微招惹一下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
看着被自家双儿摆了脸色也只是好脾气笑笑的人,刘荷芳跟着提起唇角,随后却又收起来浅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些许忧虑。
“余小子对于先前的事,当真一星半点儿都想不起来了?”苏得志尝了口萝卜丝,对身边的人起了好奇。
听到长辈的问话,余峰就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微收成拳放在膝盖上,注视着对方道:“是,清醒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总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拿这个借口应付别人。
苏得志随着他的回答微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莫要担心,先前那般样子都能好,也一定能想起来。”
对于他的安慰余峰只是笑了笑,只有他自己清楚,之前的傻子能够清醒过来,全是因为换了个芯子而已。
“你叔说的是,一切都会好的,你要是在生活上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们。”刘荷芳笑着在他的碗里夹了筷子菜。
“哎,谢谢婶子。”余峰觉得他还算是很幸运的,最起码目前为止遇上的都是些好人,他们的本性质朴,从不吝啬自己的好意。
早饭在还算是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他们差不多也该出发去地里了,刘荷芳因为早些年怀孩子腰上有了损伤,另外两人从不让她下地,都是留在家里做些轻巧活,晌午的时候去给他们送送饭。
收拾了镰刀水罐什么的放在篮子里,苏永悦挎着回到院子里,走到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向门口,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跟苏得志一起等在那儿的余峰看到他拿着东西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接,少年却一侧身避开,摇了摇头就率先走出门。
“随他去吧。”看着他尴尬的收回被晾在半空的手,苏得志拍了把他的手臂,“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不爱让别人帮忙。”
余峰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先前他总觉得对方是叛逆,其实他只是有些倔强,稍微相处一下就知道,并不是个坏孩子,“他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没见那少年开过口,像是不爱搭理人,就算生气也只是恶狠狠的瞪上一眼。
走在他身边的苏得志听到这话脚步微顿了顿,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重新迈开腿,“不是不喜欢,是开不了口。”
余峰微侧了侧脸,似乎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得志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双儿独自走在前面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阿悦是个天生的哑巴,出生时连哭声都不曾有过,是最乖巧安静的孩子。”
从未想过事实竟是这般的余峰愣住,视线也跟着下意识的移到前方,连背影中都透漏着倔强的少年,竟然是有天生缺陷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许久都没有跟上,走在前面的苏永悦带着些不耐烦的转头看过来,正跟他带着几分同情的视线对上,脸色紧跟着就沉了沉,转回头加快了脚步。
余峰的眼神顿了顿,理亏的抬手摸摸鼻子,像对方那样倔强的性格肯定最讨厌别人的怜悯,他八成是又惹人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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