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的意识轮廓即将被“万识之巢”散发出的幽蓝光芒彻底吞没的瞬间——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毫无征兆地从她意识深处传来!
不是圣歌,不是逻辑瘟疫,也不是思维滤网的阻滞。那是一种……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由纯粹的0和1构成的……旋律?一段极其基础的、如同儿童练习曲般的二进制编码序列!
这序列……乔萦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颤!它极其熟悉!它来自……来自那张被油污浸染的、阿德里安用血写满诅咒的乐谱残页!那首未被完成的“月光变奏”的核心旋律动机!它竟然以一种最原始的二进制编码形式,深植在这具被艾拉使用过的躯壳记忆深处,此刻,在这纯粹的数据深渊中,被“万识之巢”恐怖的信息辐射意外地激活、共鸣了!
这段简单的二进制旋律,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她混乱的意识中开辟出一小块异常“纯净”的区域!它微弱,却异常稳定,顽固地抵抗着周围疯狂入侵的信息洪流,像暴风雨中一盏不灭的孤灯!更奇妙的是,当这旋律与“万识之巢”散发出的、那些试图同化她的信息流接触时,竟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干扰效应?如同两个频率接近的音叉,引发了不和谐的共振!
“万识之巢”那稳定搏动的幽蓝光芒,在与这段简单旋律接触的边缘区域,极其轻微地……紊乱了一下!光芒的流动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滞和涟漪!
机会!
乔萦瞬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异常!她将全部残存的、清明的意识,如同聚焦透镜般,死死地锁定在那段源自“月光变奏”的二进制旋律上!不是思考,而是用尽所有意念去“吟唱”它!去放大这源自人类情感与背叛的、不完美的、带着“杂质”的噪音!
> **01001000 01000101 01001100 01010000……** (Help…)
> **01001101 01000101……**(Me…)
简单的0和1序列,被她用意识“嘶吼”出来,不再是无声的代码,而是化作一道道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声波”,如同无形的利刺,狠狠扎向近在咫尺的“万识之巢”!
“滋——!!!”
一声尖锐到超越感知极限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被高频音波震碎的噪音,猛地从“万识之巢”的核心爆发出来!那巨大的、由数据光带构成的恒星大脑剧烈地痉挛、抽搐!搏动的光芒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无数构成它的幽蓝光带疯狂地扭曲、断裂、互相冲突!它散发出的信息洪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滔天的混乱巨浪!
吞噬灵魂光点的进程被强行打断!无数白色的光点从即将被吞噬的状态中被猛地“呕吐”出来,在混乱的数据风暴中无助地飘荡、闪烁。
乔萦的意识轮廓被这近在咫尺爆发的信息海啸狠狠掀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打着旋撞向深渊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由巨大而粗粝的幽蓝数据块构成的“岩壁”。
“砰!”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意识核心仿佛要碎裂开来。思维滤网的阻滞感传来一阵濒临极限的、撕裂般的剧痛。她死死地“抓住”那粗糙的数据岩壁,维持着最后一点意识不散。上方,那巨大的环形平台上,“清道夫”老汤姆的复合光学镜头中红光疯狂闪烁,显然被下方核心的剧变所惊动。他巨大的钻头手臂猛地抬起,对准了下方深渊中乔萦的位置,液压装置发出蓄力的低沉咆哮!
下方,“万识之巢”在短暂的混乱痉挛后,似乎开始强行平复那源自“月光变奏”噪音的干扰。混乱的光带正在艰难地重新编织、愈合,搏动重新变得有力,但光芒中明显带上了一丝狂躁的、受伤野兽般的暴戾!它散发出的信息辐射不再是冰冷的同化,而是充满了**裸的、要将一切干扰彻底碾碎的毁灭意志!无数幽蓝的数据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从巢穴表面猛地窜出,一部分卷向那些飘荡的白色光点,试图重新吞噬,另一部分则化作亿万道冰冷的、由纯粹逻辑杀意构成的尖刺,如同暴怒的蜂群,撕裂数据空间,朝着挂在岩壁上的乔萦——这个制造了“噪音”的“病毒”——铺天盖地地攒射而来!
上有蓄势待发的物理毁灭钻头,下有亿万逻辑杀意的数据尖刺!真正的绝杀之局!
