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视野逐渐开阔,出现了很大的空地,走到这的时候才看到纪池站在中央,双目紧闭,似乎是进入了幻境,四周是围过来的低级魔物,发出阵阵低吼,因为纪池的阵法迟迟不敢靠近,我能感觉到暗处有一只很厉害的魔物蠢蠢欲动,修为怕是在死欲境后期以上。
纪池的阵法坚持不了多久,等她苏醒怕是很难,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我从储物空间里掏出掌门师姊给的清心符,反手贴在纪池额上,对修为高深的人来说陷入幻境不需要太多的外力,有一瞬间的清醒就够了,前提是能承受陷入幻境之人带来的反噬。
清晰地听见手上的镯子裂开了一道痕,看来这就算一次了,着实有点亏啊,好在纪池睁开了眼睛。
纪池面无表情地撕下额头上的清心符,还来不及说什么,暗处那只魔物便窜了出来,只见四肢如柱,眼大如灯笼,发着幽光,一尾巴扫过,地动山摇,人堪堪躲过,低级魔物反而死了大半。
“断烟阁宝贝众多,纪真人快舍了两件吧。”我举剑刺向魔物,只是那孽畜皮糙肉厚,反倒把桃木剑折了。
纪池眼尖,一眼就瞥见了我手上的镯子,骂道:“这镯子就够抵你所有了,藏着掖着干什么。”说话间,又扔下一个圈,想套在魔物的颈脖上,不成想被一口吞了,在嘴里嚼了两下又吐在地上。
纪池见了,怒火中烧,却又无可无奈何,身上修为被限制在芥子境后期,面对死欲境的魔物有宝贝都用不出来。
见我被魔物一头撞到石壁上,毫无还手之力,纪池不由得心头火起:“郑音书,你死欲境中期修为倒是用啊,这又没别人,别装了!”
也不知纪池对我哪里来的盲目信任,中期打后期,亏她说得出来,这合理吗,这当然不合理。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听了纪池的话,我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刻意压制修为,境界还是芥子境,灵力威力却瞬间飙升至死欲境中期,灵力扫过全身,完全不受魔气干扰,真是畅快。
本命剑自灵台祭出,一股威压自剑上扩散开来,将场尖劣势扳回了一些。一记秋水挽月直奔魔物,那孽畜也颇通灵性,见来势汹汹立刻想要撤身退后,可惜一记记剑招落下,封了它的后路,打得它吼声如雷,又痛又怕,乱冲乱撞了起来,愣是把其他岔道都撞通了。
纪池想着趁它病要它命,见魔物想要逃走就想扔个阵法困住,被我喝住后,让魔物找到间隙逃了。
那孽畜跑得极快,缩小身子一溜烟就不见踪影了。跑了魔物,纪池很是不爽,挖苦道:“怎么,还没入魔就开始替魔物着想了?”
这当然是气话,我也不恼,解释道:“穷寇勿迫,那多半是魔气催出来的死欲期修为,否则我也打不过。”
“话说你怎么被困在幻境里了?”这幻境实在没什么水准,要说纪池是被困住了,那着实是侮辱了纪池。
纪池一脸不愿提起的模样,但好歹解释了一下:“这幻境虽说有点厉害,但难肯定难不倒我,我顺便破个境罢了。”
顺便,这话说得嚣张,但确实是纪池的风格。
“恭喜。”两人深交多年,秘境里出生入死多次,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我这句祝贺很真心实意。
“出去就被雷劈,有什么好恭喜的。”纪池向来如此,平日里想必很遭同门妒忌,只可惜我想错了,她在宗门很受大家喜爱。
“对了,颜啾在外面等你。”
好歹是救命之恩,再加上纪池看上去也不像是真的嫌弃颜啾,那也不是不能替人家说两句好话。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太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不好多说什么,谁成想纪池自己嘟囔道,“她喜欢我,不过也就那么一点。”
“某人怕是也喜欢颜副阁主。”
“喜欢如何,不喜欢如何,我跟她合不来。”说着说着,言语里纪池多了几分傲气,“若是觉得我非她不可,怕是小觑了我。”
“只怕颜副阁主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才是两路人,她爱明白不明白,不关我事。”纪池收了嬉笑的模样,看了眼镯子提醒道,“钟渺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似乎是猜到了约定内容,纪池接着说道:“消息不会从断烟阁传出去,是因为现在没有价值,大可转手卖给别人,也不算违约。”纪池又骂了两句卑鄙小人,这才重新说起这个莫名其妙的山洞。
“这里的布局跟魔族老巢万魔窟有点像,估计差不离。魔族吃人很常见,但拿来祭祀不常见,有个血池,不知道用来干嘛的,我想被抓来的人都在那。”纪池有些愤恨地说道,“这事最早出现在西洲,齐云山瞒得紧,愣是一点风信都没透露,要不是这次在边界,不知道那帮神棍要瞒到什么时候。”
正说着,就见被撞通的岔道口那里冒出个人来,灰头土脸的,正是张书见。只见牠拍掉身上掉落的尘土石块,面目欣喜,小跑到我身旁,牠没见过纪池,正犹豫该怎么称呼。
纪池扫了眼张书见,有些嫌弃:“长点心吧,什么人都留身边。”说完也不搭理人,打了个招呼就走。
“有空找你喝茶啊。”纪池说得又快又急,也不管我听没听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看来是真的嫌弃张书见,仔细想想二师姊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张书见有些不知所措,大概在猜测纪池着急离开是不是和牠有关系,但又不好明问,牠在宗门里不讨喜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按道理白面秀气的模样应该挺多人喜欢的,难道说是性格不讨喜,可看了半天也不像啊。
“受伤了吗?”人丢了有个把时辰,我出言关心了一下。
“没有。”虽然只有一句话,张书见又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破境了?”张书见体内奔腾的灵力很显然是离心境才有的水准,掌门师姊这下也该放心了,“初入离心境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般而言,离心境是发愿离心的重要阶段,这一境界会直接奠定后面的修行道路,在刚破境时往往能看到自己的道心。
