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坊的音乐声中，蓝色灯光闪烁着扫来扫去。

秦羽航的身材高挑，一身无袖小黑裙，走起路来是模特步子，冷峻的面庞像画中走出的人。她转了转右手金色的细镯，匆匆而过。

顾东告诉邵云璨，李力属于赵闯的大客户部，赵闯人脉极广，带着李力单干，跟容屿的销售条线平行，平时单独在大会议室旁边小会议室里办公。秦羽航是这届的远雁生，和其人都属于容屿团队。

李力和秦羽航和一群黑大衣在签到处引领来宾，顾东带邵云璨把物料放在休息室，便一起去签到处帮忙。

新人融入环境的最快方式便是帮同事点外卖——红盛项目的置业顾问不多，邵云璨挨着从后台问到前门，人已认识了大半。

楼梯拐角处，邵云璨终于找到李力。

李力正和一矮小的胖男人在柱子后谈话，柱子挡住，邵云璨看不清男人的脸。

“赵总刚跟我说，超过3万就没可能谈，我也是懵了!”李力说。

“鸿海不是仲际在红盛第一个项目，他们知道什么价位能盈利。倪军怎么说？”那男人问。

“倪军今天没来，前天我刚跟他吃了饭，他说鸿海他们势在必得，我还警告过他整体收购不是他们一厢情愿......”

邵云璨笑着跳过去道：“Hello！你们要吃什么？我在点外卖。”

胖男人一惊，道：“你谁啊？没见别人在说话吗？”

“不好意思~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邵云璨，正在帮大家点外卖，还没有问你们，所以.....”

“不需要，下次记得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胖男人声音尖细。

“我们已经点过了，谢谢你。”李力冲邵云璨笑了下。

邵云璨脸红的像火烧，回到后台，刚关上门，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小邵？”

“额.....你好。”邵云璨站起身来。

“我是容屿。”男人放下背包，继续说，“韩茗粟说你是嘉定项目推荐的，能稳定吧？”

“大四学校课不多，大部分同学都在校外实习了，除了毕业设计时候会回去，可以每天都在这里的。”邵云璨说。

“那就好，我们项目现在处于前期筹备阶段，需要大量导客，需要你来做的，是负责管理马上要进场的外包团队。你知道外包团队是做什么的吗？”

邵云璨摇摇头。

“今天发布会事情太多，回头跟你细讲。”容屿起身准备出去，回过头想起什么道，“他们说你在订外卖，订了吗？没订加我一个。”

“哦......好，你要吃什么？”

“怎么了？脸这么红。”

邵云璨把刚才所遇告诉容屿，容屿笑道：“没事，熟了就好了。不过，这么尴尬的事，你就别跟其他人说了。”

在媒体相机的光晕中，容屿跟一个长得像外国人的光头共同推杆启动仪式，金色的碎片飘荡在舞台上空。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把整个展厅每个角落都照射的清晰可见。

邵云璨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上午，除了来回走动的两三个黑大衣，没一个客户进来。顾东给邵云璨从区域到项目讲了一遍说辞，拿了项目资料给她。她胡乱的翻看，心想容屿怎么还不来。

“来了？”

邵云璨闻声抬头。

容屿宽下巴有少许胡渣，黑框眼镜下乌黑的双眸，像一潭深沉的池水，迎着光，看着昏昏欲睡的她。

容屿把背包放在沙发上，仔细跟邵云璨讲了她需要工作的内容。

红盛对她是个全新的项目，容屿信任她，要她这颗项目里的螺丝钉，代表公司管理第三方团队，她顿时倍感压力。

晚会时，容屿将她介绍给项目置业顾问。她这才看清楚，昨日在红坊暗暗灯光下一张张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精致面孔。

一周过去，邵云璨负责的外包电销团队依然没有客户来访。邵云璨加大了外包人员每天的基础工作数量，并让每个人打出的意向客户全部汇总，由她自己跟进。

容屿正准备离开，见邵云璨一个人留在大会议室整理名单，拉开椅子坐下道：“自己跟进客户虽是个办法，可你毕竟一个人，什么都帮他们做完了岂不累死？”

“小蜜蜂对项目的理解水平参差不齐，我不想浪费每个可能的机会。”邵云璨说。

“你得注意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表现，长时间出不了成绩的，就告诉蜂头换人。”容屿说。