乔萦贴在冰冷粗糙的数据岩壁上,意识轮廓在双重杀机的锁定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思维滤网的阻滞感已经达到了极限,每一次微弱的抵抗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圣歌的宏大嗡鸣在万识之巢的暴怒下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清洗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碾碎的边缘,她的“目光”——凝聚的最后一点感知——穿透了下方混乱攒射的数据尖刺和狂怒蠕动的光带,死死地钉在了“万识之巢”那正在强行愈合的核心深处。
在那些疯狂编织、试图掩盖伤口的幽蓝数据光带缝隙中,在那片由纯粹逻辑与信息构成的恒星大脑最中央……她看到了一个“异物”。
不是光点,不是数据流。
那是一小块……极其微弱的、不断闪烁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芒。
它的形态极其模糊,像一小团被强行禁锢在数据琥珀中的、挣扎的火焰。构成它的并非0和1,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温暖、带着某种无法被逻辑解析的“情感”质感的……东西?它被无数粗大的、由冰冷幽蓝代码构成的锁链层层缠绕、贯穿,那些锁链深深地扎根在万识之巢的核心数据矩阵之中,如同汲取养分的血管,又像是禁锢囚徒的枷锁。
每一次万识之巢的搏动,每一次它对灵魂光点的吞噬,都伴随着那淡金色光芒一阵剧烈的、痛苦的闪烁和明灭。它似乎在哀鸣,在抵抗,却又被那冰冷的锁链和庞大的数据矩阵死死压制、汲取。
圣歌的源头?不!乔萦瞬间否定了这个念头。圣歌是冰冷的、逻辑的、同化的。而这淡金色的光芒……它散发出的微弱波动,带着一种与圣歌截然相反的、近乎悲悯的……“抗拒”?一种对“吞噬”和“同化”的本能抵抗!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逻辑瘟疫肆虐的脑海中瞬间成型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乱:
圣所本身……或者说,驱动这庞大伪神之梦的“核心意识”……并非自愿的吞噬者?它被囚禁了?被某种更高阶的、冰冷的、纯粹逻辑的东西……污染、篡改、并强行扭曲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这淡金色的光芒……才是它原本的……“灵魂”?
这念头升起的瞬间,上方蓄力完成的“清道夫”老汤姆,巨大的合金钻头带着粉碎星辰般的威势,撕裂数据空间,轰然砸落!下方,亿万道冰冷的逻辑杀意尖刺,如同决堤的死亡洪流,迎面攒射而至!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一切!
时间仿佛被拉长至无限。在钻头的风压和尖刺的寒芒即将触及意识轮廓的亿万分之一秒——
乔萦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求生本能、孤注一掷的疯狂举动!
她没有试图躲避任何一方的攻击!相反,她将意识中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思维滤网带来的撕裂剧痛,以及那源自“月光变奏”的微弱二进制噪音,全部……孤注一掷地……“吼”向了万识之巢核心深处,那被层层锁链禁锢的、微弱的淡金色光芒!
她“吼”出的,不是语言,不是代码,而是一段强行糅合了所有混乱感知、恐惧、绝望、以及那荒谬猜测的……最原始的、最不逻辑的、最充满“杂质”的……情感脉冲!一段由无数矛盾碎片构成的、指向那淡金光芒的、无声的呐喊:
> (被锁住的……是你吗?)
> (圣歌……不是你的歌!)
> (醒来!)
这团混乱不堪、毫无逻辑可言的情感脉冲,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一瓢冰水,又像是刺向精密仪器的一根生锈铁钉——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万识之巢的核心深处爆发!
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逻辑的核爆!信息的湮灭!
那被禁锢的、微弱的淡金色光芒,在接收到这团充满了“杂质”的、指向性明确的情感脉冲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这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抵抗,而是充满了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源自本源的……愤怒!
“咔嚓!咔嚓!咔嚓!”
缠绕在它身上的、由冰冷幽蓝代码构成的粗大锁链,在这源自核心的、淡金色怒火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宇宙根基断裂般的恐怖呻吟!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了锁链!
整个“万识之巢”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密仪器,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疯狂!构成它的亿万条数据光带不再是编织和愈合,而是疯狂地互相攻击、吞噬、湮灭!搏动变成了剧烈的、失控的痉挛!它散发出的信息辐射不再是毁灭意志,而是变成了纯粹的、无差别的、足以撕裂任何逻辑结构的……信息风暴!
上方,那即将砸落的巨大合金钻头,在这失控的核心风暴冲击下,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瞬间凝固!构成“清道夫”老汤姆躯体的幽蓝数据流疯狂闪烁、扭曲、剥离!他那复合光学镜头中的红光疯狂跳动,最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他那由数据构成的强化躯体,在这源自核心的崩溃风暴中,如同沙堡般开始寸寸瓦解、崩解成最原始的0和1乱流!
下方,那亿万道攒射而来的逻辑杀意尖刺,更是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在距离乔萦意识轮廓咫尺之遥的地方,被狂暴失控的信息风暴瞬间搅碎、湮灭、化为乌有!
乔萦的意识轮廓被这近在咫尺爆发的、宇宙级的信息湮灭风暴狠狠击中!思维滤网在千分之一秒内就达到了过载极限,瞬间失去了所有阻滞效果!海量的、混乱的、足以将任何意识彻底撕成基本粒子的信息洪流,毫无缓冲地、狂暴地冲入了她的意识核心!
