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吸娃上头,潜移默化

教名一取,好像伊桑就真的变成了莫瑞斯家的人。

然后,他的每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变成了:“亚瑟,快点——”

可以说,这是伊桑过的第一个可以真正用来玩的暑假——同时,也是极度忙碌的。他每天都要出门,不是跟着珍妮去城里和她的女伴们一起去伦敦城里看戏剧,就是跟着杰斯和他的朋友去看球赛,罗伯特和托马斯去和同学聚会的时候也喜欢带着他,而且每个星期六,他都要和教父教母去做礼拜。

两位家长是很虔诚的新教徒,很可惜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更信牛顿和爱迪生,幸运的是,他们还有伊桑。

伊桑很快跟教堂里的神父:史密斯相熟。史密斯年过五十,是位很和善的人,他和杰斯认识很久了,这回为了祝福,同时也为了表达自己对伊桑的喜爱和亲近,他送给了伊桑一本珍藏的,出版于一百年前的《圣经》。

伊桑跟伊蒂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狠狠地吐槽:“这群英国佬真的有点奇怪,为什么送本书都要挑一百年前的?是在炫耀他们历史悠久,而讽刺美国至今建国不过两百年吗?”

伊桑也跟着笑:“他们是有一点夸张。”

“不是夸张,就是所谓的【大英帝国无形的傲慢】,”伊蒂丝趁机说:“伊桑,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回家。格温听说你被取了一个【亚瑟】的教名,天天在家里吃醋,顶着一头怨气都可以拍恐怖片了。”

“别这么说,伊迪,”伊桑起身亲了亲电脑屏幕,“我会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你等着我,好吗?”

伊蒂丝就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红着脸点头:“好吧——阿奇尔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不过你要记得,每天都得想我。”

伊桑甜甜地笑了:“当然。”

他话音刚落,外面又想起了罗伯特的声音:“亚瑟——”

又来了。

伊蒂丝的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

今天是罗伯特和他的朋友乔治王储约好一起去打高尔夫的日子,理所当然,托马斯和伊桑也在其列。

这一次,伊桑离乔治更近,并且能在一起更久了。

见面后,他一直不直觉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旁人都没注意到,除了托马斯。

在球场上,趁着周围人都去捡球的时间,托马斯小声对伊桑说:“乔治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对吗?”

伊桑几乎是瞬间听懂了这句话后面的意思。

他解释道:“我无意无礼,托米,我只是——你知道我在《奥德赛传奇》里要饰演一位王子,我只是想做好。”

托马斯恍然大悟:“我说呢,我还以为你真喜欢上了乔治。”

伊桑的脸有些红,可能是被太阳照的:“托米。”

托马斯看到他害羞,还起劲儿揉了揉他的脸:“开个玩笑,我是说我们英国人有多gay举世皆知。”

伊桑对这件事很认真:“但是那是假的,不是吗?”

托马斯思忖了一下,换了种语气问:“亚瑟,你在生活中接触过同志吗?你是怎样看待同志行为的?”

伊桑当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托马斯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太小,可能对这件事不是很能理解,但是我真的挺想知道的。我换种方法问,你能接受你的男性朋友找一个男朋友而非女朋友吗?”

伊桑抱着球杆,抬头顶着太阳看着托马斯。

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他有点看不清人。

他想知道托马斯现在的表情,但是好像失败了。

伊桑跟着托马斯往前走着,步伐不停,似乎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绝不会干涉他们。”

“你会祝福他们吗?”

“如果他们的性格和兴趣合拍的话,为什么不呢?”

“你不会歧视他们?”

“我没权利这样做,他们只是和别人不一样而已。好比我是金发,我也不能强求所有人跟我一样是金发,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像在一簇红色的玫瑰花从里长出了一朵白色的玫瑰,那绝对不该是白玫瑰自己的错,他或许是在授粉,或者生长中变异了而已,颜色和性向一样,都是不由自主控制的,对吗?”

托马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是的,就是这样没有错。”

伊桑于是马上问:“托米,你喜欢男孩子吗?”

托马斯连忙解释:“不,当然不。我会这么问的原因,只是在于……你知道基督教是反对同性恋行为的吗?”

伊桑蒙了一下,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讨论过这些:“是的,《圣经》里确实,但是……”

托马斯期待地看着他。

伊桑有些着急的咬了一下指甲:“若真有神,神也决定不了这个人到底是该爱男人还是女人啊。而且要是这个人不信神,我们又如何用神的教义来评价他的善恶呢?基督教出现到现在为止差不多两千余年,就像我们不能用两千年前的法律给现在的罪犯量刑判罪一样,我们也同样不能用那个时候的道德来约束现在的人。而且我们浸礼宗还有一条教义:每个人都有上帝所赐的自由来选择他的信仰。”

这句话一出,可真叫托马斯松了口气。

他牵住了伊桑的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知道吗,我和罗伯特其实觉得杰斯和珍妮有点毒害你的意思,因为他们太老派了。我可真怕你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喜欢你才强迫自己做这些。”

“不会的,”伊桑连忙解释:“我怎么会为了讨好别人而强迫自己呢?而且浸礼宗内部是非常自由的。”

“那可说不准,你看起来这么乖。”说到后面,托马斯还十分夸张地变了调。

伊桑跟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又回归正经,说:“我给你说说我是如何和它结缘的,好吗?”

