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在厅上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眼神时不时在众人与各式画像上游走。
老头子回家有了几天,今日趁着得闲,便叫沈刘氏将物色的几位女婿候选人的小册并着画像一同取来,捎带着三位姑娘在主厅里咂摸择选。沈宛思来想去,大姑娘二姑娘要寻夫婿,亲自找来册子媒人望闻问切一番确为常理之中,但自个儿为何被强捎上,她横竖没想明白。原本这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就难得,她恨不能整日借着沈鉴的由头泡在书房里。再者说,这夫婿选得好,她沈宛也捞不得半点好处,白搭这时间讨人嫌。
沈鉴翻看着册子,眉头微蹙:“这绝大多数亦都是些商贾人家,虽说与沈家确为门当户对,但我忧心大姑娘二姑娘平日里并不管事,嫁去了威仪不足,倒叫夫家欺侮看低。”
沈刘氏笑道:“老爷有这份心自是她俩的福分,不过当初我二人成亲之时,我亦是什么都没学过。这十多年蹉跎下来,不也就这么熬过来了嘛……”
沈鉴抬眼瞧了瞧她,轻笑了一声:“你脾气硬,下人自是不敢招惹你。我是想着从商的人家,若只是走南闯北也便罢了,顶多是不着家了些——这皇城根儿底下的,哪个不是拼着一条老命打下的家业。我是怕这家里头,兄弟姊妹多、心眼儿又多的,到时候上头撑着天的老家伙一没了,整个儿乱成一锅粥,倒连累了嫁过去的儿媳!我沈鉴,拢共便三个女儿,到时候家产便也笃定是一人一份儿地便宜不知哪三家臭小子。可别人家里的事儿,咱又怎么能揣摩得明白。你再打听打听,这周围有没有小官小吏家的,能配一配的?安定些又吃的是官家饭,夫婿亦能时时相伴左右,这样的小日子,不更适合姑娘们吗?”
沈宛听得云里雾里,却瞥见那边上两位姐姐正凑在一块儿翻看画像册子,嘴里还叽叽喳喳嘀咕个不停,不外乎是比一比哪家的公子长得更歪瓜裂枣独树一帜些。讥讽挖苦完一幅,便笑着随手将其掷在地上,画轴子咕噜噜地滚,撞在她脚边,她俯下身子习惯性地拾起。
徐徐展开,便瞧画得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个年纪若说是婚配,为时尚早了些,且与大姑娘二姑娘不般配,想必是媒人寻来凑数目的。小少爷微微仰着头,面目中不乏拘谨之色,手中握着一册书卷,受年岁所限,眉目间含着一股子散不去又遮不住的孩童之气。相貌都尚未长开的年纪,便只觉得肉乎乎的有些可爱,但若站在寻夫婿的角度上来说,委实是有些滑稽了。
也难怪被随手扔在地上。
沈宛觉着,推己及人,若是自己的小像今后也被人这般乱丢,心里怎么也不会是个滋味儿,于是乎便好心将画规整地卷起,将轴子搁在身边案几上。
此刻却突然有个丫鬟从外头急匆匆地走进来,向着老爷夫人行了礼,便附耳与大姑娘说细碎悄悄话。
本也与沈宛无关,她打了个呵欠,扭了个更舒适些的姿势窝在椅子里,却总感觉有视线没来由地扎在自己身上。她掀起眼皮懒懒一乜,果不其然是那两个姐姐伙同那个刚进来的丫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她。
沈宛心底默默回忆了一下近来琐事,自认老实本分,并没有什么可被告小状的马脚,便随她们去,合了眸子打算眯一会儿,回些精气神。
且听见大姑娘清了清嗓子,劈头盖脸就扯出一句:“原本我姐妹二人的事儿,劳烦三妹妹同来参谋这心中还挺过意不去的……倒没成想,原来三妹妹年纪虽小,却暗度陈仓得精妙,已比姐姐们提早一步有了可托付终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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