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言言是被人收养了对吧？”他笑得非常恐怖，“就是我刚才杀死的男人，言言的死，全都怪他！”

跳楼后虽然没有死，但孤儿院的人不打算管他了。治疗费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他们不想给。

于是宋言便被抬到了一个昏暗窄小的房间里，自生自灭。

如果死在那时就好了，但上天偏要折磨他。

他被人收养了，收养他的人是对禽兽。

就在宋言跳楼的那天下午那对夫妻就找上门了，他们自称要收养一个孩子，并且指名道姓要宋言。

他们都不懂他们为何要宋言这样的，他脾气古怪性格偏激，在不久前还跳过楼。

那时谁都不知道那对畜生真正的目的。

他们是研究生物药剂的，属于基因学范围。

研究方向是通过定向改变基因延长人类寿命。

但基因工程太危险了，相关部门不可能让他们做人体实验。

像宋言这样有自杀倾向的孤儿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实验体。

他有心理疾病，就算是实验失败死了也可以说他是自杀。

他本来就有自杀行为，大家都知道。

等他死了尸体立马火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们带着宋言去最好的医院治疗，所有人都知道宋言的身体无论怎么治疗都会留下后遗症，在他们看来这种治疗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但是对于那对夫妻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一来他们需要时间准备一下实验的药剂和器材；二来要是他身体太差死的太早不利于推进实验进程；三来告诉其他人他们对宋言很好，到时候他死了也没人回怀疑到他们头上。

在医院休养了半年，宋言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孤儿院那种生活，他以为自己终于会被人珍视。

但他那时太小，什么也不明白。他不知道有些人就是生来什么都没有，有些人来到世间就是吃苦的。

他就是来人间吃苦的。

宋言一生极苦，在他短短二十七年生活间，前十七年被人折磨虐待，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和活下去的勇气。

后十年，有幸遇见毕生挚爱，但他们的美好生活却镜花水月一般脆弱虚幻。

他看着顾念之一人苦苦支撑，他很想帮他、他很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但他不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只是每次靠近顾念之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所以他们之间脆弱的幸福也被打碎了，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打碎了。

王先生和他夫人没来，他们让自己一个助手来接他。

即使他们没来宋言也非常感动，一路上他都很期待见到他们。

助手开车把他送到郊外一个别墅，王夫人和王先生就在客厅沙发里坐着。

助手带着他到他们面前：“老师，我把他带来了。”

王先生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长得肥头大耳略显猥琐。

和他一比王夫人瞧上去严厉了些，但浑身也透露出知识分子的书卷气。

王先生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说：“你叫宋言？”

不知为何，宋言看到他会有些不适。他为是自己太敏感，但是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他的直觉很准。

王先生一直盯着他看，他的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他有些不安地着捏着自己的衣服。

王夫人看出了他的局促，狠狠地瞪了王先生一眼。王先生这才收了视线，拿起桌子上的报纸摊开遮住自己的脸。

王夫人让他过来坐下，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吃了。”她说得很霸道，不不容置喙。

“吃多少？”宋言声音有点怯怯的。

“两片。”

宋言接过药，给自己到了杯水后咽了两片药。

他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但他觉得他们既然收养了自己，就不会害自己。

“时间也不早了，你和刘妈先去吃饭，吃完就回屋睡觉吧。明天告诉我感觉怎么样。”

她刚说完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女人便上前带着他去了餐厅。

餐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晚饭，刘妈替他拉开椅子：“你以后在这里吃饭，自己一个人吃。吃完饭我就带你去你的卧室。我明天就回家了，你自己得记住了。”

宋言有些奇怪，但他什么也没问。默默吃完了饭后跟着刘妈回了卧室。

刘妈只把他送到门口，然后让他自己进去。

屋子里没开灯，很黑，宋言摸了很久才找到开关。

按下开关时屋子里瞬间就亮了，照亮了屋子里丑恶肮脏的东西。

“王先生……”宋言有些意外，王先生居然在这里。

王先生坐在床上抽烟，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朝宋言招招手：“你过来，以后得喊爸爸。”

宋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本能得很害怕。

王先生瞧着他的模样，心下了然。

他捻灭烟头站起来，一步步朝他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半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对着他的脸吐了个烟圈：“嘶，宋言……”

