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队刚晃进朱雀大街,苍狼女的视线就被街角那座楼阁勾住了魂儿。琉璃瓦在日头下烧得发亮,飞檐翘角悬着的铜铃叮叮当当,连飘出的丝竹声都裹着蜜似的甜腻,勾得她缰绳都攥紧了几分。
“这什么呀?”小巫问毒蛇,“好漂亮!”
“我们去看看。”她想进去,□□的骆驼突然上演了一出大戏。只见这货先是后腿一软,“噗通”跪坐在地,前腿跟着慢悠悠地打弯,像个被抽走骨头的无赖,以一种极其缓慢又夸张的姿势,“咕咚”一声侧躺在地。
苍狼女一下抓住她跳了起来,小巫差点被摔地上。
它肚皮朝上,四条腿朝天乱蹬,尾巴像搁浅的鱼尾巴似的甩来甩去,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叫,仿佛在抗议。
驼峰随着挣扎一颠一颠,时不时还抖落几根干草,撒得她满头满脸。周围族人们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叽里咕噜一顿说。
周围看热闹的有人笑得直拍大腿,连屋顶上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乱飞。而这只耍赖的骆驼,干脆把脑袋一歪,眼睛眯成缝,大有“今天躺定了谁来都不好使”的架势。
门童拦在雕花门前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苍狼女粗粝的手指在腰间皮囊里摸索片刻,突然扯出一整串风干的骆驼肉干。
深褐色的肉干还带着沙粒,在门环上撞出“哒哒”声响,惊得柜台后的掌柜打翻了算盘,算珠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你干嘛的!我们这里不收这种!”掌柜涨红着脸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肉干上凝结的盐霜直抽气,“这可是肉干!”苍狼女不耐烦地扯断皮绳,肉干哗啦啦砸在门槛上,扬起一阵肉干味:“和你换!”她腰间弯刀随着动作撞出冷光,吓得门童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铜灯,琉璃灯都碎了。
“停下!停下!“掌柜扇了门童一耳光,门童涨红着脸扑过来,他挥舞的手臂在苍狼女眼前乱晃。“你好,你们不能进去!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
掌柜撇着嘴挥袖要赶人,苍狼女古铜色的眉峰陡然竖起。她一把扯开颈间粗粝的兽皮绳,一枚血红色的玛瑙坠子“咚”地砸在檀木柜台上——那石头浑圆如鸽卵,表面天然的纹路像凝固的火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这是……”掌柜的绿豆眼瞬间瞪成铜铃,枯枝般的手指刚要触碰,却被苍狼女鹰爪似的手一把按住。她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另一只手唰地抽出短刃,刀尖挑起玛瑙在对方鼻尖晃悠,沙砾般粗糙的嗓音混着异域腔调:“换!”这句话是中原口音,很标准。
柜台下藏着的店小二倒抽冷气,打翻的砚台墨汁在青砖上洇出狰狞的形状。他爬了起来:“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呀!”
苍狼女听不懂他在喊什么,只当是驱赶。她“呛啷“拔出兽骨匕首,刀刃横在掌柜脖颈前。
“叽里咕噜!“小巫以为这些人瞧不起人,她攥着骨刀挡在少主身前,把柜台拍得震天响。几个看热闹的孩童跟着学舌,怪腔怪调的发音引来哄笑。苍狼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刀锋又往前送了半寸。
“哎哟!野蛮人!你们进去吧!”掌柜的大叫,他也顾不得了,盯着她手中闪闪发亮的宝石。
“还是一群不通汉化的女人!行事粗鲁!格外骇人!”他大声抱怨。
毒蛇还在对着会发光的夜明珠念念有词,她腰间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震出刺耳声响。“这是神迹?神灯?这么亮!”
当苍狼女赤脚踩进玉阙坊市里头时,羊皮靴底与地面摩擦出沙沙声响。她颈间风干的狼爪护身符撞在万宝阁鎏金门环上,发出粗粝的脆响,引得珠帘后品茶的贵女们捏着手帕窃笑。
她身后,头发灰白的毒蛇佝偻着背。
她皲裂的手指刚触到自动旋转的檀木货架,镶玉步摇便如雪崩般坠落。毒蛇吓了一跳,踉跄后退时扫翻博山炉,龙脑香混着慌乱的脚步声在回廊炸开。掌柜的心疼得大叫起来。“把你脖子上挂的玩意儿给我,疯女人!打碎了我的的珍宝!把你俩卖了都赔不起。”
“这铁壶怎会自己冒白烟?”