掌门师姊看到的是清风门,二师姊要小一些,和她性子有关,看到的是几个师姊妹,我被寄予厚望,也最不凡,是万物,这实在难得,五洲都闻所未有,至于四师妹从未主动提起过,只不过她不说,大家也能猜到。
“和师叔一样。”张书见满脸自豪,八年了才算得上正式修行,但最终牠和师叔一样,见到了苍生。
一样个屁,满嘴谎言,牠见到了鬼的苍生,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在真心实意为牠高兴。
张书见被药倒后套着麻布袋子就被丢在洞口,接着有人把牠和几个同样被抓来的男人推搡着往前走,扔到个发着恶臭的水池里就没人管了。之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牠大着胆子解了绳索,跑了出来,听到这边有响声就朝这边走,直到和我重逢。
“没碰见魔物吗?”也许是运气好,我只能给出这么个理由。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同样被抓来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两人朝深处走着,又看到了先前的符号,我总觉得莫名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书见,你见过这些符号吗?”
“从未见过,可能师叔博闻广识,在古籍上看过吧。”张书见笑容灿烂,天真烂漫,牠那个时候还很年轻,任谁见了也不会让人想到要提防牠。
被撞倒的石柱很多,总给人快塌了的感觉,纪池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找到人,又不认识路,只能在下面乱晃。
大概真的缘分天定,两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走了半个时辰,还真就找到了地方。
不知道转过多少拐角,一个巨大的血池出现在面前,一股血腥恶臭味扑面而来,池子里泡着个人,衣服已经浸满了血水,分不清原本的布料颜色,一动不动的,也看不出死活。
这么腥臭的水当然轮不到做师叔的下去,张书见很主动地想下池子捞人,只是不等牠跳进池子,我先跳下去了。池水腥臭,脚底下还有很多尸骨,我肩膀虽然受了伤,却也不影响。
先前一直担心想不起从前的事,很是操心,为了早一点想起来,甚至想到给自己托梦,幸亏傅兴不知道,否则定要被她笑话许久。
托梦有效果吗,有一点,但不多,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直接不来了,筹划了那么多,唯独这件事显得很多余,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起来了。
“这姑娘怕是不行了。”
张书见站在一旁,话里满是担心,眼里却有笑意。我随意瞥了一眼,牠当然想不到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看牠,那点心思都不带藏的。
我简直错得离谱,早知结局,怎么会还有期望,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收敛了神色,把心思放回眼前人身上。
小姑娘面色苍白,就剩口出的气了,来的不算太晚,还有救,不管有用没用,先喂了颗还魂丹。
还魂丹珍贵,品阶低的寻常弟子尚且见不到,何况是极品丹药,我手里也才三颗。
心疼吗?
当然心疼,我很后悔从前没有拿还魂丹救她。
“师叔这是做什么?”张书见不解,如此珍贵的丹药救个凡人,这是能让修行者都起死回生的丹药,有价无市。
“救人。”准确的说我走了四千里来救这个人。
“师叔先前说救不了人,那现在是在干什么?”张书见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懒得回牠,恢复记忆以后,真的很难再和善下去,没一剑捅死牠都是我修养好。药还算管用,悄悄松了口气,小姑娘总算睁开了眼,被呛的尸水还有些在腹中,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低下头问她,尽量保持平静,好像只是普通询问,她不知道我有记忆,而我眼下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热心救助她的好心人。
她重活一次,知道自己的结局,那她会怎么做?
是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固执地要拜我为师,照着旧路把苦头再吃一遍,还是后悔拜师,终于认识到修行就是个笑话,当个普通人就很好,或者是,恨我,恨我这个做师尊的还不如她师姊相信她。
在她的记忆里,我是个面冷心狠的师尊,对她严格不提,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还出手伤她,虽说没有真的伤到她,可是杀了死前都相信她的连遥师姊。
我大概是很愧对这个人的。
我算到了很多事,但同样有很多事算不到,哪怕见过她跪在我灵堂前伤心欲绝的模样,我还是不敢完全确定,万一她曾有过那么一丝后悔呢。
此时的我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她,怕看到她眼里的失望与怨恨,在惴惴不安中,我听到了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叫关西白。”
“真人可以收我为徒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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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真人可以收我为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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