“当然。”这种事,托马斯怎么会拒绝?

伊桑回忆了一下,慢慢的说:

“你应该知道美国的治安从来都没有政府宣传的那样好,尤其是加利佛尼亚。”

“当然。”

“那是在1999年的夏天,我三岁的时候。在加州山火被扑灭的一个周末,因为离家很近,所以妈妈带着我步行去商场采购,很不幸的是,隔壁街区有黑人闹事,突然就发生了枪战。现场很混乱,妈妈和我都被流弹擦伤了,我至今还记得妈妈的尖叫声,她当时很绝望,她可能以为自己会这样死掉,所以不停地在跟我说:【伊桑,你要活下去,妈妈永远爱你】。我当时懵懵懂懂的,又……脑子又不是很机灵,连哭都不会,只会傻乎乎的看着她。看到我这个样子,本来忍住了眼泪的妈妈一下子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吸引了那群坏人的注意力,他们过来叫喊着让我妈妈闭嘴,在他们快要动手之前,是一位神父出现救了我们。他三言两语化解了危机,并把我们带到教堂避难,还给我们包扎伤口……”

伊桑说出来的话太有画面感,以致于托马斯听着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伊桑感觉到他的紧张,所以也不打算说得更具体了,只总结到:“托米,你知道,对我而言,救我的那位神父才是真正的天父耶和华。”

托马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去拜访他。他是一位好人。”

“没机会了,”伊桑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我八岁那年已经去世了,你要是真的想,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墓碑。”

“为什么不呢?”托马斯重新抓住他的手,十分珍惜:“亚瑟,那位神父吸引你的,是他美好的品格对吗?”

伊桑抬头看着他,点头:“人会下意识地追求美好,尤其是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我们当然可以以这位神父为榜样……”

托马斯的话说到一半,一颗从远处飞来的高尔夫球滚落在他脚边。

乔治提着球杆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挥手喊:“两个小可爱,可以帮忙捡下球吗?”

伊桑在他说话的时候就这么做了,他抬头时,绿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得发亮。

托马斯忍不住一把抱起了他。

伊桑吓得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又和托马斯一同笑了起来。

托马斯最喜欢和伊桑这样玩了,伊桑也对他的小把戏乐此不疲,极尽配合。

晚上回去的时候,兄弟三人都出了一身臭汗。在路上,托马斯突然回头对坐在后座昏昏欲睡的伊桑说:“亚瑟,明天要不要去湖边玩?我女朋友来了,我想介绍你们认识。她叫玛姬,是个很好的人。”

伊桑抱着小熊南希脑袋随着汽车的晃动,他迷迷瞪瞪地回答:“当然,当然可以。”

罗伯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孩子,笑着说:“他太累了,估计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呢。”

托马斯却不在意,只看着伊桑一点一点的小脑袋笑。

罗伯特觉得他奇奇怪怪:“你怎么了?”

托马斯就很兴奋地说:“罗伯,你觉得妈妈再生一个的几率,和我生孩子的几率,哪个大?”

罗伯特脚一歪,方向盘都差点飞出去:“你疯了?说什么蠢话!”

的确是蠢话。

在后来见面时,托马斯的女朋友玛姬一听这货想不戴安全套,直接一巴掌扇了过来。

“狗男人,你是不是想渣我?”

事实上,托马斯只是有点吸娃上头而已。

伊桑和他的三观出奇一致,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啊!

为此,他愿意宠着伊桑,并想办法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伊桑只是提了一句担心自己饰演的王子没有贵族模样的事,他就想方设法托罗伯特约乔治出来玩,这还不算完,他甚至还找同学拉关系,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伊桑请来了一位教导过皇室成员礼仪的老师,买下了他三天时间。

这三天,伊桑这个好奇宝宝过得无比充实快乐,他所做的笔记,记满了有成人一个指节长的本子。

有了这些,再说起《奥德赛传奇》即将开拍,伊桑也不怕了。

更不用说,托马斯每天还愿意在睡前花时间和他对戏。

巴里都觉得自己没有继续在这儿待下去的必要了,他的工作都被托马斯做完了。

在巴里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伊桑正受托马斯的影响一点点的改变。

比如格温之前为了开解伊桑让他每天都说出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托马斯就觉得这样其实没有必要。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了,对吗?”

