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我做什么主？谁惹着阿宛了？”

怕真也是应声虫附体，沈宛这厢刚指天怒斥，那厢便瞧见纳兰成德同瓜尔佳氏说完了话、从不知哪一处绕过身来，甫一开口，径直便将她那泼天的气焰浇熄了几分。虽沈宛不消片刻亦回过神来，纵然是她们占着理儿，奈何气势十分已去了九分，余下一分刚够她面色不动地掩去怒色，回首只淡淡应了句“没什么”。

纳兰成德似是好笑地望她：“额娘曾说过，姑娘家口中的无事，那便就是有事，若有什么难处，你且与我分说一二，并不要紧。”

沈宛思忖着，他同顾景明是知交好友，若是将心中疑惑轻易便全盘托出，保不齐仅仅是凭空造了个笑柄罢了，反倒讨嫌。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将此事暂且压过这阵风声去，便调转了话头去：“既已说完了话，便先回南阮姐姐处吧。”语罢便拔腿欲走，转身时瞥见菱角为难模样，便又添上一句：“今日也已在顾家叨扰了不少辰光，我都有些乏了，想来表小姐亦是的，便干脆同主人家告辞如何？”

纳兰成德见她不愿久留，身边菱角的面色也是飘忽不定，心下揣测定是因着顾景明之事叫沈宛得知，无奈摇摇头道：“我此行本是奉了师长之命，来给涣之捎两句话的，他既不在府上，便还需得去顾家铺子跑上一趟。”

沈宛嗤道：“真也是凑巧，顾家少爷前脚方才到家，此时应在亭子里叙着姐弟情深呢。”

瓜尔佳氏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阿宛，这总是别人家，这般说话实在欠妥。”

纳兰成德略略沉吟，旋即决定让两人先行一步：“既如此，你们先行去马车中等候片刻，我与涣之交差后顺，手一道辞行，届时我三人一齐回府。”

顾春和见纳兰成德只身前来，朝后张望了一眼仍不见其余身影，调侃道：“公子方才带了两个妹妹去，怎得回返便形单影只模样了？定是沈宛那鬼灵精怪的，拐着表小姐不知钻哪玩儿去了。”

他拱手道：“并非，只表妹突觉身子疲乏、使不上劲儿，叫阿宛陪着先行回府了，失礼得很，我便来赔罪。”

顾景明忙起身虚扶一把：“毕竟身子重要，说来亦是府上待客不周，竟让表小姐累着。”

方才三人还精神奕奕地一同唠着家长里短，被纳兰成德唤去说了悄悄话后便无故抱恙，顾景明不知情还则罢了，顾春和今日是待客主位，自是了然并非纸面上这般缘由，奈何却瞧不出多余端倪来，只得附和道：“怪我！头一回和表小姐见面的，一见如故，忍不住说多了话，忘了叫她多在屋中避风，赶明儿个我便请罪去！”

“瓜尔佳氏处便不必了。”

话音虽尽，意味无穷。纳兰成德抬眼望了望顾景明，接着道：“涣之，你同我来。”

顾景明一头雾水地随他去了旁侧静谧处：“是我今日告假，营内出了什么事吗？”

左右无人，纳兰成德便也不再抛字谜，单刀直入道：“你方才可是同菱角姑娘一道回来的？”

“啊……？嗯，是啊！”叫他这么一撩拨，顾景明眼前又禁不住浮现起那时画面，他微抬起右手来望着掌心，眼底笑意牵起嘴角，真真切切地落入纳兰成德的眸中。后者叹道：“你定是唐突了姑娘家，方才我见着阿宛，那脸都快黑如锅底一般了。”

顾景明一时怔怔，纳兰成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若菱角姑娘当真对你无意，切莫强求，天涯何处无芳草。”

恰巧路过庭院，沈宛习惯性地朝里张望了一眼，便瞧见吴弈成正同纳兰揆叙论武，纳兰成德伴叶暄和在一旁指点山河。她再瞧了两眼，便将脖子缩回来，小小声道：“竟是好久未见到姓顾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