苍狼女狠狠踢开缠在脚踝的羊毛绑腿,麦色皮肤上还留着沙漠烈日灼出的红痕。她伸手扳动龙头的瞬间,滚烫的茶水喷涌而出,烫得她倒抽冷气,跳着脚甩动发红的手腕。
早就在门外围观的百姓爆发出哄笑,却见她突然露出森白犬齿回瞪。风沙磨砺出的野性目光,让笑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十六岁的小巫攥着骨刀冲过来保护少主。
当香粉炸开时,小巫下意识摆出沙漠部落的战斗架势,惊得一位贵妇人尖叫着后退一步。香粉沾在她精致的团扇上,晕染出诡异的色块,周围人又哄笑起来。
“阿娘快看!那人脚底板比城墙砖还黑!”卖糖人的摊子旁,扎着双髻的女童突然指着赤脚的小巫大叫。
小巫听不太懂,但是她狠狠瞪了她一眼,抱着孩子的妇人慌忙捂住女儿嘴巴,却没挡住周围此起彼伏的嗤笑。
绸缎庄内,苍狼女掌心的老茧刮过云锦长裙,突然抽出骨刀“嗤啦”割开曳地裙摆:“这布料看着花哨,能经得起沙漠的狂风?”
她利落地将长裙裁成七分样式,碎锦像雪片般飘落。老裁缝抓着散落的缎带瘫倒在地,绣娘们的惊呼声中,她披着参差不齐的衣料,飞扬的布片宛如沙漠里残破的旌旗。
她有些喜欢。
不知道肉干能不能换这个?
喧闹声中,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个瘦高的小厮,他最近随着姐姐们在给大使馆的苏大人办事。
他踮脚张望片刻后,猛地一拍脑门:“这搞不好是外邦使臣!前日告示说礼部要设宴招待的!”
“我去叫苏大人!”说罢,他撒腿就往使馆方向跑,裤脚在青石板上扫出急促的声响。周围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不过盏茶工夫,一抹刺目的绯红破开围观的人潮。是位身着云锦绯袍的官人,她父亲被皇帝赶回家养老了,不得已下,昔日待嫁闺中的千金出来考试,入了朝堂。
苏映棠觉得,如今为年少轻狂的皇帝做事,虽然无比辛苦,但是比过去禁足家中要舒爽得多一百倍。头顶上没有人管束,过去的那些个“坏毛病”也捡起来了。
比如她比哥哥们爱听夫子讲课,虽然夫子不待见她。比如她说话总爱夹枪带棒,未出阁时被母亲念叨“哪有千金小姐这般利嘴。”
再比如走路大步流星,裙摆常扫落绣架上的丝线,气得绣娘直跺脚,还有遇事总爱自己拿主意,偏要翻墙去看庙会,把看守的婆子吓得半死。
这些在深闺中被视作离经叛道的做派,如今在朝堂上倒成了利落果决的行事风格,还深得萧明昭的赏识。
她意气风发一路走来,风吹拂着她的宽袍大袖,一瞬间只觉得志得意满。
此刻,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
她蛾眉微蹙,一一扫过满地狼藉,面上先带着三分威严:“可是百兽族的贵客?本官乃使馆接引使苏映棠。”
“啊?呃。”
苍狼女有些没听懂,两人鸡同鸭讲。
那人往台阶上一站,气场就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头顶镶玉的冠子在阳光下直晃眼,眉间红痣衬得眉眼越发冷峻,看着就像不好惹的主儿。周围的那些人也不太吵闹了,全盯着她。
她身上官袍绣着暗纹,金线在风里若隐若现,配着腰间的玉带,一举一动都透着股上位者的威风,难怪旁人都规规矩矩站在两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堆人盯着她慢悠悠坐在一把椅子上。
“你们是百兽族人?”毒蛇听她慢慢说,虽然大多数听不懂,连蒙带猜。
“是。”苍狼女总算听懂了几个字,擦着发红的手腕直起身,狼瞳盯着对方的官服,突然咧嘴露出尖牙:“你们云国人的待客之道,就是看外乡人出丑?”话音未落,毒蛇已颤巍巍举起坠着鹰爪的木杖,杖头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当作响。
“你们是哪儿来的?本官没收到通知。”苏映棠却不慌不忙展开小巫递来的族中长老们写在兽皮上的国书,上面写的字还算周正,无非是一些向云国陛下问好的字眼,苏映棠没多看。
她站起来,绯袍广袖掠过打翻的香炉,为了照顾她们,她刻意放慢语速:“贵客有所不知,玉阙坊这些机关本是商枋的私人物品。”
周围人好心好意地七嘴八舌给苍狼女解释,手脚比划着:“苏大人是大使馆的官人!”
