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游九万程，沈典求体力逐渐耗尽，日落的时候，她催促问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饭，楼袭月回头，精气神倒是比谁都好：“求儿，以我们这个速度，怕是挨到明天也找不到能吃饭的地。”
不远处，一阵破风之声猝然划过沉寂，沈典求早就无暇顾及，她发誓绝对不是自己故意偷懒，人生极限就是剩下的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之后还找不到一个能歇脚的地方，那下辈子再帮原主讨债吧。
晚上风寒，楼袭月偏要说是河吹的风，路上微循了会儿河与风的踪迹，边走还边欠扁地说妙哉妙哉，这自在道就于其中来。
沈典求无力再翻白眼，气若游虚地问：“你未曾来过这个地方吗？”
“未曾。”他倒是毫无顾虑，回答的也清脆响亮，活让旁人听了一口银牙咬碎。
“……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楼袭月，早知道刚才就死活要仙女姐姐带着我走，咱们一拍两散，我实在是伺候不了你这个主儿。”
“你就这么喜欢她？”楼袭月依旧是那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甚至还有力气为他人宽心，“那就下回再见吧，江湖上哪有有缘不再见的份儿，就算是削发做了个得道姑，也要把自己的道好好包装成侠客的样子，说是梦见彩云这才得了道，这样也省事。”
“怎么感觉你和她很熟的样子？难不成就像话本小说里似的，你与仙女姐姐之前交好，但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做了贼子，她从了道？”
听到这话，他像是忍不住了般，忽地敛颚笑了：“也别把我说的这么不堪，采花贼怎么了，至少现在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说罢，他叼根草，半只脚跨在山石上，抬头望见低头见不着的前路。
“不过，求儿你确实机灵，事情都被猜了个大概。她叫此豸，与我算是师出同门。”
沈典求听完倒是好好多打量了他几眼：“……看不出来。”
“分道扬镳这么久，剑法确实不一样。”
“那是你厉害还是她厉害？”
“都厉害。”
“感觉，刚才你们遇见，倒是像仇人一样，拔刀就砍。”
“她就是如此。”楼袭月抿嘴笑道，忽然心里一阵空荡。
月亮和人都同样，之前山高路遥不知归处，现在也是，只有云是当下面前的阻碍。楼袭月默默收回心思，只是苦笑，衣裳被夜染得发黑，被月面一映倒成了青白色。
沈典求看他在一边沉寂了一会儿，遂而厌厌道：“可师出同门怎么会这么天差地别呢？”
楼袭月挑眉：“我这是差哪了？求儿这么说，可让人有点寒心啊。”
“至少人家看着比你安心许多。都是出来闯，仙女姐姐就是有马有包。哪像你什么都没有，还带着身无分文的我。”
“只是这条路难走罢了，”楼袭月淡然道，这时头脑已经清醒，已全然抛了往事，“万事开头难，求儿你暂且忍一下，到时候选一家好一点的铺子，好好犒劳一下。”
沈典求见他语气放缓，此时也懒得与他争辩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
好好，又是画饼又是劝导，要说这开头还真是抽象，什么都没干就累得要死，摆又摆不烂，卷又卷不贏，躺又躺不平，活让人操心，耗费精力罢了。
她手一按旁边的树干，想直起腰来，可是腰腿已经酸疼酸疼腿关节格格直响。
楼袭月在前面走了一小会儿，也不见等她一下，一人潇洒真是可恨。
“求儿，莫要偷懒。”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楼袭月，我还没问你我们到底要去哪……”
“不是你说，可以和我一同合作，去寻找那个上仙？”这下他才肯停住脚，回头道，“怎么，这下就撑不住了？可需要我再与你说道说道一下，当下事情的严重性？”
沈典求只觉得天灵盖又要冒烟了。
她咬咬牙：“行，但是你能不能给我点希望，比如，既然要去寻上仙，那上仙到底在哪里？你给我一个具体的位置，到时候问问当地人再找两匹马来，省时又省力。”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在这荒山野里随处摸瞎要好上一万倍。
沈典求说完还有些小骄傲，看着楼袭月顿住了脚，自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成功说服，并且恍然大悟，惊异于她的聪明才智，以及愤恨于自己的愚蠢无知……
可未曾想这货说：“这法子是好啊。可是，要说这个上仙行踪不定，之前连你们沈家也没有寻到人，更别说我能够确定了。”
不能确定？他怎么不早说！
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通说道，她咬牙，眸中跳动两簇怒火：“你你……不是和他是同党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算现在的行踪未知，那你们的老窝应该知道吧！”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眉眼里染上了几丝似笑非笑的揶揄感：“就凭你我二人，赤手空拳恐怕难敌众手啊。求儿，不怕死吗？”
“怕！我自然怕！”
此人说话确实在理，她一口气憋回肚子里，为了避免这人又来神神叨叨，她很想健步如飞，但无奈于脚疼，在这种情况下，她一步一脚哪怕踩得再结实，即使恨不得把这地面踏穿，也实在表现不出她内心的怒火中烧，反倒给人一种积极向上奋发图强，还有点弱者逞强的错觉。
于是，前方传来楼袭月满意的赞叹：“不错，你这孩子资质尚好。”
“不过，说起来，眼下这条路其实我也陌生的很，要说如果运气好便好，运气不好的话……”楼袭月笑了一声，“恐怕今晚真要露宿深山野岭了。”
“对了，求儿，有什么好法子吗？譬如，附近可有你沈家的良铺……不对，这样的地方，做生意恐怕也会迟早倒闭——早知道就不把你身边的那些暗卫打倒了……”
沈典求懒得搭理他，倦意渐渐袭上心来，弥漫了整个胸间浑身像散了架，使足了劲也迈不开步。
感觉好累，她已经懒得沟通，这厮说晚上看太阳她都认了。
道姑与楼只是旧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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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此生不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