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在妙天机离开后才不悦地低低哼了声，瞥向傅行舟，忍不住还是道：“师傅，那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何需忍他！”

傅行舟这才转过身面向来人，视线掠过云诺。

“云诺，我交代你的另一件事办完了吗？”他并未选择正面回应。

云诺撇撇嘴，道：“还没……”

“那便先去做好该做的事。”傅行舟道，“我同他们说完后去找你，你先去吧。”

云诺虽然心底不高兴，但在傅行舟面前还是忍住，照他的吩咐去办事，离开前，又看了看素玉山，神情不明。

门被带上，屋内仅剩下三人。

傅行舟望着楚秋和素玉山，道：“坐吧，妙天机已向我承认实情，并非全是你们的过错，我也有疏忽之处。”

楚秋正是满肚子疑惑，这时终于能够开口：“傅大灵师，我怎么反而越来越糊涂了？既然妙天机承认了，你又为何放了他？”

傅行舟目光沉沉，道：“楚灵士才十六，年轻气盛我理解，有些事不知深浅，不是你能明白。”

若是平时，楚秋一定会反驳，谁说年纪小便不懂事，但此刻看着傅行舟，明明模样冷峻，却无法不感觉到他的疲惫。

而且傅行舟已经知晓实情，误会解开，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们，她也不愿得罪一位仙府大灵师，于是忍耐下来。

只听傅行舟又道：“你为了一位刚认识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算是情有可原，本心不坏。但此事有一次便够了，下次可不会再有今日这般好运。”他看了一眼素玉山，“不论你和素玉山如何走到一起，若还要去追仙府车队，可以跟随我们先到王城，你考虑吧。”

楚秋惊讶道：“傅大灵师怎么知道……”

“你的灵帖我看了，这点事仔细想想便能清楚。”说着，傅行舟将楚秋的灵帖拿出，“还于你。”

楚秋上前接过，谨慎道：“大灵师愿意让我们跟着你？”

“多一两个人坐船也无妨。”傅行舟道。

素玉山看人的眼光还真不错，傅行舟果然没那么不通情达理。

楚秋回头看向素玉山，问道：“素兄，你认为呢？”

素玉山收回视线回看楚秋，道：“我没意见。”

楚秋心下快速盘算，若是她们自行赶路，两人都不熟悉路程，不知还会另外耽搁多少时间，但跟着傅行舟，他本就要带上三水城的新晋灵士去仙府，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还能够省心许多。

楚秋点了头，道：“傅大灵师，不用考虑了，没我们便跟你走！”

“那好，待三水城选拔名册落定，你们二人便跟我坐船走水路。”傅行舟看向素玉山，“素玉山，你也决心回仙府吗？”

素玉山沉默许久，楚秋也不禁看去，他似乎还在顾虑什么，过了一会才张口道：“我会回去。”

傅行舟收回目光，道：“你们还是在灵阁住下，等不日启程。”说完，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妙天机的事你们别再掺和，他会留在灵阁一段时间，此人心机深沉，他的话你们便当耳旁风，不必听进去。”

楚秋还想追问，但看着傅行舟的模样，即便问了估计也不会说，于是告辞离去。

走出后殿，两人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阿仙从后院方向跑来，惊喜地发现她们。

碰面后，阿仙喘过气，道：“楚灵士，终于找到你了！小院里那人说得没错，你们真在这里。”

楚秋第一时间察觉到阿仙状态神色完全变样，脸颊红润，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大好。

“阿仙，你是不是完成测验了？”她几乎可以肯定道。

“嗯！”阿仙用力点头，笑道，“云诺灵师带我去了大殿，不仅让我测验感灵之力，还参加了选拔，就是选拔的方式跟我想的好不一样。不过无论结果怎样，我都心满意足了。”

“太好了，恭喜你如愿以偿！”楚秋也替她高兴，“你说选拔方式不一样？难道不是用灵柱石感应灵气吗？”

阿仙摇了摇头，道：“不是，是画符。”

“画符？”楚秋惊讶道。

“是啊，我从未画过符，得知是以画符测验时，根本不知所措。”阿仙想想还觉得紧张。

“那你是如何完成的？”楚秋问，她也从未接触过画符，此时听说这种测验方式更加好奇。

“说起来也不复杂。引士给我们每人发了共九张符纸，虽然我看不明白，但引士要求我们往符纸上施加感灵之力。于是我便照着做，那符纸果然很神奇，显出术法符文，便算完成一张符箓。”阿仙叹了声气，又道，“可惜我到后来实在没力，只完成了六张时间便不够了。”

楚秋光是听阿仙的描述便觉得有趣，兴致勃勃道：“似乎很有意思，我都想试一试了。”她看向身边的素玉山，“素兄，你会画符吗？”

