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暗呼吸急促，像是不解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扯那么多苏明做什么？”林妙珠突然有些厌倦似的开口，“说！林氏被你带到哪里去了！还有那萧家的小姐！”

苏暗却根本没准备收敛，她看着林妙珠长枪上的红穗，突然笑出了声，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法力从她身体里迸溅出来，甚至把林妙珠都掀开几米。

林妙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翻诀的同时长枪也朝着苏暗的方向飞去。

漫天的血雾随着“啪”的一声炸开在空中，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就已经只剩下几块骨头和一地紫纱。

林妙珠瞪大眼睛，伸出手接了接血雾。

手触碰到血雾的一瞬间，一股灼心的疼痛从手心传来。

——这血雾有腐蚀性！

林妙珠几乎是立即翻了个诀，弄出结界罩在上方，还不忘把秦渊囊括在内。

“死了......”秦渊喃喃道。

他以为这是一场恶战，本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想到这，他眼神晦暗地看了看站立在一旁的林妙珠，心中对她的看法又发生了一丝改变。

侠女......真的会如此残忍吗？

“死？哪那么容易让她死。”林妙珠声音冷若冰霜，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她都化成一摊血雾了，你还能做什么？”

林妙珠转头，冰冷的眸子带着丝丝倦意看着秦渊，“你不会认为，死了就能逃避一切吧？”

“皇帝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蠢货！”

她不似两天前初见那般，用一种“阿谀奉承”的话捧着秦渊的人，现在的她，倒像是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残忍，狠厉。

秦渊想到了林氏当时站在城墙上说的的那句话：“我妹妹，是域外鼎鼎有名的捉妖师！”

在域外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变成鼎鼎有名的捉妖师。

她林妙珠，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妙珠懒得理会她，她双手翻诀，一张符纸凭空出现，随后，她掐出一滴指尖血，在空中留下一丝痕迹，薄唇轻启：“问灵！”

秦渊听到那两个字先是浑身一颤，然后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哆嗦。

问灵！？他当然知道问灵是什么意思，在昆仑学艺的那几年，他也听过别人说起问灵。

但问灵的前提，难道不是非人非妖，才可问灵吗？

眼前之人，非人非妖？

非人非妖，又是怎会进得了这皇宫，先不说最初的结界，就单说从太子府走到这后宫，一路上不知道路过了多少法阵。

她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法阵全部都失灵了？

随即，秦渊又想到了苏贵妃，也是大妖，却可在皇宫出入自如。

这皇宫的法阵，估摸着是防不住太厉害的妖的。

那林妙珠，又有多厉害呢？

一旁的林妙珠，无暇顾及太子的想法，她轻呵“问灵”之后，四散的血雾就像是突然有了灵智，都焕发出红色的光，然后聚成了苏暗的模样。

林妙珠胸口其实有些疼，每次用了沾血，或是问灵之后，都会有心脏裂开的感觉，她已然习惯。

于是这会儿憋着一口气，看着血雾慢慢凝结成功。

“苏暗？”林妙珠轻唤一声。

“是我。”

“林氏与萧家小姐在哪？”

“皇陵之中。”

“他们是否还活着？”

“......子时之前，就会在。”

“子时之后呢？”

“生祭。”

林妙珠眼珠一转，捏着长枪的手颤了颤，看了一眼屋外已经落下的红日。

转头对秦渊道：“皇陵在哪？”

秦渊咬着唇，“我不能告诉你。”

“为何？你不想救回林氏与萧家小姐？”

秦渊犹豫片刻，垂下了眸，算是默认了林妙珠的说法。

“你说我残忍，可面对能救的朋友却视而不见，你何尝不算残忍？”林妙珠笑了笑，“你是觉得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皇陵在哪？”

言罢，她转头又看向那团血雾，“皇陵在哪？”

“屏风后的书阁中，动第三行的诗经，会有暗道，直抵皇陵。”

待她说完，手一挥，那团血雾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大殿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秦渊有些愕然，他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问：“原来一开始你就可以靠着问灵知道皇陵在哪？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林妙珠嫣然巧笑，“当然是让你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放着朋友的生死不管不顾，你口中的仁慈道义，你又做到了几分呢？”

说完，她没再管秦渊苍白的目光，直接跨过他，朝着屏风后走去。

域外时兴的小羊皮靴子在木质的地板上踩过，发出“噔噔噔”的声音，秦渊的心跳随着林妙珠的脚步声而动，他艰难地呼吸着，左臂还留着血呢，但这会儿他真的一点都感知不到他失去了一条手臂。

满脑子仁义道德的秦渊，虽说不上是个大善人，但自认为还不算是个恶毒小人。

林妙珠“伪善”的字眼扣在他头上之时，秦渊其实有些气急败坏。

他恨林妙珠的机敏，恨她自己能做到不掩饰自己的恶，也不允许别人掩饰。

思到此处，秦渊黑着脸站了起来，跟着林妙珠走了过去。

其实他不该跟上去，他应该去找个御医，或者回昆仑山找师傅，看看他的手臂还有没有救。

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秦渊跟了上去。

林妙珠实在是太特别了。

她和谁都不一样。

-

屏风之后确实别有乾坤，一条一人高的密道出现在他们面前之时，林妙珠下意识皱起了眉。

无他，只是鱼腥味实在是太重了，重得林妙珠暗骂：“那只死猫不知道在这儿吃了多少鱼。”