“她什么都懂,你们只管听她的!”
“苏大人!”“苏大人,我家院墙坏了。”“让我和苏大人说!”众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很快,外面挤进来几个高大的军人,她们围在苏映棠周围。人群如鸟兽散去,仿佛看到了煞神一般。
毒蛇看见,这位对比百兽族人普遍强壮的身体来说,甚至有些柔弱的苏大人对着这些杀神一样的人,依旧镇定自若。
她指尖轻点茶杯:“若早知道诸位要来,定会提前派人迎接。”说着朝身后使个眼色,早有仆役捧着崭新的软绸帕和金疮药上前。
“不如随我去使馆?”苏映棠擦了擦手,她的目光扫过苍狼女参差不齐的队伍。
“我们备好了适合大漠气候的衣料,也有精通医术的官医。你们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她忽然展颜一笑,眼角有些漂亮的细纹,“毕竟过几天,有陛下设的接风宴,可容不得贵使风尘仆仆的赴宴。”
她说:“外面那些畜生,还有那些干巴巴的男人也让她们带着,不用收缴。”
接下来,百兽族人在使馆驿站隔离休整了好几天。
还有一些粗壮大妈给她们带去浴室,一堆香喷喷的东西搓洗着,苍狼女情不自禁和她们换了几块这个雪白的东西,大妈捧着一块毛茸茸的兽皮,成色很好。
她们也蛮高兴的,对她们比一开始热情多了。
苍狼女学着说:“香照!”
小巫欢呼:“香皂!香皂!我都学会了!”她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苍狼女推开她红扑扑的脸,也跟着写了两下:“奥!香皂!”
期间,不少别的使臣也陆续到来,但像百兽族这样的异族人却少之又少。
大多数使臣都精通汉话,这让自诩聪明的小巫很不服气。最近,她天天挑灯夜读,要不就是缠着使馆里的杂役对话,摸索着云国话。
连不爱看书,不爱学习的百兽族人们也跟着学了。
暮色漫过九重宫墙时,百兽族人拖着沾满脂粉香的疲惫身躯返回使馆。苍狼女对着铜镜扯下歪斜的珍珠发钗,忽然仰头大笑,狼图腾刺青随着震动在锁骨间若隐若现:“今天出门逛,我听他们说,说咱们是野人?”
她这些天进步神速,已经能听懂很多话。
气的抓起夜光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倒不如苍狼女猛地抄起夜光杯,仰头将酒水灌进喉咙。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她重重把杯子砸在桌案上,震得杯盏里残余的酒水溅出:“这群笼子里的金丝雀,怕是连风沙的味道都闻不得!女人就得像草原上的母狼般强壮,弱得像雏鸟似的,拿什么上战场?靠什么追猎物?云国那帮小虜隶,一个个白得跟面团,还不如我们晒成古铜色的皮子经打!”
“可云国男人好像没什么虜隶,过得倒是比我们百兽族的女人还自在,比他们自家姑娘活得还肆意!”她突然眯起眼,睫毛在颧骨投下锐利的阴影,“真是见了鬼,这世道哪有这种道理?”
“说得在理!”小巫晃着满头骨饰大笑,腰间兽牙串成的腰带随着动作哗啦作响,“我要是讨夫婿,定要挑这种小白脸,漂漂亮亮的,一看就是好摸的男儿家!”
