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的时候,曲礼就醒了,没有点烛火,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在洗漱,另外两个人睡得正香甜,我干脆起来问了栅栏的事。
曲礼告诉我东南角有两块木板被小羊羔撞坏了,得重新寻两块木板钉上,刨木板的器具倒是好寻,直接往卓嘎家借就可以了。
只是木材的话要翻过嘎贡雪山到另一边才能找到,路程比较远,而且就是能找到,一个人也带不回来,再者现在大家都忙,不得闲。
曲礼的意思是,现在先找些大石头来堵住缺口就行,这牧场栅栏都是前人修的,等空闲了最好重新修补一遍。
石头倒是不难找,我顺着河道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好几块大的石头,挑选比较了一下,选了几块平整光滑的,石头不比干草好拿,往返了五六趟才将其搬回来。
这么闹腾了一番,连贪睡的洛桑都起来了。
等我把最后一块石头带回来时,关西白赶紧跑过来想要搭把手,我侧身躲过说不用,她还是帮扶着,生怕我累着了。
“怎么不喊我,这石头这么大,就是累不坏,砸到了怎么办。”
“没事,跟搬干草差不多。”
“客人力气真大啊,比壮小伙子还有劲。”曲礼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搬回了石头,顿时喜笑颜开,一边招呼我们进来吃早点。
早点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就着糌粑吃完,我就把这些石头搬到栅栏损坏的地方,看了一下不是很大的缺口,简单修补了一下发现石头还有的剩,干脆堆在一边留着备用。
关西白正和曲礼一起挤牛奶,牦牛很温顺,鼻子里喷着白气,叫唤个不停。她身躯半弯,大概是站累了,干脆蹲在地上挤,白色乳汁稳稳当当地落在木桶里,已经有小半桶了。
我见她挤得吃力,看着也不是很难,于是提议我来试试,她这次倒是很快就答应了,马上让了位置出来。我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手握在牦牛的**上,开始没用力,没挤出来,就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想力气大了,牦牛动了起来,我怕它踢倒木桶,赶紧躲了一下,白色的乳汁就喷到我手上,一股奶腥味。
“不好挤吧,我一开始也是这样。”
关西白在一旁笑弯了腰,我说怎么位置让得这么痛快,原来在等着看我笑话。笑归笑,她接着给我讲了挤奶的要点,又亲自示范了两遍,才让我再试一下,这回很顺利,挤完牛奶,曲礼又把小牛犊牵过来喝了一些。
曲礼留在家里继续制作一些奶制品,关西白则带着我和洛桑把牛羊赶到草场肥美的地方去。
“白云跟着风走,我们跟着牛羊走。”
这是嘎贡雪山牧民代代流传的话,从山脚到半山坡,嘎贡雪山的雪水在日照下哗哗流淌至山脚,汇集成那片静谧美丽的仙女湖。
蓝宝石似的天幕像画卷一样展开,白云低垂,雪山环抱,放眼望去满是青色,这里水草肥美,绿浪随风翻涌,清香的草木味扑鼻而来,成群结对的牛羊如珍珠一样四散开来,悠闲地吃着青草。
“不用一直守着,它们会自己吃得饱饱的。”说着她便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奶酪来递给我,“放牧挺无聊的,我平时都会带点吃的过来打发时间。”
我伸手接过,洛桑老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洛桑这样到处跑,没有事吗?”虽说洛桑对这片土地很熟悉,但到底是七八岁的孩子。
“没事的,她一会儿玩累了就会回来。”关西白嘴里含着奶酪,说话有些含糊,不过神情很放松,丝毫不担心,看来洛桑一直都是这样贪玩。
看关西白吃得很香,我也把奶酪放进嘴里,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玩意这么难嚼,半个时辰过去还是一点化开的意思都没有,奶腥味很足。
我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但这奶酪也太坚硬了,只得用舌头把奶酪块压在口腔一边,勉强维持正常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这么难嚼?”