她略微施法，一层白色的光圈绕在她的身侧，林妙珠眉头才舒缓了一些。

反观秦渊，因着身体实在过于虚伪，这会儿也没那闲工夫施法，忍着鱼腥味就闯了进来。

他们顺着密道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走到了一处开阔的洞穴。

但这四周格外荒凉，显然不是皇陵。

林妙珠顿了顿，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秦渊。

他应该是知道皇陵在哪的，但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阴鹜的眼神，大概也不会和自己详说。林妙珠也就不指望他了。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的岩壁，岩壁上被挖出了许多小洞，这仿佛就是一个石窟一般。

林妙珠心下一动，手指一翻，一株火苗出现在了她的指尖，再往前一抛，四周都出现了火星。

明明暗暗的光束刚好可以照亮整个石窟，每一寸角落都没被放过。

林妙珠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这确实是一个石窟，且每个石窟里都有一尊像，不知道是什么像，但看穿着，多半都是域外的什么东西。

林妙珠凑近一个人身蛇尾的像，那尊像的眼睛是用红玛瑙做的，中间被钻了一个小孔，就像是真正的瞳孔一般。

她盯着那双眼睛，不自觉伸出了手。

在手即将触碰到那尊像之前，秦渊轻咳了一声，唤回她的神智。

林妙珠心下一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那像。

只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什么靡靡之音，听起来像是念经一般。

她看向秦渊，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秦渊皱着眉，惨白的脸在烛火下格外骇人，有些像域外存在的某种尸人，“没有。”

林妙珠暗觉不妙，她握上了枪上的红穗，朝着秦渊靠了过去。

“若是我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就拿着我的红穗，原路返回，去找苏明。”林妙珠快速交代。

“苏明是谁？”

“域外土皇帝，不过他目前在京中。你若是拿着我的红穗，他自会来找你。”林妙珠言简意赅地解释。

秦渊眸色一动，“你不要出事，我们一起做出去。”

林妙珠轻笑一声，“你说得容易，你知道那苏贵妃是谁吗？你去域外打听打听，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宁死都要保住的局，你觉得有那么简单？”

“这个局是她做的？”

“她背后还有妖，但她也是重要的一环。”

话音刚落，刚才还寂静的石窟突然传来岩石掉落的声音，还伴随着一种树木枝桠疯长的声音。

“吱吱”的声响从林妙珠背后传来，还带着丝丝妖气。

下一秒，伴随着“砰”的一声，一尊蛇像突然从石窟中走出，它像是突然长出了血肉一般，朝着林妙珠的方向飞奔而来。

林妙珠持枪而立，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长□□进了那相的胸膛。

那种触感并非是刺进肉里的质感，更像是刺入泥土之中，厚重，且难以穿透。

林妙珠不得不蹬枪而起，用脚尖挑飞长枪，朝后翻了两圈，稳稳落下，并接住长枪。

既然刺不破他的胸膛，那就只好用法术试试。

林妙珠翻了一个水诀，掌心之上涌出一小汩水流，她往前一推，小水流变成了冰锥朝着那蛇像刺去。

冰锥在接触到蛇像之后快速幻化成水，蛇像行动迟缓了片刻，然后又迅速恢复，甚至速度比之前还快。

林妙珠只好拿着枪去硬扛，这像是泥菩萨一般的蛇像，力气倒是大，几次交锋下来，她双臂直接被震麻，甚至喉口泛出腥甜。

她咬咬牙，把喉口的腥甜吞咽下去，然后提着长枪又迎了上去。

周遭潮湿的岩壁渗出暗红色的粘液，顺着石窟缓缓流下。烛火在狂风骤雨般的打斗中飘忽不定，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

蛇像身上生出了许多眼睛，每一颗眼珠都死死盯着林妙珠。

——“呼呼呼......”那些眼球都喘着气，有得像是兴奋得裂开，血浆崩了一地，疮口接着就冒出了白色的蛆，密密麻麻吸附在蛇像身上。

仿佛要融为一体。

几息之间，她原本干净的衣袍上全部沾满了尘土，汗水顺着她额角流下，她大口喘着气，看向那尊蛇像，突然笑了笑，“你这样的，我在域外杀了不计其数。”

“我不陪你玩了——”

说罢，她轻动长枪，在手心处划出一道血痕。

下一秒，无数黑血从伤口处涌出来，那黑血仿佛自己生了意识一般，缠绕上了蛇像。

片刻之后，一切化为尘土。

林妙珠再也撑不住，恍惚间，一道白色的虚影撑了撑她，让她不至于摔得很重。

“说好的，不能用血呢？”那声音宠溺又无奈，林妙珠强撑着精神扯出一抹笑，随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