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府出来，林妙珠与秦渊都给自己施了障眼法，寻常仆役根本看不到他们。
自太子府到后宫，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
一踏进御花园，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了。
不再有破败的红墙，青瓦都变得锃亮，长亭的柱子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檐角上挂着玉做的铃铛，甚至连灯盏，都是琉璃制成。
再看满园的花草，都是奇花异草，连国色牡丹都只能在委身在一个小角，小径旁是林妙珠只在域外见过的昙花，几年开一度的花，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这会儿竟都竞相开着。
奇异的花香裹挟着几分果香，钻进他二人的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香味中，总有一点令人晕眩的迷香。
林妙珠早就感知到了，她掐着自己的指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反观秦渊，早就双眼迷离，估计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片刻功夫，昙花泄出丝丝紫烟，紫烟又变幻为利爪，困住她和秦渊，带着他们双脚离地，朝着后宫深处走去。
林妙珠装作不受控制似的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御花园。
刚才令他们心旷神怡的气息已然不再，前一刻还似仙境一般的御花园，花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衰竭着，琉璃灯盏冒出蓝色的光，只有远处的牡丹没受影响，依旧开得艳丽。
只是，那牡丹扭曲的枝干慢慢长出触手，鲜嫩的花蕊中心，长出了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头上还挂满了透明的白色小球，里面像是有无数的眼珠。
那花像是感知到林妙珠在看她，舌头快速拉长，拉到了林妙珠眼前，轻轻舔舐了林妙珠的眼珠，一股刺痛在眼眶里蔓延。
那舌头还不知足，像是要把林妙珠的眼珠卷出来才罢休。
但正当它准备刺穿眼珠时，一股炙热却沿着它舌尖传到花蕊中间。
下一刻，牡丹像是被无数刀剑穿刺似的，裂成无数片花瓣。
在林妙珠的视线里，一道纯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御花园之中。
所有的花又在一刹之间全部开放，它们都向着那道身影，像是在祈求庇护一般弓着枝干。
“安心。”林妙珠看见那人的嘴型，于是顺从地闭上了眼。
她一早就察觉了这御花园的不对劲，之所以一直装傻，就是知道要是打草惊蛇，估计那猫妖不会那么轻易现身。
于是一出以身为饵的戏码就开演了。
至于这突然出现的牡丹，倒也是意料之外的。
要不是苏明突然出现，她估计要忍不了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京城的妖怪，本领不说多厉害，恶心人是真的有一套。
紫烟挟持着他们迈过重重宫殿，进了一个看门头丝毫不起眼的偏殿。
一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鎏金的穹顶，雕花的立柱，和檐角的铃铛......这简直就是一比一还原了七层妖宝阁！
难怪这里的每一处装潢都让林妙珠异常熟悉！
这只猫妖竟然还去过妖宝阁？或许还在那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不可能还原得如此一致。
但从苏明接手妖宝阁之后，每一只妖他都记录在册，如果真的是她，不可能苏明没印象！
林妙珠仍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实则思绪乱飞，却找不出一个突破点。
这皇宫里的猫妖，真的是苏暗？
还没等林妙珠理出头绪，一双玉似的手从她的脑后抚到她的鼻尖，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压在她的皮肤之上，接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这就是苏明新养的小妖怪？”那道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调笑，由远及近传来，一股芳香也随着声音的到来萦绕在林妙珠的鼻尖，“啧——怎么还是只半妖？”
林妙珠转身抬眸，看见了那人。
那人很高，穿着一身紫色的纱衣，外层的薄纱松松垮垮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广袖间用金丝勾勒出牡丹的样式，雪白的手臂就掩在薄纱之下。
再细看，她眉如远山含黛，眼如水波徜徉之湖泊，叫人看不出深浅；她红唇微抿，翘起的嘴角映在林妙珠的眸子里，倒真像一只猫儿。
“你是，苏暗？”林妙珠旋身挣脱开紫烟，往后退了两步，从背后抽出长枪，抵在她与苏暗中间。
“苏明还真的和你说过我？”苏暗像是有些惊讶，她翘起的指节微微点了点空气，一道银圈就朝着林妙珠的方向袭来。
