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心翼翼护送谈昼回病房，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梁夏走之后，蒋谕就粘在了谈昼身上。
谈昼刚被打完镇定，浑身没力气，闭着眼睛窝进病床。
病房十分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微小噪音，蒋谕不敢动，怕打破这份宁静，只好抓着谈昼的手，毫无章法地捏着。
谈昼掀起眼皮，蒋谕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慌张地别开脸。
“怎么了？”
蒋谕手一抖：“没、没什么。”
谈昼看着他：“说话。”
蒋谕忸怩着抬眼，脸上一片不好意思的红晕，谈昼眼睁睁看着他的脑袋越来越红，鬓角冒出细汗。
他咬了咬唇，声若蚊蚋：“想看你的精神体。”
这样的要求在谈昼意料之内，但他的精神海还没有完全恢复：“我的精神海受伤了。”
蒋谕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严重，对不起。”
谈昼叹气，眉眼间充斥着对蒋谕的无可奈何。他的眼里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无论蒋谕在里面做什么，它都始终安静、平和，承托着他。
“只能陪你玩半个小时。”
蒋谕眼睛一亮，克制地扑上去，把脸颊埋在他的手心，讨好地蹭，胸腔里那堆熊熊燃烧的妒火因为谈昼的纵容而偃旗息鼓。
巴掌大的豹子出现在蒋谕手心，他伸手一拨弄，小豹顺势翻倒在手掌，打着滚露出柔软的肚皮，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呼噜呼噜地响，还用自己爪子碰他的手指。
见蒋谕直愣愣地看着它不动，它便从幼年豹长大一点，趴在蒋谕的手臂上。长大后的两道泪纹变得很浅，但表情还是一样的平静亲人，靠着他喵了一声。
精神体随主人，此时也蔫巴巴的。
它舔舔蒋谕的手臂，吐着舌头趴下不动了。
“哥哥，梁、梁夏摸过它吗？”
谈昼刚要睡着，被蒋谕喊回魂，眼睛睁开一条缝，他慢吞吞地想了想：“摸过。”
当时他俩的精神体打得不可开交，绒毛满天乱飞，梁夏上去揪着两只猫的后脖子把它俩拽开了。
蒋谕的心情瞬间跌回谷底。
感受到骤起骤伏的情绪，谈昼清醒了一点。
“怎么了？”
蒋谕冷静地说：“没事。”
猎豹的爪子人模人样地拍拍蒋谕的手臂，随后就被蒋谕举起来揉肚子和两只脚。
和精神体共感的谈昼醒了，眼睁睁看着蒋谕面无表情把脸埋进去又蹭又吸，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声。
猎豹表情无辜，目光呆滞，悬在空中，尾巴卷着轻轻摇摆，爪子张开又收回。
它似乎不可置信，想探着摸摸蒋谕的头，因为手太短摸了个空，还被蒋谕咬住小爪子磨牙。
谈昼就是铁打的也要睡不着了，毕竟精神体按摩也是向导的选修课之一。
蒋谕抬起猎豹的爪子：“哥哥，我可以看看它长大的样子吗？”
蒋谕脸上写着清晰的几个大字，谈昼要是敢装不懂，他就要哭给他看。
谈昼的目光尴尬地移开：“可以。”
谈昼不得不让精神体变大一点，一米长的猎豹身上初露战场上英勇的风姿，再次将蒋谕吸引住了。
它的四肢粗壮有力，爪子也变得更大，粉色的肉垫粗糙弹性，身上的短毛比宠物猫的硬很多。蒋谕和它掌心相对，不仅要比大小，还要摸它肉垫的缝隙，挨个戳一戳脚趾头。
蒋谕不像别的小孩那样，摸起来没轻没重。他力道很轻，像挠痒痒，还很细致，每一个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摸一遍。
猎豹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起眼睛用脑袋蹭蒋谕的头，它眨眨眼睛，比刚才要精神得多。
它绕着蒋谕转圈，尾巴翘的高高的，在病房里上蹿下跳，谈昼生怕它拿不准力道，不小心把蒋谕撞坏了。
蒋谕捉住它，五指成梳给它梳毛，还要把指甲按出来摸一摸尖尖，手指点点猎豹湿漉漉的心形鼻尖。猎豹眨巴眨巴眼睛，扭头打了个喷嚏。
细长的尾巴随着蒋谕抓挠尾巴根的动作轻轻晃动，蒋谕突然凑近，叼着它的后颈皮咬了一口。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蒋谕又亲了它的鼻梁和下巴，猎豹高兴地发出更大的咕噜声。
谈昼彻底呆住，他第一次见有人会这样和精神体表达亲近。
蒋谕和猎豹已经扑成一团，猎豹想帮他舔毛，蒋谕想去摸它的肚皮，翻滚着打闹起来。
谈昼脸颊滚烫，侧头看向仪器反光中的自己，红得吓人。
他摸出床头的精神力稳定剂，一股脑倒进嘴里。
过渡中学一年级并不会教关于精神体的知识，自然不会知道和精神体打招呼就等同于和本人打招呼，除了不会说人话，精神体和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谈昼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忍耐着身上奇怪的触感，让猎豹陪蒋谕玩了半个小时。