“哈哈。”苍狼女笑了。
“本来就是嘛,云国男儿细皮嫩肉的,瞧着像朵带露水的花儿,光是摸上一摸,指腹都要跟着发软咯!”小巫这话惹得帐内哄笑如雷,几个年轻战士笑弯了腰,苍狼女更是呛得喷出酒水,在羊皮地毯上砸出深色的印记。
“那我也要几个!”独蛇也打趣道。
话音未落,帐内轰然炸开百兽战士的哄笑。
“毒蛇一把年纪了,依旧这么花心。”苍狼女调侃道。
“毒蛇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少年们吹着尖锐的口哨,用刀柄敲击酒坛打着节拍,喧闹声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腾空而起。
月光顺着毡帐缝隙流淌进来,混着帐篷里篝火的火星,将这场属于百兽族儿女的夜宴,映得比部落里的赛马会更肆意张扬。
这中原人可真享受,在这儿这些家伙都不想回部落了!苍狼女有些头疼。
苏映棠突然派了个人来叫她们,房间里一群神色各异的人聚在一起。
鎏金茶盏在苏映棠指间缓缓转动,映得她眼角的珍珠花钿熠熠生辉。当她瞥见苍狼女攥紧袍子的动作时,忽然起身,宽大的锦袖掠过檀木沙盘,九道同心圆纹路在案几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竹筷在茶渍里划出蜿蜒的弧线,苍狼女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别拘束,吃。”上首的苏映棠下了筷子,面的这些个使臣才开始吃起来。
苏映棠指尖轻点鎏金茶盏,杯壁映出她眉间朱砂痣的倒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明日见陛下,诸位只需依礼而行。”她抬手示意仆役捧来皮质手札,展开时露出工整的朝见礼仪图,“但若觉得繁文缛节太累——”忽然话锋一转,眼尾笑意微扬,“就当是看场热闹戏文,跟着旁人做便是。”
苍狼女摩挲着案上青玉箸,突然嗤笑一声,震得杯盏里的琼浆泛起涟漪:“要我们学笼子里的雀儿鞠躬叩首?不如教我们怎么把这金銮殿的柱子当旗杆爬!”帐内百兽战士轰然应和,小巫更是踩着长凳跳起战舞,兽牙腰带撞出清脆声响。
苏映棠却不恼,从袖中取出块缠着金丝的软绸帕,轻轻拭去溅到袖口的酒渍:“贵使若是能爬上蟠龙柱,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当场赏你们十坛西域葡萄酒。”她这话半真半假,惹得苍狼女挑眉打量,倒是毒蛇颤巍巍拄着木杖,压低声音道:“莫要鲁莽,这女人的眼神,比沙漠里的响尾蛇还毒。”
场面有些压抑,直到身着茜色宫装的女官疾步而入,附在苏映棠耳边低语几句,殿内紧绷的气氛才稍稍松动。随着苏映棠广袖翻飞匆匆离去,上首空置的明黄龙纹软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众人不自觉地挺直的脊背又松懈下来。
“明日都机灵点,别冒犯了咱们陛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猛地拍向桌子,吓得邻座老头的狐皮帽险些滑落。
他说:“皇帝陛下虽然仁慈,但是不要惹怒她,否则!”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向周围的人,指尖已化作凌厉的刀势划过颈侧,惊得小巫腰间的狼牙坠子叮当作响。“别以为她是个女人就心慈手软。”
苍狼女白了他一眼。
“哼!”身着孔雀补服的中年人猛地一拍雕花檀木桌,震得案上鎏金酒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女不女人的有什么关系?这等粗鄙言论要是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场面怕是不太好看。明日诸位朝见新君,谁要是出半点差错,莫怪本宫没提醒你!”她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邻座的男人官帽一歪,被惊得手一抖。
她的语气愈发森冷,“诸位使臣莫要因为陛下年轻又是女子,就生出轻慢之心——龙椅上坐着的,可是能提笔批奏折、执剑定乾坤的人物!”
次日清晨,宫门前的铜钟撞碎薄雾。百兽族人裹着改良过的云国服饰,却仍难掩骨子里的野性——苍狼女穿的是一身衣裳裤子,小巫把毛躁的头发扎起来。
穿了一双新靴子,裤子随着步伐扫过朱漆宫墙。
当她们带着礼物踏入大殿时,满朝文武的目光如芒在背。
“陛下驾到——”
随着尖细的唱喏声,龙椅上的身影笼罩在明黄幔帐中。苍狼女突然攥住苏映棠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这皇帝怎么的,连脸都不让见?”
苏映棠还未及开口,忽闻殿内轰然跪倒,她顺势拽着苍狼女半蹲行礼,对方几个人直挺挺的不动,她连忙用指尖却在对方掌心掐了一下。
见这蛮子仍梗着脖子要直起身,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
白玉地砖映出晃动的人影,一堆使臣挤在角落。
百兽族人挤在其中,眼睛盯着苍狼女,骨制耳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见到那么多人。
她们的目光像受惊的岩羊般来回乱撞,先是盯着穹顶垂落的珍珠帘,又偷瞄鎏金蟠龙柱上吞云吐雾的龙纹,最后不约而同落在龙椅前翻涌的明黄龙纹幔帐上,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图腾刺青也跟着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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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觐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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