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许久的话，妹妹也该乏了罢，我且去厨房亲自炒几个小菜来，咱姐妹三个坐下来边吃边聊可好？”顾春和笑着同瓜尔佳氏道，顺便冲沈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接话道：“南阮姐姐，我来帮你。”

瓜尔佳氏自然羞于坐享其成，然顾春和甫一瞥见她作势要起，就伸手按在她的双肩上将她钉在原地：“妹妹第一次来做客人，我们两个当姐姐的忙活便是，你若真想帮忙，等会儿便多吃几口，便是对我们呀~~最大的犒赏了！”

主人都这么说了，再客气下去反倒是弄巧成拙。

瓜尔佳氏点点头，踌躇片刻道：“千万别叫顾姐姐累着身子，我嘴巴不挑，什么都吃得惯的。”

顾春和满口答应，转头便沉了脸色，拉着沈宛碎碎念道：“你可得老老实实同我交待明白了，此次你煞费苦心地捞她出府散心，究竟是何缘故？你可别拿那些个虚头巴脑的混账话来诓我，你沈宛什么脾气，我且也知道个七八成的——遥记你我初见时候，你防我可都跟防贼差不离了。”

沈宛摇摇头：“不可细说，但我向你拍胸脯保证，她确实是个可怜人。”

前些日子在觉罗氏房中听来的话，她委实不想同顾春和摊开说，一则关乎着姑娘家的颜面，二则更关乎着纳兰氏与瓜尔佳氏暗藏的赫赫野心。她回屋后越想越是辗转，竟是夜不能寐，天蒙蒙亮之时才恍惚睡了过去，因此还告了那天的假。此等事体，自然不受沈宛三言两语所左右，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地带瓜尔佳氏多瞧瞧宫外头的人与景。可她又生怕自己去操持，觉罗氏未免多虑其他，便还托了纳兰成德出面，假借顾家赏花宴之名，硬是将瓜尔佳氏拿轿子给抬了出来。

纳兰府的轿子才转过街角来，顾家里头那些个不相干的“做客”女眷，便都识相地先行一步了。

可怜顾春和一个一个地赔着笑，约着那些个名媛小姐们下回一同推牌九，转头还得想方设法地将不知何处捕捉了风声的自家弟弟“扫地出门”，赶到铺子里看店去。顾景明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叹了两声，见顾春和仍是一派没得讲价的形容模样，生怕她秋后算账克扣了自己下个月的零用去，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迈出去门。

好容易腾出个清净庭院，便只等贵客大驾光临了。

然顾春和委实失望得紧：这瓜尔佳氏皮相确属上乘，可那双眼睛却灰蒙蒙失了灵气，行为举止亦过于拘谨刻板，瞧着倒像是个无趣之人。

沈宛替她辩解道：“她先前倒并不是这般枯槁样子，只近日变故陡生，想来是一时接受不能，丢了魂去。”

顾春和极为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重露出往日那般的明媚笑容，摸了摸沈宛的发顶道：“好，瓜尔佳氏既已得你信任，若我再多加揣测，岂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

她眨了眨眸子，笑得揶揄且暧昧起来：“她倒是好大的排场，竟要纳兰家的大公子亲自陪来。”

沈宛倒没有多想，径自道出个来龙去脉：“哦……此时倒是怨不得人家，是我生怕纳兰府不放人，这才拜托着大公子帮忙的。大公子人好说话你也是知道的，此番他应承下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呸！真真是个榆木脑袋，枉费你念了那么多书，真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顾春和嘻嘻笑着给了她一粉拳，松快下规矩体态后的她又显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也难为沈宛不同她嘴上造的孽多计较，“他什么身份地位，纳兰家的大公子~~正儿八经的官家少爷、皇亲国戚，帮你做件此等小事还用得着身体力行？平日里你来我这儿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公子亲自随行？我瞧着便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沈宛不屑地“嘁”道：“瓜尔佳氏才来了多久，照你这般说法，那两人得是天定的姻缘，几辈子修来的的缘分，且这两人根本就……”

话到此处，她及时止住，迎着顾春和探究的目光，也只搪塞道：“……根本就只是主客关系，充其量不过兄妹之情，决计没有你想的那般腌臜。”

瓜尔佳氏注定要被家族以献宝的方式送进宫去，皇家的女人，即便是纳兰成德，亦无法撼动改变。

君臣终究有别，臣子再风光无限，也不过是或短暂或长久地分享着皇家的恩泽罢了。

好在顾春和似乎并未细究她生硬的转折，只挽着她的手问：“诶对了，你欢不欢喜些首饰玉件儿什么的？我家铺子里新上了一些，我瞧着有对儿发饰特别适合你，只我那日回家回得急，将东西落在店里了没拿回来。趁着你也在我这儿，叫菱角去跑趟腿替你拿拿回来呗~顺便瞧瞧有没有她看上的，叫伙计也给她包上，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