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收地

苏家一共种了五亩田地,其中四亩是小麦,余下一亩种了红薯,这东西能储藏并且容易饱腹,一般人家都会种上一亩留着自己吃。

最近几天正是丰收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从早到晚都待在地里,一年的劳作就指着这点东西换钱,早点收回去也能早点安心。

一个村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对彼此之间都熟悉,经过别人的地头时苏得志都会招呼一声,有些走得比较近的还会停下来唠两句。

余峰是个生面孔,但他这两天在村里溜达也见过不少人,村子也没有多大,一传十十传百的差不多也都听说过之前那个傻子清醒的事儿。

不过知道归知道,头一回见着他这模样的也都会存着些好奇,免不了打量几眼询问几句,倒是也没有什么恶意,他都好好应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永悦始终提着东西站在一旁,只在提到他时给个眼神,示意自己有在听,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情况,没有多跟他搭话。

现下正忙碌,苏得志没有跟别人唠太久,闲谈几句就带着人去了自家的地头,五亩地是紧挨着的,其中两亩已经只余下了短短的麦杆,另外两亩倒是还摇曳着金黄的麦穗,看着就喜人。

种了红薯的那亩地是上个月才播的种,此时已经长出了新芽,再过三四个月份才能收获,现下不用管它。

余峰刚伸手摸了摸饱满的麦穗,还没来得及怀念以前跟奶奶一起收地的时光,怀里就被不客气的塞了把镰刀。

下意识的抬手接住,抬眸看过去时就见到少年轻扬了下巴转头走开,耳根上朱红色的花瓣状双儿印从视线里飘过。

看着他走远去了地里的另一头,余峰很无奈的摸了摸手里的木质手柄,是他理亏在先,对方不待见他也情有可原,况且也不能跟人家一个双儿计较不是。

“这孩子自小脾气就这样,你不用管他。”目睹了全程的苏得志摇了摇头,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他家双儿有时候犟起来连自己都管不住,常常都为他发愁,这眼看着都快十七了,可怎么嫁的出去。

“没事儿叔,我知道他就是小孩子脾气。”里子比对方大上十二岁的余峰当然不会把这些小性子放在心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开始莽撞。

苏得志看他笑盈盈的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没再多提,指了指他手里的镰刀,道:“会割麦子吗?”

要是前身的话余峰猜多半是不会的,单看那块玉佩就知道是个富家子弟,而且手掌细滑完全没有任何老茧,不是个能做活的手。

可谁让他现在换了个芯子呢,虽然跟奶奶一起收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记忆还在,当兵的手脚利落,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没回答对方的问题,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弯下腰就割了茬麦子,动作迅速切口也很整齐。

“呦,小子不错呀,没想到是个老手,你以前还收过地?”苏得志的眼神一亮,赞叹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没了担心。

“我也记不大清,就是一下手就会了。”余峰可没忘记自己的失忆人设,含含糊糊的就应付了过去。

既然他做的了收麦子的活儿,苏得志也就不用再招呼他,告诉他在这片收,自己去了另一头。

一亩地看着不小,其实收起来是很快的,三个人没多大会儿就收了一小片,麻烦的是要把收好的麦子送回去。

西山村不算是个富裕的村子,有牛的人家就那么一两户,村里这么多人也不好上门去借,那么金贵的东西,人家就算不说心里也不会乐意,打着哈哈就给推了,不必去磨那个脸皮。

板车倒是不少人家会有,亲近的相互之间借着使使都是小事,回头送些吃食啥的来往来往也就是了,虽说人力来来回回的费工夫费体力,但也就忙活这么几天。

苏家就是借的老洪家的板车,他们之间关系好,平时来往的多,从来都是互相帮衬,也没在这种事情上客气。

苏得志倒是寻思着今年买头牛回来,回头耕地的时候能使上,自家双儿眼看着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还天天的跟自己干这种粗活,一双手都糙了。

本来这孩子的样貌就偏清俊些,再加上没有其他那些同龄的小双儿们会打扮,脾气又燥得很,看着越发的像个小子,到现在也没个上门说亲的。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除去这些,许多人都嫌弃他家双儿是个哑巴,担心这天生的缺陷会影响到后代。

他跟自己婆娘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希望他能有个好归宿,偏偏他的脾气就是犟的很,让他留在家里做些细碎活也不肯,非要跟着他来干这些汉子的事儿。

苏得志拧不过他,也只能随他去了,只是这心里却总也放不下,刚好家里头还算有那么些余钱,如果能弄头牛回来,对方也能少干点活。

父亲心里头的那点盘算苏永悦是不太清楚的,他把割下来的麦子抱到地边上堆好,寻思着把这排割完就到洪家那边借板车,先送一部分回去。

整理好麦堆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个“登徒子”正扶着膝盖喘气,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嫌弃的撇撇嘴角,真不像个汉子。

但是嫌弃归嫌弃,对方怎么也是来给他们帮忙的,身子骨这么弱再给累出个好歹来,也连累他们家的名声,想了想,还是拎了地边篮子里的水罐过去。

余峰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一眼开始变的炙烈的阳光,觉得两条胳膊都有点发颤,他现在算是深刻了解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咬着牙直起后背,反手捶了捶酸疼的后腰眼,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运动这种事,只要过了最难熬的那个界限,之后就不是问题了。