伊桑点了点头,随即努力让自己的性格沉浸下来。

托马斯还给他读了很多雪莱的诗——他最喜欢雪莱。

于是伊桑也开始喜欢雪莱。

他们经常拿着一本《雪莱诗集》,在廊下,在花丛,在阳台上,不分日夜地读着。

他们还一起亲昵地用雪莱的名字来称呼他:

“珀西。”

他们这种状态,是在托马斯一次愤世嫉俗地大声发言后,被罗伯特发现的。

“托米,过来一下好吗?”

托马斯还以为罗伯特找他有别的事,跑过去时,脸上还带着激动过后的潮红,语速也比平常要快了很多倍:“有什么事?你快说吧,亚瑟还在等着我呢。”

罗伯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托马斯觉得很奇怪:“罗伯,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是的,而且这和你有关。”罗伯特确定托马斯冷静下来,才对他说:“托米,我知道你很喜欢亚瑟,但是你不能把他变成第二个你。”

托马斯失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伯特的表情非常真诚,且带着一种学校舍监的严肃:“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儿童都是一张白纸,更何况亚瑟现在正处于建立自己三观的年纪?你是理想主义者,你追求无神论,你的脑子里除了风花雪月就再也容不下别的,所以你迷恋雪莱,你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当时的痛苦。当然,我并非说你这样不好,你的年少轻狂,你对家庭和社会的反叛,时间会证明孰对孰错。我找你过来唯一想要说的,是希望你能有个分寸,不要过度地影响到亚瑟。”

托马斯有点反感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但他不否认刚才那番话确实有道理,他尝试解释:“我没有影响他,我只是想跟他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是你单方面的分享,我们一般称其为:灌输。”罗伯特看着他,语气十分笃定:“除了刚开始那两天你和亚瑟讨论过莎士比亚,你后来还说过吗?你还记得亚瑟最喜欢的诗人是莎士比亚而不是雪莱吗?”

托马斯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罗伯特看他已经反应过来了,适当地又把语气柔和下来:“托米,我们从小就觉得父母老派,亚瑟刚来时,我们还担心过他们会把他带歪,可仔细想想,他们从来就不曾这样做过啊。爸爸带亚瑟经常去教堂,是因为他想让他了解宗教,这样以后就能够避免别人拿教派来攻击他;妈妈带亚瑟去城里看戏也不光是为了交际,舞台上演的每一出,都是他喜欢的莎士比亚。我是最近才想明白,正是有他们十几年如一日的不干涉和尊重在,我们才能成为现在的我们。现在我们再来回头看看你,你在做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托马斯一时接受不了,他捂住嘴,完全管理不住内疚和害怕这两种情绪,只能任由它在在心里翻江倒海。

细想起来这些天做的事,罗伯特说的没错,他在潜移默化地,准备把亚瑟变成第二个他,就只是因为他觉得亚瑟和他相似。

这太离谱了。

“我,我真的有在这样做吗?”

“当然!托米,你明白了吗?亚瑟就算还小,也是个独立的人,更何况他早已构建出了自己的思想宫殿啊!”罗伯特说着把他手里的《雪莱诗集》拿走,“就此打住,好吗?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快乐,我不希望你们其中有谁受到任何来自身体还是精神的伤害,不管那是谁造成的。”

“我的天啊……”托马斯捂住脸,愧疚地把脑袋往罗伯特肩膀上靠了靠。

“嘿,兄弟,”罗伯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幅示弱的样子了,他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两下,眼睛里有一丝慌乱:“我伤害到你了吗?”

托马斯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歉:“是我的问题。对不起,罗伯,我确实有些肆意妄为了。”

罗伯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看着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儿的托马斯,眼睛里全是暖意。他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时光飞逝,一边细心地给他整理衣服:“不用这样,你还没酿成什么错误。待会儿带着亚瑟去路上走走吧,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玩呢?”

托马斯点头。

他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在罗伯特的注视下转身回去。

伊桑仍是乖乖地端坐在原地,他低着头,一手护着小熊南希,一手撑着手里的诗集很认真的看着。

这可爱的一幕并没有让人好受,反而增加了他的罪恶感。

托马斯吐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走过去,“久等了吗?”

“还好,”伊桑顺手把书折了个角,合上的时候也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对方才兄弟两人出去谈话的内容表示兴趣而开口询问,反而继续延着之前的话题:“托米,我觉得玛丽夫人(注:雪莱的妻子)也一样有才华。试想一下,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是花费了多少功夫才能把他生前凌乱的遗作整理出来。你觉得呢?”

“Well,”因为孩子手里有东西,于是托马斯握住他的后颈,带着他一起往前走:“玛丽夫人确实令人敬佩,不过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谈诗小会,是不是可以歇一会儿了?”

伊桑连忙把诗集放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我们要去哪里玩吗?”

“就随便走走,”走出这个花圃,刚好望见前面的树林,托马斯便提议道:“我们再去湖边走走吧,你觉得怎么样?”

“那很棒——我是说,我愿意去。”伊桑抬头看着托马斯,他能够感受得到他的情绪和刚才不一样了,他虽然疑惑,又很纠结,但还是没有问出来。

因为托马斯并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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