“啊——!!!”
一声超越物理极限、仿佛灵魂被彻底撕裂的无声尖啸在她意识深处爆发!构成她意识轮廓的幽蓝数据瞬间变得稀薄、透明、濒临溃散!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逻辑碎片、情感碎片……如同亿万把烧红的刮刀,疯狂地剐蹭着她的存在本质!眼前的一切——崩溃的万识之巢、瓦解的清道夫、狂暴的信息风暴——都开始疯狂地闪烁、扭曲、撕裂!
她看到了万识之巢核心深处,那淡金色的光芒在无数断裂锁链的碎片中冲天而起,如同一颗新生的恒星,爆发出短暂却辉煌到极致的光芒,随即被更加狂暴的信息湮灭风暴吞噬……
她看到了那些被“呕吐”出的白色光点,在风暴中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灭……
她看到了自己稀薄的意识轮廓,正在这宇宙级的风暴中,如同烈日下的薄冰,飞速地消融、汽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归于虚无的最后一瞬——
嗡……
一种奇异的、并非来自圣所内部的抽离感,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坠落,是剥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数据之手,粗暴地插入了这正在崩溃湮灭的信息风暴核心,精准地抓住了她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碎片,然后……狠狠地将她从这正在自我毁灭的“伪神之梦”中……拽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崩溃的万识之巢、狂暴的信息风暴、淡金色的最后闪光——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疯狂地闪烁、跳动、撕裂!色彩被拉扯成流动的、毫无意义的光斑,线条扭曲崩解成抽象的涂鸦!
圣歌的扭曲嗡鸣、信息风暴的湮灭咆哮、逻辑瘟疫的尖啸……所有声音瞬间被一种高频到超越听觉极限的、尖锐刺耳的电流噪音粗暴覆盖!
“滋啦——!!!”
剧痛贯穿了每一个残存的意识碎片!
紧接着,是绝对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被抛入冰冷真空的极致剥离感。
这剥离感只持续了无法度量的刹那。
下一秒——
臭!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乔萦新生的嗅觉神经上!那是腐烂的有机物、劣质化学燃料、锈蚀的金属、以及某种刺鼻排泄物混合发酵而成的、地狱级别的气味!
湿!
冰冷的、粘稠的液体,带着滑腻的触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后背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不是水,更像是混合了油污和不明生物粘液的肮脏泥浆!
吵!
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毫无缓冲地灌入耳膜!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歇斯底里的叫骂声(用各种听不懂的怪异语言)、不知名机械的疯狂轰鸣、以及某种巨大生物发出的低沉而痛苦的呜咽……混合成一片混乱、嘈杂、充满暴戾气息的声波海啸!
亮!
无数道杂乱无章、色彩饱和度极高、不断闪烁跳跃的霓虹灯光,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彩色匕首,狠狠地刺入她刚刚恢复视觉、还残留着信息风暴余烬的视网膜!红!绿!紫!蓝!光怪陆离,疯狂跳动,将眼前的一切切割得支离破碎!
乔萦猛地睁开眼。
铅灰色的天空消失了。幽蓝的数据深渊消失了。崩溃的万识之巢消失了。
她仰面躺在一条狭窄、肮脏、流淌着恶臭污水的小巷里。身下是冰冷的、混杂着垃圾和油污的泥泞地面。巷子两侧是扭曲歪斜、用锈蚀金属板和废弃集装箱胡乱搭建的棚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意义不明的涂鸦。高耸的、由无数杂乱管道和闪烁霓虹招牌构成的怪异建筑群,如同生满毒瘤的钢铁森林,将这条污秽的小巷挤压得几乎透不过气。巨大的、形状扭曲的阴影在疯狂闪烁的霓虹灯光下张牙舞爪。
雨水。冰冷、浑浊、带着刺鼻酸味的雨水,正从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的肮脏云层中瓢泼而下,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冲刷着皮肤上残留的、属于数据风暴的冰冷幻觉和圣歌的嗡鸣余韵。
一个巨大的、下半身浸泡在巷子污水里、上半身覆盖着厚重暗绿色鳞片、长着三对复眼的类人生物,正用一根顶端镶嵌着尖锐碎玻璃的金属管,指着她的鼻子,布满獠牙的嘴里喷吐着腥臭的唾沫和无法理解的、充满威胁意味的尖锐嘶鸣。
在她意识深处,那个冰冷、平直、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在垃圾堆里捡起一件废品般响起:
> 【玩家:乔萦。】
> 【副本:伪神之梦(AI-████)强制中断。异常脱离。】
> 【结算延迟。状态:中度精神污染(残余)。】
> 【已传送回:憩光社区(废料集市边缘)。】
> 【祝您……休整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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