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瞌睡还未醒，困意浓重并不想去理会这般无中生有的脏水，却碍于老头子与主娘还在厅堂上等着回话，强打着精神站起身来：“大姑娘说的什么，听不明白。”

沈鉴亦正色道：“休得胡言，阿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认识什么相好？这等毁清誉的胡话，谁教你也随意用在自家妹妹身上？”

语气中颇挟着些怒气，大姑娘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二姑娘忙拉着她起身道：“爹爹，方才进来的便是大姐姐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绝不会说胡话的！”转头便斥那丫鬟，“青笋，还不快据实禀告爹爹，你在院子里都瞧见了些什么？”

名唤青笋的丫鬟忙不迭上前几步，“扑通”一记跪得结实且响亮，倒惹得沈宛忍不住笑了一声，灵台清明了不少。

这做派几年来真是见惯了，架势越真，接下来脱口的话便越脏。这若是搁在寻常时日，不过是给主娘寻了个刁难自己的借口罢了。此番倒真是恃宠而骄昏了头，竟敢在老头子面前搬弄起是非来了。沈宛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在沈刘氏身上，后者笑意僵在脸上，嘴唇微动不知唾了句什么。可怜那姊妹二人此时只顾心下暗自得意，并未领会到自家娘亲一星半点暗示。

青笋跪伏在地，额头深深地磕在地面上：“禀老爷夫人、二位小姐，方才奴婢领了命，送些刚熬煮的甜羹去三姑娘院子里。还未等瞧见菱角呢，便见着一个男的从三姑娘的屋子里走出来——莫说样子没瞧见过了，即便是哪家认识的公子哥，也不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出入未出阁女子闺房呀！奴婢吃了一惊，本以为是哪家的小贼，便藏在回廊柱子后头继续盯着，却没成想……那男的菱角竟识得的！”

沈鉴眉毛一拎：“空口白牙，这胡话便是三岁小儿也诌得出！”

语罢一摆手，似是要撵那青笋出去，二姑娘耐不住性子急急嚷着：“爹！此次可是人赃并获，那登徒子也一并叫家丁扭了来，您可不能再一味偏袒三妹妹了！”

沈刘氏瞧着沈鉴的脸色越发黑起来，本想做个和事佬先圆了场面，却又瞥见门口似是有家丁陪着个男子候着吩咐，索性咬牙心一横，劝道：“老爷，暂且不论那男子是何人，空凭着白日里翻进三姑娘的院子，那就得仔细审着弄个水落石出才好，莫叫有些不知礼数的东西拾了话柄，吃饱了饭乱说去。”后半句话说的时候，那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旁侧不知轻重还准备看好戏的大姑娘二姑娘。

沈鉴不作声，沈刘氏便做了主，叫带外面的人进来。

沈宛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觉得好笑，明明是帮她们两人择夫婿，怎的兜转了一圈，反倒是她二人帮自己无中生了个良配？便也伸长了脖子去瞧：先是那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另一个丫鬟推搡着菱角进来，菱角一侧脸还有些红肿，沈宛眼神霎时便冷了下来：“不是说擒了个登徒子，抓我丫鬟做什么？不仅抓，而且打？这又是什么道理？”

“三姑娘说这话可就冤枉奴婢了，是姑娘身边这头白眼狼护着那小公子，不让咱们抓他，这才使了些法子，叫这贱婢知道自己护主的本分。”那丫鬟语调平静，一看便比那传话的青笋高上一个位次。

沈宛亦不客气，上前两步：“如此这般？你弯下腰来。”

那丫鬟侧头看了看大姑娘，后者不置可否，三姑娘毕竟是主子，她只得照做。

甫低下脸来，沈宛反手便是赏了一巴掌：“还没听过府里有奴婢替主子教训下人立规矩的，你倒是头一个，还不滚到一旁去，是想再给我立个规矩吗？”

饶是大姑娘二姑娘，除却真的闹得狠了，也万不敢当着沈鉴的面直接如此动手，但沈宛不一样。

她知晓老头子心里对她除开宠爱，更带着一份对崔氏抹不开的愧疚，她越是性子烈、在沈鉴眼里便越带着崔氏的影子。

此番亦然，他眸子暗了暗，并未对此举出言劝止，那丫鬟便也只能捂着脸退到大姑娘身后去，不敢再作声。

菱角附耳：“小姐，是那日那位。”

沈宛扭头去看，果不其然，正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