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护卫名叫张武，是商队里的新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却很是勤恳。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统领，我昨夜守夜时，看见王贵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去，快天亮时才回来。"

王贵是商队里的老护卫，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沈溯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

张武离开后，沈溯生继续检查马匹，心中却已掀起波澜。王贵若是内应，那商队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被黑衣人掌握。但若是贸然揭穿，只怕会打草惊蛇。

傍晚时分，沈溯生借着巡查的名义，特意从王贵值守的岗位经过。王贵正靠在墙边打盹，听到脚步声立刻惊醒，见到是沈溯生，连忙站直身子。

"统领。"王贵陪着笑脸，"这么晚了还在巡查？"

沈溯生注意到他鞋帮上沾着些许暗红色的泥土，这种泥土在洛州城只有城南的乱葬岗才有。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马上就要出发了，都警醒些。"

"是是是。"王贵连连点头。

回到房中，沈溯生仔细回想着这几日的种种异常。王贵若是内应，为何要选在深夜去乱葬岗？那里除了坟冢，就只有...

他突然想起，乱葬岗附近有一处废弃的土地庙，据说早已无人祭祀。莫非那里是黑衣人的一个联络点？

当夜二更，沈溯生换上深色衣裳，悄无声息地翻出商号后墙。月色昏暗，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借着阴影的掩护，很快来到了城南乱葬岗。

坟冢累累，夜枭啼鸣，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沈溯生屏息凝神，果然在土地庙方向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庙宇尚有十余丈时突然停下——多年的生死历练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立即伏低身子，借着荒草的掩护缓缓靠近。

破败的庙宇中，王贵正与一个黑衣人低声交谈。

"...三日后随官军出发，这是最好的机会。"王贵的声音带着讨好。

"消息可准确？"黑衣人的声音冰冷。

"千真万确，赵小姐亲口说的。这次有官军护送，他们必定放松警惕。"

黑衣人沉吟片刻："很好。你继续盯着，有任何变动老地方联络。"

沈溯生正凝神细听，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他心头一凛，立即向侧方翻滚。几乎同时，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有埋伏！"庙内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刹那间，四五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将沈溯生团团围住。原来对方早有防备，在庙外设下了暗哨。

沈溯生心知行踪已露，当即挥刀迎战。刀光闪烁间，他凭借对危险的直觉屡次躲开致命攻击。但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便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抓住他！"王贵气急败坏地喊道，"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沈溯生被逼到一处荒坟前，背靠着残破的石碑。三个黑衣人呈品字形围了上来，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小子，乖乖受死还能少受些苦头。"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沈溯生目光扫过四周，注意到不远处有座新坟，坟前的供品还散发着淡淡香气。他心念电转，突然向左虚晃一招，实则向右猛冲。这一下出乎黑衣人意料，竟让他冲出了一个缺口。

但黑衣人反应极快，立即合围。刀光剑影中，沈溯生手臂再添一道伤口。他咬紧牙关，且战且退，借着坟冢的掩护与黑衣人周旋。

就在这危急关头，沈溯生突然瞥见王贵正悄悄向后退去，显然是想趁乱逃走。他灵机一动，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黑衣人的刀锋擦肩而过，随即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一个翻滚没入荒草丛中。

"分头搜！"黑衣人首领厉声喝道。

沈溯生在坟冢间穿梭，凭借着对危险的直觉，总能先一步避开搜捕。他抓起一个新坟前的馒头，用力掷向远处。馒头落地的声响果然吸引了一个黑衣人的注意。就在那人转身查看的瞬间，沈溯生从坟后闪出，刀背重重击在那人后颈。

解决掉一个后，他如法炮制，又用供品引开另一个黑衣人的注意，再次得手。转眼间，五个黑衣人已去其二。

剩余的三个黑衣人见状，不敢再分散搜索，背靠背结成阵势。沈溯生藏在暗处，知道强攻难以取胜，便改变策略，悄悄绕到王贵逃跑的方向。

果然，王贵正躲在一棵枯树后，紧张地观察着战局。沈溯生悄无声息地靠近，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让他们停手，否则你先死。"沈溯生低声道。

王贵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喊道："住、住手！"

黑衣人闻声看来，见王贵被制，顿时投鼠忌器。沈溯生趁机挟持着王贵缓缓后退，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商号时已是四更天。沈溯生将王贵捆结实了关进柴房，这才回房处理伤口。这一夜虽然凶险，但总算揪出了内应，还摸清了黑衣人的底细。

次日清晨，沈溯生早早来到花厅求见赵小姐。侍女通报后，将他引到内间。

赵小姐看到他手臂上的新伤，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沈溯生将昨夜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赵小姐听完，脸色变得苍白："王贵...他可是跟了商队五年的老人啊。"

"正因为是老人，才更不容易被怀疑。"沈溯生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改变计划。"

"你的意思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沈溯生目光坚定，"让其他内应以为我们三日后随官军出发，实则提前一日悄悄动身。"

赵小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就依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安排。"

当日下午，赵小姐故意在众人面前宣布，三日后随官军出发的消息。沈溯生暗中观察，果然发现有几个护卫神色有异。

夜幕降临后，商号内开始秘密准备。贵重货物被分批运往城南的一处小仓库，那里是通达商行的秘密据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沈溯生亲自挑选了十名信得过的护卫，这些人都是那日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众人听说要提前出发，虽然惊讶，但都没有多问。

子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赵小姐换上普通的粗布衣裳，在侍女的陪伴下悄悄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都安排好了？"她轻声问沈溯生。

沈溯生点头："可疑的人都已被派往城西巡查，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商号，沿着背街小巷向城南行去。月色朦胧，马蹄都用布包裹着，车轮也裹了棉布，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来到秘密仓库，早已等候在此的伙计们迅速将货物装车。不到一个时辰，一支精简过的商队已经整装待发。

"从这里出城南门，守城官是我们的人。"赵小姐低声道，"出了城就沿着官道走，天亮前应该能赶到三十里外的驿站。"

沈溯生翻身上马，环视着这支精简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显然明白此行的重要性。

"出发。"他轻声下令。

车队缓缓驶出仓库，向着南门而去。夜色深沉，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