那种眼神，很像打量猎物的猛兽。

身体僵硬的连眨眼都做不到，只是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不知为何眼泪也止不住，小溪般往下淌。

王先生忽然抱起他，急躁地往床上去。

王先生走了，宋言却一夜没睡。他裹着被子流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王先生又来了。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起床吧，我夫人找你。”

宋言仿佛没听见一般，躺在那里不动。

王先生掀起被子。

宋言惊呼一声，赶紧夺回被子。

王先生嗤笑，反正已经尝到了，以后想在试试也不是难事。这次就算了，那娘们要是生气可难搞。

这么想着他便起身离开了。

宋言用力擦掉眼泪，然后穿上衣服去找王夫人。

“吃了药感觉怎么样？”

宋言低着头不说话，看他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王夫人皱着眉：“你再吃两粒药然后睡一觉，以后睡觉前都要吃药，记住了吗。”

吃了一个月的药，王夫人就把他的药停了，停药没多久就开始给他注射试剂、各种奇奇怪怪的实验器材都在他身上实验。

基因实验极其危险，稍有失误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结果。也许只是一段DNA中一个碱基序列、数量错误就会导致致命的结果。

就算不致命，也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宋言算幸运的，被当了整整四年实验品，虽然被折磨的不似人形，身体也是千疮百孔，但他好歹活着。

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王先生和王夫人的实验室被人举报查封了，警察在实验室里找到宋言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意直冲脑门。

解救他的警察是林警官，解决这件案子的也是林警官。

可是伤害唐懿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份精神分裂证明。就这样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只是把他们的实验室以及研究成果销毁了。

“你确实是个好人，除了我以外只有你对他这么好了。”顾念之坐在阳台上，悠悠地说。

“要不是言言不愿意你就收养他了吧？”

林警官真的是好人，在宋言住院时他的医药费都是他自费的。他甚至找好了愿意收养他的人家。

只要宋言松口。

但是宋言害怕，他不敢。

林警官也不勉强，反正他身上的伤、心理的创伤都很严重，干脆先放在医院养着。

医院人多，不怕他想不开寻短见。更何况他被当做基因实验**，在医院也方便排查，要是身体突然出了什么意外也方便救治。

顾念之是这个医院肿瘤科的医生。他天资卓越，虽然才二十九岁将将博士毕业，但大学期间在医学界发表了多篇权威论文。在同龄人里，实战操刀经验也算丰富。

他入院后就是顾念之一直陪着他。

顾念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注意到他，但他能够清楚得感觉到自己渐渐沦陷。

宋言颓丧、孤僻、厌世……没有任何一点那个让人喜欢上他，但顾念之就是慢慢沦陷了。

他爱他，爱得明目张胆。

宋言却没给过他回应。

今天天气不错，顾念之给宋言盖好毛毯推他出去晒太阳。他不止在医院里转，要是宋言身体情况不错，他会推他到外面的街上溜一会儿。

他推着宋言，对面走来一个女孩，她挎着一篮子玫瑰花。

见到他们便赶紧上前两步：“哥哥您买花吗？”她拿出一朵包装精致的玫瑰问他。

“好。”顾念之痛快地接花给钱。

然后他拿着玫瑰花向宋言告白，这是第一百七十三次。

宋言第一次接过了花，他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顾念之愣了一下，然后捧住他的脸：“你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宋言定定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好久好久，宋言说了个“好”字。

今日冬至，是他生日，也是他们恋爱纪念日。

那时的顾念之在心里赌咒发誓要对他好，要让他慢慢恢复正常，让他舍不得离开人间。

顾念之怕吓到他也怕惹起他不好的回忆，语气十分克制：“言言你中午想吃什么？”

宋言沉默很久，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不高兴吗？”

“什么？”

“你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高兴。”宋言语气很平淡，仿佛顾念之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他喜不喜欢自己根本没关系一般。

“言言。”顾念之忽然停下，语气也变得正式起来，“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很爱你，我是怕吓到你才克制的。”

他从小脑子里就少根弦，嘴笨不会说话，对于顾念之来说表白是一件很难且费脑筋的事，翻来覆去都只会说一句“我爱你”。

顾念之低头看着宋言眼神很是温柔——

“言言，我真的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