林妙珠左手翻诀，将银圈打散。
再顺手挑起长枪，对准了苏暗。
苏暗的目光落在了那长枪的红穗之上，诧异开口：“他竟把这红穗赐了你？”
她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似的，猫爪都翻了出来，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条墨色的尾巴。
那尾巴实在是长，几乎铺满了苏暗身后的每一寸宫殿。
林妙珠暗感不妙，她看了一眼还被紫烟控制着的秦渊，一个长枪劈过去，秦渊应声倒地。
伴随着一声痛呼，秦渊终于清醒过来，他先是看到了在他边上站着的林妙珠，她正抡着她的长枪，而长枪的对面，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这是......贵妃？
“苏贵妃？怎么是你？”秦渊站起身来，他自然是注意到了贵妃的不同，那尖锐的爪子和墨色的尾巴，都昭示着她就是那猫妖。
苏暗莞尔一笑，“太子殿下，算起来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三年前的家宴上呢。”
秦渊觉得胸口刺痛，该是刚才吸入那么多紫烟的原因。
他看了一眼林妙珠凝重的神色，微微蹙眉，大概知道眼前的苏贵妃，是个难缠的货色。
他甩出自己的鞭子，站在了林妙珠的一侧，对着苏暗道：“若你降了，罪不致死！”
“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有口气对我说这个话呢？”苏暗笑话着他们的不自量力，随后一个大跳凌空而立，她原本墨色的瞳孔突然变成了金色的竖线，并泛着幽光。尾巴一分为九，遮住了门廊处的全部光景。
紫纱在空中飞舞，利爪上的寒光照得秦渊心一紧。
林妙珠咬了咬牙，没管那么多，她挥舞着长枪，朝着苏暗的方向掷去，却被她灵巧避开。
苏暗见她长枪离手，快速朝着她扑了过去，利爪直逼她脆弱的脖子。
只离几寸距离的时候，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杀了一枪回马枪，堪堪接住她的一击。
爪与剑相碰，“吭呲”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气氛更加沉重。
“砰——”长枪被林妙珠握住，借助巧力，将苏暗掀飞出去。
苏暗旋转了好几圈，才用前脚蹬地，落到了地面。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面裂开了蜘蛛网般的纹路。
她发出一声嘶鸣，烛光之下，无数的飞蚁从暗处走来，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地面。
林妙珠翻了一个火诀，却无济于事，她看着嘴角渗血的苏暗，脚尖轻点，朝着苏暗的方向奔袭而去。
苏暗的紫纱被长枪挑住，林妙珠灵活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怀里。
指尖翻出丝丝亮光，抵在她下颚的地方。
“别动！不然你可以试试我的法诀有没有你的厉害！”她厉声一呵，原本还准备挣扎的苏暗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秦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飞蚁围攻了，半只手臂都被裹满了飞蚁，飞蚁肆无忌惮地吸着他的血液，让秦渊脸色骤然变白。
林妙珠眸色一暗，长枪像是听明白了她的心思，朝着秦渊的方向飞驰而去。
“唰！”
一根被飞蚁裹满的手臂落在了地上。
鲜血迸溅得到处都是。
秦渊甚至来不及痛呼出声，他有些惊异地看着地上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肩，钻心的疼痛这才袭来。
“啊——”一声惨叫几乎把林妙珠耳膜震破，她看着跪在殿中的秦渊，大吼一声，“想活命就站过来！你在那儿还要被咬！”
秦渊抬起头，鲜血几乎染红了他的双眸，他看向林妙珠的眼神里带上了恨意：
“为什么...要砍我的手？”
林妙珠也后悔了，她该直接砍秦渊的头，免得听他在这儿说些没用的，飞蚁已经把他骨肉啃食殆尽，就算勉强保住那只手臂，也无济于事。
但林妙珠没解释，她讨厌和蠢人说话，也讨厌解释。
迎着秦渊憎恨的目光，林妙珠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别开了双眼。
苏暗却嗤笑起来，“还真是和苏明一个德行，从来不解释自己做事的原因......”
林妙珠看了苏暗一眼，轻笑，“是啊，我和苏明一个德行，我是他小徒弟，我如今是妖宝阁的少主，你呢，你算什么？”
苏暗像是被她刺激了，下唇被她自己咬得血肉模糊，就算这样，她还是梗着一口气，“我？我陪了苏明几百年，你说我算什么？”
“几百年又怎么样？苏明要是出现，不会多看你一眼——”林妙珠知道怎么说，能让苏暗难受。
域外一直有关于苏明这个小徒弟的传言。
传言中，狐妖的弟子，猫妖心慕狐妖已久，却因故决裂。
自此，猫妖再也没在域外出现过，而狐妖，也慢慢隐退，再也没出现在江湖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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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