“有的人工作态度很好，就是真的很笨，怎么教都教不明白；有的人倒是一点就通，就是偷奸耍滑的，不盯着就开始划水。我是挺纠结的，都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觉得不太好意思去说他们哪个人。” 邵云璨说。

容屿轻轻一笑道：“怎么，我付他工资，还得对下面人感情负责？”他背起包，拉开门，“忙完早点回吧，我有事先走了。”

容屿的话在邵云璨心里盘旋了好久，那番冷漠的道理被他说的那样自然，像是生存铁律。

在小蜜蜂的晚会上，她再不担心会被受不了高压的人跑来泼硫酸，放心大胆的告诉成绩垫底的人，第二天不用来了。她把每天遇到的疑虑跟容屿探讨，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直到第三周，项目有了第一位来客。

这天，小蜜蜂下班后，邵云璨在大会议室把材料整理完，抱着高得快掉地的资料，用胳膊顶开内厅会议室玻璃门。

西装白领的黑大衣齐刷刷回头看她。她这才发现容屿和赵闯都在，中间是发布会那日和容屿一起推杆的大胡子光头。

她急忙退了出去，笔记本滑落在地上。

大胡子光头用上海话问容屿：“这是渠道的小邵？”

容屿点点头。

大胡子叫住她：“没关系，小邵你进来，刚好说到渠道工作情况。来了多少人了？”

邵云璨紧握着手心，把每天跟容屿汇报的陌电团队情况说了一遍。

“容屿，小邵是天生做房地产的料，好好培养。”大胡子光头说。

邵云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靠着桌子站在一群人中间的大胡子光头，就是红盛营销经理马建明。他总是面带微笑，却自然的让人肃穆。

会后，马建明让容屿留下。

马建明递给容屿一根烟，说：“发布会结束有一段时间了，按目前情况，公司很担心项目销售团队是否能把这么大体量的商业吃下来。”

“商业不同于住宅，如若要盈利最大化，有一定周期是必然的。从现在到项目购物中心开业预计五年时间，到项目写字楼第一批次交付预计三年半，而我们大概率能把销售周期控制在三年之内，这个周期公司是认可的。”容屿说。

“这不代表公司不急于回笼资金。周会你听到的，嘉定的新地块，投发部筹备很长时间了，瞿总没明说，但每周都在问我项目收筹情况。”马建明说。

“红盛项目是鸿海离市中心最近的项目，公司对项目的预期是盈大利，不仅仅是跑量。启动初期，公司心理预期颇高，之前投发传言要把二期商业街定价过10万！现在起步预冷，对后期销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容屿把烟点着，吸一口继续道：“目前收筹速度慢，是按照我们已经调价的3.3万新版方案来执行的，若在三年周期内，写字楼完全去化，不加二期街铺，就能比之前上报的3万的版本多赚4个多亿。可如果发布会刚结束，红盛项目就跟公司提报快速去化方案，老板作何想？”

马建明沉思了许久，道：“不单因为周期，红盛项目走高端路线，持久战是对营销费用很大的考研。萧岚的策划端费用一直占大头，发布会刚投砸进去500万，老板要看效果同时，营销费用还得控下来。”

“渠道来人成交慢，好歹报给公司也是渐有起色，营销费控，目前看只能从渠道里抠。我有计划让韩茗粟协助，开始大量启用实习生，获得的客户今后不止是写字楼客户，以后也是项目购物中心的消费客群，如果客户肖像从一开始就掌握在我司手中，不仅方便销售团队对客户进行追踪，对后期我司自持运营也大有裨益，想必这个单，公司会愿意买。”

“鸿海一直有实习生体系，你告诉小邵，有所倾斜，如果实习生能全部取代外包团队，自然最好。”

那天下班后，邵云璨甚至觉得考全年级第一名也没这么高兴过。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近那家每天下班都会路过橱窗，赚足她回头率的一家店，说：“老板，这件外套你帮我留着，我今天没带钱，等我发了工资就来买！”

红盛展厅的前台每天都有阿姨来换新鲜的百合，整个前厅总是弥漫一股百合香。

冬天就这样结束了吗？这个冬天好像特别短，大概是因为什么分了神，一向怕冷的邵云璨，甚至还没有认真感受到它的厉害。

她不喜欢冬天，可是冬天的每一天都是抱着希望的：好冷啊，明天会暖和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