刚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打算继续割麦子,靠近过来的人就让他动作一顿,停在他跟前的时候上上下下扫视的视线里嫌弃的情绪太过明显,他想无视都不行。

离近了看,对方显然要更加的狼狈,苏永悦收回视线,拿起扣在瓦罐上的陶碗,倒了清水递过去。

本来以为对方过来只是要嘲讽他一下,没想到竟然是来送水的,余峰稍愣了愣,在水碗又往前送了送时才反应过来抬手接住,“谢谢。”

看着他把水接过去喝,苏永悦手里提着水罐四下看了几眼,之后蹲下身捡起一个石块,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余峰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过去,意外的发现对方竟然是在写字,据他这两天在村里的了解,识字的人是很少的,尤其是女人,想必双儿也是一样,毕竟这种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总是要严重很多。

——不行了就歇着吧,不差你一个。

写完字的人抬头看着他,眼神往地边上示意了下,让余峰喝水的动作一顿,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不行也得行,“没事,我喝口水就好。”

看了两眼他明显不太好的脸色,苏永悦是不信的,低头在自己写字的地方扒拉了几下糊掉字,写了新的上去。

——等你累晕了更没脸。

余峰握着水碗的手一紧,尴尬的闭了闭眼睛,自己在想些什么对方显然猜的准确,浅吸了口气仰头把水喝干净,他把碗递出去,道:“我知道了,不会到那份儿上的。”

这具身体的机能极限在哪儿,他这两天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会太过于逞强,到了时候自然会去休息。

劝告的话已经说过了,再多的苏永悦不会多管,接过对方递来的水碗站起身,打算去父亲那里给他也倒碗水。

“阿悦!”

还没等他转身,远处就响起嘹亮的一嗓子,顺着转头看过去,一个高壮的汉子正站在地边上朝他们招手,对上视线的时候笑的露出一口牙齿,看着特别的憨厚。

对方招了几下手就顺着旁边的地沿小跑着靠近过来,没等到跟前就开了口,“我刚运了一车麦子回家,想着你们这边差不多也够运一车了,直接就拉了过来,顺道帮你搬搬麦子。”

苏永悦听着他说话,脸上就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柔和了他的五官,看起来好亲近了很多,他还伸手拍了下对方结实的上臂,应该是在表示感谢。

能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余峰还觉得挺神奇的,从头回见面开始这人就是板着一张脸,他还当他压根儿就不会笑。

想来也是分人,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自己在对方那里应该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会得到好脸色就怪了。

在他思索的时候,那汉子带着些好奇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打量了几眼就开口道:“这位兄弟看着脸生,是外乡人吧?”

“阿武你不记得了?”没等他们开口回答,看见他的苏得志就走了过来,笑着道:“你应该对他不陌生。”

这话不仅是眼前的汉子,连余峰的脸上都露出几分疑惑,思索着大概是自己之前还傻着的时候见过吧。

苏得志接过自家双儿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缓解干燥的喉咙,才接着开口道:“当初他满身血的倒在河边,不还是你给背回村的。”

“哦!”汉子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恍然的看向微愣的人,“原来是你啊,我昨就听说你清醒了,还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你呢,没想到今儿就在这碰上了。”

余峰这时候也想起村长之前对自己提到过,救了自己的是一个叫洪武的村里人,看来就是跟前这个,确实像村长说的一样,看着就憨厚老实,也就这样的人才会管闲事,把一个不知死活来历不明的人背回去。

想到这儿,他拱起手朝对方弯下身,便开口道:“多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虽说他当初救的不是自己的命,但如果这身体的主人两个月前就一命呜呼,也轮不到他来鸠占鹊巢,这么算下来,也是救了自己的命。

“别别别,就是搭把手的事儿。”洪武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正儿八经的行礼,怪不好意思的,扶住他的胳膊让人站直,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也就是把你带回来,救你性命的是大夫,可不是我,我哪儿有这种本事。”

面对他的谦虚,余峰却是摇了摇头,道:“要是你不把我背回去,我可能就死在河边了,也等不到大夫救治。”

他这么一说,洪武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也就是刚好路过,顺手帮了个忙,实在当不起什么救命不救命的。

“行了,余小子这一礼你也算受得起,以后都常走动,互相帮衬就行。”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都开始泛红,苏得志笑着拍了拍他。

洪武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最清楚脾性,老实的有些过了头,有时候就是被同村的精明小子们戏弄了也不知道,余峰这小子他看着顺眼,脾性也不错,他挺乐意他们之间有来往。

说起来,早些年的时候他跟老洪头还打过让自家俩孩子结亲的主意,毕竟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无论哪边都挺满意的。

只是可惜的是,从小就跟在苏永悦身后跑的洪武跟他之间并没有发展出什么情愫,倒是越相处越像兄弟,一星半点儿的暧昧都没有。

这双方长辈再怎么想撮合,两个孩子之间没有这种意思,他们也不愿意去强迫,心里虽然有遗憾,但也没别的办法,后来索性就作罢了,随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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