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傅兴应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一涉及到那位魔族女子的事，她便换了模样，我还在等洛晚舟他们去死的时候，她便几次三番向我问起灵渡花海的事，现下诸事皆定，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没办法，我只好先带她去了天关，画灵补全天上那个大洞的时候，我看到了传说中承载万千生灵灵魂的漓江，顺着漓江水走，尽头就是灵渡花海，在那里可以看到已死之人的灵魂。

“你今日与往常很不一样？”

傅兴没有穿着往日的红衣，而是一身素白，甚至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与往日张扬妖艳的样子完全不同，正正经经，仙气飘飘，很能唬人，这大概是她尚在清风门时古怪呆板的样子。

她眉眼里都是说不尽的喜悦，挑眉笑道：“见喜欢的人，当然要打扮一下。”

我摇摇头没有接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把人送到那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转身便走，傅兴这会儿倒是不着急进去了，忙喊住我：“你不一起？”

“不用了，你自己进去吧。”我没有回头看灵渡花海，因为那里不会有我想见的人，这话是晚情说的，她是神使，也帮过我许多，没道理要在这种事上说假话，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没有必要再寻。

傅兴见此也不多言，整理仪容步伐轻快地向花海深处走去，她回来以后面色平静，也不知见到没有，应该是见到了，否则怎么也会向我问个清楚明白，看她这样，大抵是彻底放下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此话不虚。

虽说无处可寻我师尊的灵魂，但闲暇时我总是会不自觉走到天关，御剑沿着漓江水慢慢游荡，直到远远看见灵渡花海时才停下，就这样停在半空望着那里，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那里明明不会有，可我总是忍不住幻想，万一呢，可走近了又不敢真的进去，就这样远远看着也好，不去寻找就不会有答案，自欺欺人的事我干起来很熟练，毕竟不差这么一桩。

几百年的时间里，上万魔族走出了资源匮乏的极西之地，一时的混乱是在所难免的，可很快又重新安定下来，人妖两族慢慢接纳了长相怪异体格健硕的魔族，因为他们发现魔气好像不失控了，要让三族和谐相处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

期间我去了一次琉璃境，那时的辛凃早已离世不知道多少年了，继任妖后位置的是五殿下的姬华，最有可能继位的四殿下伏苍反而是从旁辅佐的那个。

这两个人都是神凰一族几千年以来最顶尖的天才，无论是谁继任妖后都会带领妖族子民走向更好的未来，我对此并不怀疑。

与她们商量完妖魔两族的大事，我没有急着走人，而是留下来唠唠家常，虽然于她们而言，这才初见，哪有家常可叙。

“听说后主前段日子选夫，不知可有中意人选？”姬华这段时日被族中长老频繁催婚，想来很是伤脑筋。

姬华一副雍容华贵做派，威严日重，提起此事很是不屑：“一群俗物，中意什么？”

妖族天资出众、相貌英俊的少男很多，只是比起姬华心里的那个人来，一群俗物倒是也没说错，可若是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妖族需要血脉强大的子嗣继位。

似是看穿我心中所想，姬华瞪着凤眼说道：“本后亲自到场把人淘汰，就是给那些长老面子了，谁想逼迫我，大可当面领教一下本后的神凰焚天决。”

“后主的意思是能者居之，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倒是其次。”伏苍坐在一边帮着解释，“族中天赋出众的子嗣很多。”

“只怕那些长老未必肯应。”尤其是神凰一族，谁肯舍弃自己一族的利益呢。

“魔君既然能把五洲搅得翻天动地，本后怎么就不能效仿一二呢？”姬华眼露精光，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

“后主有此志气，是妖族子民之福。”师尊曾与姬华说过的话是对的，我便转述一下又何妨，“后主尚为妖族五殿下的时候，家师曾与我提起过你。”

姬华面上仍是淡定从容，声音却暴露了期待：“她说了什么？”

“郑真人说殿下前程远大，无限风光，必定翱翔九天，万民敬仰！”