蒋谕的心情慢慢地攀升，又从低落变回满足和宁静，谈昼提着的心也放下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向导，向导天生就擅长疏解别人的不良情绪，擅长在战场冲杀的人少之又少。
谈昼睡着之后，猎豹慢慢地消失了。蒋谕向猎豹的残影抓过去，只抓到一团空气。
他坐在床边，慢吞吞地握住谈昼的手，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喃喃道：“我不喜欢梁夏，你可不可以也离他远一点。”
说完，他立刻偷瞄谈昼的脸，心脏怦怦跳，怕他醒来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他的嘴角向下撇，眼神晦暗：“不喜欢，讨厌他。”
蒋谕不依不饶地握紧谈昼的手，病床上的人因为早已熟悉他的接近和触碰，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这种情绪一点也不纯粹，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谈昼睡得安详，拧了一天的眉头终于展开。
病房的窗开着，吹进来的风扬起蒋谕的刘海，化解了他脸上的阴郁。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可不可以只和我玩。”
……
一个月后，谈昼大包小包地从医院回家，他还要复健一周才能上班。在这一周里，他每天接送蒋谕上下学，陪他做作业，甚至还要哄着他睡觉，有时候哄困了，就直接在旁边睡下。
第二天早上，谈昼的终端不停震动，直接将他震醒了。他看了眼旁边熟睡的蒋谕，悄悄溜去客厅接通讯。
穿着指挥部制服的梁夏出现在光屏中，他皱眉指责道：“给你发消息半天不回，通讯也接这么慢，一点也没有外勤部的样子。”
谈昼打了个哈欠：“刚醒。”
梁夏斜着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太堕落了，你以前都不睡懒觉的。”
谈昼又揉揉眼睛：“昨天哄小谕睡觉，忘记定闹钟，不小心睡到现在。”
梁夏后退一步，表情嫌弃又恶心：“他多大了你还哄他睡觉？念骑士大战恶龙的童话故事给他听吗？”
“十二岁，念机甲大战外星人。”
梁夏翻白眼：“谁问你这个了？他晚上不会还要你陪着睡觉吧？”
谈昼看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半晌才道：“嗯，偶尔。”
“他多大了？他都上中学了！还要和家人睡一张床？？他同学知道了不得笑话死他？？”
谈昼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被梁夏的反应弄得很不好意思：“嗯。”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光屏，看向其他的地方，客厅里的摆件都被谈昼认认真真地检查一遍。
“哥宝男……算了，有正事要说。”梁夏无奈地叹气，“这周五有一个关于变异体进化的讲座，你要不要来听？”
“周五下午我要去给蒋谕开家长会。”
通讯骤然安静，梁夏那边传来一点嘈杂的人声。
“讲座是上午，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我在学校等你。”
挂掉通讯，蒋谕已经睡眼惺忪站在卧室门口，他没睡醒似的走过来扒在谈昼身上：“周五不是要开家长会吗？”
谈昼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是，不会耽误家长会的。”
蒋谕看似无意地提起：“又是梁夏叫你去吗？”
“嗯，很重要，和我的工作有关，我要去看看。”
蒋谕钻进他怀里，闭上眼睛，没说话。
周五上午，把蒋谕送到学校，梁夏开着他红光闪闪的飞梭接走了谈昼。
梁夏目不转睛地驾驶飞梭，突然说道：“这次讲座请的是变异体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他们正在跟进弗里昂和恩塞这两个案件，这个人还是能接触到点东西的。”
恩塞，是蒋谕父母牺牲的地方。
“本来是内部学习，我可是用了点手段才把你放进来的。”梁夏从手边掏出一张ID卡，丢给谈昼，随后扬起下巴，嘴巴一努，示意谈昼可以开始了。
谈昼小心地把ID卡收进口袋，对着他笑了笑，真诚地称赞道：“谢谢你，你真的很厉害，帮我大忙了。”
“哼，小意思。”梁夏的脑袋立刻垂下去，眉毛微挑，嘴巴撇到了谈昼看不见的那一边。
“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等你进修结束我给你做一次深度疏导吧。”
飞梭在轨道上歪了一下，梁夏大叫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谈昼笑笑：“好好开车。”
飞梭一路飞驰，驶进作战中心。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