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了旋指尖的茶盏,听他这般言语的顾春和笑意更甚:“你这话家里说说还则罢了,到外头去可是万万说不得。你年岁不小,爹娘亦给你搭线过不少名门闺秀,若叫她们知晓自己还比不过个几两银钱买来的丫鬟,保不齐白眼翻到天上去,连带着我也少不了叫她们背后揶揄去。”
顾景明哪能不了解自家姐姐的脾性,嘴上推脱着莫拉她蹚这趟浑水,但若当真有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可要仔细些她的厉害。
但他对于此段感情亦并非毫无顾忌,首当其冲的,便是菱角的身世背景,实与他顾家不甚相称。
若仅是露水情缘,萍聚萍散皆为随波逐流,然他顾景明初尝情爱滋味,又怎会是那般片叶不沾身之人。
他以余光偷瞄一眼顾春和,后者颊上的笑意还未消退,嘴角亦微微翘起,然而眼里却已恢复清明神采。她一双眸子微微敛起,凝望着菱角行去的方向,似是若有所思模样。
许是他终究想得容易,前路当真漫漫。
菱角寻到沈宛的时候,沈宛正倚在小桥上,手中捏着块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馒头片,正一点点掰碎了扔去逗弄池中的锦鲤。听到脚步声便懒懒地抬头望了一眼,见是自家人,便点了点头,随口招呼道:“回来了?”
“回来了。”
菱角顺着她的话接嘴,旋即立在她身侧,便也探头去瞧那水中抢食的鱼群,搅起层层斑斓的涟漪。
沈宛瞧她手里确实拿了个盒子,左右也是无事,便将手中余下的馒头片随手掷向水中,拍了拍指尖沾上的碎渣,伸手道:“东西拿回来了?且让我看看。”
甫一启开,便见一支做工上等的点翠簪枕于锦缎之间,沈宛叹了一声:“顾家真也是好大的手笔,这般首饰竟也是说送就送的。只可惜这簪子委实不大称我,既是为是引你入局,你便自己收着罢。”
她早先便猜,顾春和特意引开菱角,便是替顾景明想的主意。她先前更早时候曾觉察过一丝端倪,只不过彼时很快便又被自己否决,如今想来,真也不知是高估、还是低估了顾家人。
菱角面上本还有些茫然之色,复又忆起马车上那一幕,旋即了然,霎时便局促不安起来:“这……阿宛,这东西我们是不是还给人家更好?”
“你只管明白告诉我,你对那顾景明,究竟是什么感觉?”
沈宛颇认真地瞧着她,毕竟菱角于她,是超越主仆关系、更近似于姐妹亲人的存在。若菱角当真对顾景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便着实要敲打顾家的方方面面,若是不行,纵使是去叫她求纳兰成德,她亦要将这丝丝缕缕斩断于眼前。
菱角并未多思,便迅即张口答道:“绝无那般心思。”
确为肺腑之言,方才在马车上顾景明的手覆过来之际,她又羞又恼,但更多的是惊惧与无所适从,便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待她回神,立时便甩开了他的手。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她,彼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打也不成,便就只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在菱角心中,顾景明是纳兰成德的好友,纳兰成德是沈宛的恩人,因而敬他三分。
但这绝非意味着,自己甘愿沦为他的玩物。
沈宛瞧出她今日回返后尤其显出不安来,特别是当同她提到顾景明的时候,心下惴惴、隐有察觉,皱眉问她:“是否那顾家少爷欺负你了?你仔细同我说,莫要怕,若南阮姐姐不给我摆个公道出来,我便去寻纳兰公子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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