她笑得如春雪融化:“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啊!”因为难嚼,所以好打发时间,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
“吃得习惯吗,嚼久了腮帮子疼,不想吃可以吐出来的。”她说这话时眼睛还是在笑,好像有巨大的幸福包围着她。
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幸福,比我知道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将她唤醒是不是不太好,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唤醒她,简直毫无头绪,她就像完全生活在在这一样,什么暗示都没有效果。
这奶酪简直有鬼,化不掉又咽不下,迫于无奈,我只能吐出来。
洛桑这时也回来了,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玩累回来的,手上还拿着一大捧花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阿姊,我要漂亮的花环。”洛桑三两步蹦到中间把我们隔开,别看人小,愣是把我挤开了,她仰着下巴撇撇嘴角得意地看向我。
人小鬼大,我只好往外挪了位置让她坐进来。
“好,给你编。”关西白一脸宠溺,伸手接过那一捧五颜六色的花枝,“让阿姊看看我们洛桑采了什么好看的花。”
她手上拿着花枝,一种一种打量起来。
“黄色花瓣那个,像伞一样花托稍稍隆起的是金莲花。”
“白色这个是唐松草,它的花瓣和锥子一样,又多又密。”
“怎么还有狼毒花,它跟灯一样,好看,不过是有毒的。”
她勾着嘴角,低头编织着,没有看我,但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洛桑总不至于还不认识这些花。
“阿姊都没以前疼我了。”洛桑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哪有。”关西白捏了捏洛桑肥嘟嘟的脸,“阿姊不是在给你编花环吗?”
“花环不是给我一个人编的了,阿姊肯定会给她也编一个。”洛桑说着用手指了指我,像只被惹怒的小狼崽。
“谁说的,阿姊只给我们洛桑编花环。”
关西白嘴上应着,手上动作没停,枝叶穿来穿去,没一会儿就编出个白底黄花点缀的花环出来,套在洛桑头上刚刚好。
洛桑得了漂亮花环,高兴地跳起来转圈展示,得到一致夸奖后,马上又跑没了人影。
“刚刚洛桑的话不是有意的,阿姊你别介意。”我倒不至于要跟个孩子计较,摇了摇头示意不会。
“花环是不能编了,不过可以给阿姊编个手串。”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倒是会钻空子。
她三两下就编了一个浅蓝色的手串,不过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示意我把手伸过去替我戴上:“好看吗?”
“很好看,手很巧。”听到我的夸奖,她笑意更甚,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星。
“你送了我这么好看的手串,不如我教你一些东西吧。”
有来有往才行啊,就地取材折了几根草,有短有长,放在她手掌心。
“送我几根草吗?”她面露疑惑。
当然不是,怎么会有人送草的,我被她逗笑,在她手上摆出卦象:“是占卜,不过今天先教你认八卦。”
“学这个能干什么呢?”
“能让你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算天气是最容易上手的,因为很容易验证。
她果然来了兴趣,认真学起来,不过很快就举手投降:“好难,记不住。”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小狗似的,和洛桑讨酒时的模样差不多。
“不难的。”我牵着她手指着卦象说道,“一根长的是阳爻,两根短的是阴爻,乾坤都好记,像盂一样的是震,艮是倒过来的碗……”
“它们各有属性,就像你编的五色经幡一样。”
“……”
“那阿姊能算到我以后的日子是怎样吗?”
“大富大贵。”
我不敢说皆得所愿的话,因为这是假的,不过,当魔君的话肯定是富贵的,一句庸俗但正确的废话。
原本只是随便教教,可她学得非常快,一个劲缠着我往下讲,等洛桑回来的时候连分宫卦象次序都记住了,后生可畏,我当初学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求知若渴。
早知如此,我从前就应该教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万一她早先就算到了怎么办。
洛桑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枯燥无比,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嚎着“阿姊果然不疼我了,都不理洛桑了,只搭理那个阿姊”,又扒着关西白不肯放,惹得关西白只好回过神来哄她。
好的,我收回夸这孩子可爱的话,这分明是个胡搅蛮缠的小赖皮。
牛羊吃饱以后,我们又一起去拾了牛粪,倒不是嫌弃,只是这等事我从未做过,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不臭,甚至有青草的香味,但毕竟还是拾粪。
草原上树木很少,所以大家做饭取暖都是烧干牛粪,一般大家都会把牛粪压成圆饼状晒干,说是牛粪,其实和草渣差不多,没什么臭味。
不过曲礼比较讲究,牛粪拾回来后还会再用水揉开,重新搅糊成肉丸的质感,之后摊成圆饼晒在草地上,干了再整整齐齐堆在一起方便取用,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是烧起来几乎不会有烟。
接下来又是搬干草饲料喂牛羊,结束以后吃饭,连着几天都是如此,看着好像没做什么,但每天又都满满当当,忙碌又辛苦。
期间放牧的时候,关西白把干奶酪换成了干牛肉,不出意外的,也是异常坚硬,大概这里的人牙口都不错,反正我是无福消受。
抛开这些不讲,这里舒服的我都不想走了,但也只能想想,我还是在找离开或是醒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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