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原本止住的眼泪,此时又扑簌扑簌地落下来,直直地砸在地上。
亦砸进沈宛的心里。
沈宛念过的话本子,比自己吃过的盐还多,惯看那些个金粉零落、锦雀啼血的桥段,便知那宫墙里头埋葬着多少风华绰约的女子。虽说故事总是从现实变幻而来,予以添油加醋,这才有了令人咂摸的滋味,可若真将人往那戏台子上一扔,举手投足,虚也是真。
且就瓜尔佳氏如此楚楚可怜小白花模样,想来拳脚还未施展,就要叫人折断了茎去。
沈宛与她虽说不甚熟稔,至多两三分交情,但却耐不住这般年纪,总欢喜设身处地地替别人想想:正是对世间万物都抱有无限希冀的时候,势必想过待得亭亭玉立时要如何着装打扮,半壁男儿踏破门槛提亲时又是何等壮观;洞房花烛、金榜题名、琴瑟和鸣,又要如何与横插一腿的天降美娇娘斗智斗勇……终在满堂缟素悲鸣中,咽下喉间的最后一声叹息。
可现如今,省去中间种种,她便只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夫人且宽心,阿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听过便罢。”
沈宛深深地低下头去,不再多望瓜尔佳氏一眼。觉罗氏似是对她的反应姑且还算满意,未再多加叮嘱,只伸手去将那尤是哭得抽抽噎噎的瓜尔佳氏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都怨我,怎么没生出个女儿来,若是纳兰家有个小小姐,决计用不着你吃这样的苦……”
瓜尔佳氏又哭了一会儿,整个人才算是平复了一些,从觉罗氏怀中扭了扭身子,自怀里掏出枚帕子来,上头工工整整地绣着幅蜻蜓点水图,轻声道:“姑妈,且瞧瞧这帕子可有哪里绣得不好?”
说实话,沈宛还是挺佩服她的,起码人家在经历过大起落后,仍能镇定自若地继续着既定的行程安排,就好似方才哭成个泪人儿的是她的孪生姐妹一般。
她想了想自己藏在篮子里的那两只鸳鸯,委实觉得老脸挂不太住。
好在觉罗氏亦认为,此时应当给瓜尔佳氏一点儿时间去接受自己的人生,便抚着她的后脑嗔道:“傻孩子,眼睛都哭肿了,还想着绣帕呢!今儿个,课便不上了,叫阿宛陪着你说说话吧。你俩一般大,想来能说的话也多,你大病初愈,切莫再憋闷出心疾来。”
瓜尔佳氏扭头来瞧沈宛,眸子里是大片的茫然与无助。
沈宛不忍看她那副木头模样,开口唤她的魂:“表小姐,可要回院子里说说话去?”
瓜尔佳氏缓缓地点几下头,沈宛忙上前去搀她起身,匆匆与觉罗氏告辞后,便慢悠悠地带着她往外头走去。似是逃离地府,又似正一步步迈入黄泉。瓜尔佳氏身形一散,吓得沈宛连扔了篮子撑住她,嘴里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表小姐厥过去了!”
立时便涌上乌泱泱的一众人,将她挤至外头,待得人群再散,早就没了瓜尔佳氏的影子。只一小丫头临走前不放心地问了她一嘴:“三姑娘可还好?要不要我去您院子里叫个丫头来接您回去?”
沈宛忘了彼时自己是应允还是婉拒,但菱角终究是来寻她了。
甫一见面,菱角瞧她一个人跪在雪地里,神情懵懵懂懂,先前离开院子时挎着的篮子也不见了踪影,以为她遭逢了多大的祸事,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使劲搓揉着她冻得已失去知觉的手指,颤抖道:“阿宛,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菱角。”
沈宛突然开口叫她,旋即问道:“女子学规矩,学琴棋书画,学操持打理,可都是为了男子么?”
“阿宛……可不敢这么说的。”
菱角将她的面门往怀里更深埋了几分,沈宛会意,知她是不想让自己再说下去,便也作罢。她叹了口气,推了推菱角,道:“起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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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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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唯余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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