听完，姬华默不作声了，倒是伏苍来了几分兴趣：“印象中郑真人与我妖族可没什么交情，我们后主那时更是连琉璃境都未出过，世人连她模样都不清楚，郑真人怎么就有如此之高的评语呢？”

“这我便不知道了，但家师确实这么说过。”人都死了，要想求证也是不可能的，自然是任我说了，说着我便起身递过一张画给伏苍，“家师还曾让我送来一幅画，希望阁下能喜欢。”画嘛，梦中是有的，现下这幅是我仿照着画的。

上面画的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言，伏苍看后也同样不出声了，拿着画的手都在抖，收好以后才郑重道谢，也不再深究先前的事。

三族合流的事情在我亲自去了一趟琉璃境后迅速推进，是喜事，所以我又去了一趟天关，只是今日的漓江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水面泛着金光，手指大小的气泡不断从漓江水里冒出，纷纷飞向漓江尽头，直到汇聚在灵渡花海深处。

我远远地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我看到了一个人。

她一身素净长衫，姿态慵懒地从花海中走出来，腰间挎着愁云剑，左手漫不经心地搭在剑柄上，见到我的第一眼才展露笑颜，挥手示意。

我僵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直到她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右手捧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递到我跟前，香气袭人，我不是说花，我是说人。

毫不犹豫地抓着她白皙的手腕，她很是不满地说道：“干嘛不接我的花，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我很喜欢师尊的花，当然更喜欢师尊这个人。”花可以再摘，人不可以再跑，直直盯着眼前人，生怕消失不见了。

她拍了拍我手，笑道：“这次是真的，不要担心。”说完，她牵着我去了无极界，说是要道谢，也是，除了花常在，谁还有这个能力。

到那的时候，晚情已经和花常在聊上了，见我二人十指相扣结伴前来，也是丝毫不意外，依旧自顾自聊着。

“为什么？”晚情想不明白。

“花婆婆好，晚情姑娘。”郑音书拉着我走近，“多谢婆婆成全之意。”

花常在这次看向我二人，点头笑道：“以花作体，重聚三魂，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晚情见对方没回答自己，又再问了一次：“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是你。”花常在头发已经全部白了，越发像个和蔼的老太太，食指指天说道，“它很强大，浩瀚无垠不可触摸，反抗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战胜，要么抹杀，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小心行事，我会尽可能庇护你不被抹杀，只是下一次，你要做得更隐蔽些，瞒过我，才有可能瞒过它。”

说完，花常在又对郑音书说道：“你是一个奇迹，但我希望能在你身上看到更多的奇迹，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就像焦乌说的那样。”花常在动了动禁锢已久的手脚，“虚空之上有人和你们一样，同盟之间等一个机会就好了。”

花常在被关了许久，我正要收回阵法，却被她拦下了，“这样就好，无论成功与否，都需要有人继续存在，我很适合。”

从无极界出来后，我们一同回了清风门，门下弟子多惊异，奔走相告，南镜更是连往常汇报都没听完直接掠剑飞下山门，身姿挺立地站在那里等候，消瘦了不少。

“三师姊，你回来了。”南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眼眶微红，可能也和她弃修无情道有关，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却带了几分哽咽。

“是，师妹这段时日受累了。”郑音书伸手揽着南镜宽慰了一番，三人一同回了竹峰，边喝茶边把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半点隐瞒都没有。

听到踏碎虚空或许有复生之法的时候，南镜突然站起身来，转身要走，郑音书赶忙拦下：“师妹，你这是去哪里？”

“闭关修炼。”

南镜头都没回，扔下这四个字就走了，留下我与师尊面面相觑。

我倒是想说话，只是不好开口，毕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手段血腥残酷，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她一直希望我是个正直的人，现下这样，大概与她预想中的要差很远。

我正沉思，低垂着眼眸想着措辞，不想被她拦腰抱起打断了思绪：“师尊，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她轻笑着转身向房内走去，“当然是完成我与魔君大人的洞房花烛夜了。”

“可现下是白天。”太阳大得刺眼，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不想此话一出，她更是加快了脚步，颇为兴奋地说道：“白日宣淫，简直妙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