素玉山道：“我修习过基础的符箓术，让我画符却不行，符箓术法源自玄方一术，乃是灵蕴府的灵术。方才阿仙姑娘所言并非是真正的画符，而是以灵气激发符箓术法，想必是以此测验感灵之力的强弱。”

“原来如此。”阿仙恍然道，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画符不难呢。”

“所以激发的符箓越多，感灵之力越强，其实和灵柱石的测验相似，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楚秋道，“傅大灵师还真是别出心裁。”

“我听闻是选拔开始前，大灵师忽然做出的调整。”阿仙道，“我随云诺灵师到大殿时，有许多正做准备的感灵之士在议论，而且好像很不开心。”

楚秋奇怪道：“好端端的，傅大灵师为何要换测验方式？”

阿仙摇头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她看着眼前的人，“楚灵士，今日我能参加选拔多亏了你们，可惜我现在无以为报，但来日我一定会报答的！”

楚秋扑哧一笑，道：“我帮你不是为了报答。今日见你如意，我也开心，已经足够了。”

“可是……”阿仙皱起眉头。

楚秋伸出手指抚平她的皱眉，道：“没什么可是。若你通过了选拔，届时我们能一起去仙府，你再谢我也不迟。”

阿仙顿住，露出笑容重重点头，道：“好！我娘还在帮工的酒馆等我，那我先走了，明日公布结果，我再来灵阁。”

阿仙离去后，楚秋和素玉山回到小院，才要入屋，便见一道眼熟的人影竟是躺在她那间屋里。

妙天机解开了他身上的紫色外衣随意扔在椅子上，而他本人则大大咧咧躺在床上，似乎真的睡着了。

楚秋没顾素玉山的阻拦，进屋立刻将妙天机拉起来，叫道：“妙天机！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妙天机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楚秋，还有跟在后面的素玉山，叹了口气，软声道：“傅大灵师不肯让我离开灵阁，我又实在困了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只能暂时睡在这儿了。楚姑娘，你这样扯我的衬衣不好吧？”

楚秋哪顾得上妙天机穿什么，反正不是光着身子，但却恼怒眼前的讨厌鬼阴魂不散，偏要来惹她。

“你想睡哪便睡哪，还怕人扯你的衣服？”楚秋气得嘴歪。

妙天机探出脑袋看向素玉山，道：“素灵师，你看这成何体统？快来劝一劝楚姑娘吧，让人看了怕是有误会啊。”

素玉山低咳一声，他僵在原地，实在不知怎么面对眼前的情况，这时才缓缓挪上一步，拉住楚秋，道：“楚秋，没必要因他动怒。”

楚秋回望素玉山，见他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浮上一抹尴尬，瞪了一眼妙天机撒开手，妙天机反而朝她一笑，似乎在得意自己夺取上风。

楚秋吁出一口气，转身不去看他，道：“素兄，这间屋子脏了，我们去找引士换个地方。”

素玉山没有反驳，两人正要离开，妙天机起身坐到床边，忽然道：“你们既然回来了，傅行舟应该也对你们说了我的情况。其实我若是要走，他也留不住我，不过我卖他一个面子，便在灵阁住上几日。楚姑娘，接下来我们还是和睦相处吧。”

快走出门的楚秋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妙天机，妙天机微笑地看她，仿佛真的要和她友好相处。

“你的话若能相信，今晚天上便掉星星！”

楚秋眉头一横，断然不会相信，说罢转身离去。

妙天机等看不见楚秋身影，垂眸一笑，他倒是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还是逗弄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意思。

但被逗弄的人却永远不会感到好笑，如同当年备受欺凌的他自己。

以及，现在的楚秋。

楚秋跟素玉山回到他的屋中，气得大口喝了好几杯茶，才勉勉强强顺过气来。

她擦掉嘴角的茶渍，抬头看向素玉山，道：“素兄，你便不该对那种人客气！”

素玉山只是微微抿唇，道：“傅大灵师不是让我们将他的话当耳旁风，楚秋，你既知他是何种人，生气不值得。”

“你说得对。”楚秋叹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面对妙天机总是难以控制情绪，但她也学不会素玉山事事心如止水，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引发他的情绪。

冷静下来，楚秋仔细回想这两日发生的事，然而始终未能弄清内情。几件事情好像十分巧合地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团迷雾，不是她所处的位置能够看清。

“素兄，”楚秋问道，“你能明白为何傅大灵师如此宽容妙天机吗？他究竟会是什么人？”

素玉山道：“不清楚，但妙天机不会是仙府中人。”

“我有线索。”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亮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