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个音节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又凶又急,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织成一片混沌的喧嚣。高二(三)班教室里的喧嚣却短暂地静了一瞬,门被一股带着湿气的力道撞开,紧接着,一团裹挟着初秋寒意的身影跌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过去。

那是个少年,浑身湿透,狼狈得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浅色的夏季校服被雨水浸得颜色深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蕴含着某种韧劲的轮廓。湿漉漉的黑发狼狈地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发梢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划过挺直的鼻梁,最终消失在抿紧的唇线里。他手里攥着个同样湿透的帆布包,水正顺着包角往下淌,在他脚边聚起一小滩水渍。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想避开那些聚焦的目光,可那双眼睛抬起来匆匆一扫时,里面的光亮却像被雨水洗过一样,意外地清晰又干净,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湿漉漉的局促。

他站在门口,像一只误闯陌生领地、被雨淋得透心凉的小动物。

沈长青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老位置,恰好是教室的角落。他面前摊开的不是新课本,而是一本边角磨得起毛的物理竞赛习题集。笔尖悬在复杂的电路图上方,微微顿住。这场突如其来的闯入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无旁骛的深潭,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他微微抬眼,隔着几排课桌和攒动的人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团湿漉漉的身影上。少年正有些无措地环视着教室,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安放自己的地方。

沈长青的目光扫过自己旁边那个空位——桌面干净得过分,只残留着上学期值日生马虎擦拭留下的浅浅水痕。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睫,笔尖重新落回纸面,只是那悬腕的姿势,似乎比刚才凝滞了半分。

下一秒,那**的身影带着一股清冽的水汽和微凉的寒意,径直朝他旁边的空位走了过来。帆布包被随意地搁在椅子边,发出沉闷的“噗”一声。紧接着,那个湿透的少年就坐了下来,动作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急促。

沈长青的呼吸微微一窒。

距离太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校服肩线处晕开的深色水痕,几缕湿透的黑发黏在少年白皙的颈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坐下时带起的那一小股裹着雨水清冷气息的气流。一滴水珠顺着少年微尖的下颌滑落,“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砸在沈长青摊开的习题集页角。

深蓝色的墨水字迹瞬间晕开一小团模糊的云。

沈长青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拢了一下。他搁下笔,指节在桌沿轻轻叩了一下,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清冷质感,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同学。”

旁边的少年猛地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茫然和歉意,撞进沈长青的视线。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闯入了谁的“领地”,更没注意到那滴惹祸的水珠。沈长青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从桌肚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去。那纸巾并非崭新,上面还印着几道淡淡的、未写完的公式笔痕,是演算时随手垫着留下的。

“谢…谢谢!”少年愣了一下,慌忙接过纸巾,手指冰凉,不经意间擦过沈长青温热的指尖。他胡乱地往脸上抹着雨水,动作有些粗率,白皙的皮肤被纸巾蹭得微微发红,鼻尖也泛着点红晕,像某种冻坏了的小动物。他一边擦,一边忍不住侧过头,小小声地打了个喷嚏,肩膀随之轻轻一缩。

就在这时,班主任老杨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在讲台上响了起来:“咳,安静!都回座位!新同学来了啊!”老杨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目光扫过教室,最终定格在沈长青旁边那个湿漉漉的身影上,“苏怀民,来,上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的少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飞快地把那张印着公式的湿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站起身,脚步略显滞重地走向讲台。湿透的裤腿贴在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站在讲台中央,雨水浸透的肩线微微绷着,面对下方几十道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点审视的目光,那份湿漉漉的局促感又回来了,甚至更浓。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节有些发白。

“大家好,”他的声音响起,清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微颤,“我叫苏怀民。刚从……南城一中转过来。”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有些飘忽地掠过窗外的雨幕,“嗯……我是……以流行演唱特长生的身份,加入我们班的。”

“流行演唱?”底下立刻有细碎的议论声冒了出来。

“哇,特长生啊!”

“唱歌的?厉害啊!”

“唱一个呗?新同学!”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半是起哄半是期待的提议,立刻引来一小片附和的低笑。

苏怀民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浮起一层薄红,连耳廓都染上了颜色。他站在讲台上,像被无形的聚光灯炙烤着,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又松开。老杨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点鼓励的笑意,并没有立刻出声制止这小小的骚动。苏怀民的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教室,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最终,不知怎么的,竟落回了沈长青的方向。

沈长青依然坐在他的角落,姿态疏离,眼神平静无波,手里习惯性地转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飞,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稳定节奏。

仿佛被那过于平静的目光烫了一下,苏怀民猛地吸了一口气。窗外的雨声在这一刻似乎小了许多,只有沉闷的余韵在玻璃上流淌。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那份局促不安奇异地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明亮。他挺直了有些单薄的脊背。

没有伴奏,没有话筒。

一个清亮的、带着少年人特有质感的嗓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寂静下来的教室里流淌开来:

“推开世界的门,你是站在门外怕迟到的人……”

声音初起时还带着一点点雨后初晴般的微涩,像叶片上滚动的露珠,小心翼翼。但仅仅是一句之后,那声音便如同挣脱了束缚,骤然变得开阔、干净,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穿透力。每一个吐字都清晰饱满,气息悠长而稳定,将旋律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探寻和孤勇,演绎得真挚动人。

沈长青指尖飞速旋转的笔,毫无征兆地,“啪嗒”一声,掉在了摊开的习题集上。

就在苏怀民唱出第二句歌词的瞬间,窗外肆虐了一早上的厚重铅云,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开了一道裂口。一束金灿灿的、无比耀眼的阳光,如同舞台追光般,精准无比地穿过翻涌的云隙,穿透湿漉漉的玻璃窗,不偏不倚地打在讲台中央那个少年的身上。

细小的水汽在他微湿的发梢和肩头蒸腾,折射出细碎的金芒。他整个人沐浴在那束突如其来的阳光里,轮廓变得有些朦胧,仿佛自身也在发光。湿透的校服不再显得狼狈,反而像披上了一层流动的光之羽衣。他闭着眼,微微仰着头,沉浸在那简单的旋律里,侧脸的线条在光晕中柔和而坚定。那束光将他与教室的其他部分骤然隔开,将他变成了这方寸讲台上唯一的主角。

歌声干净得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彻底洗过:

“捧着一颗不懂计较的认真,吻过你的眼睛就无畏的青春……”

教室里彻底安静了。连窗外的雨声,都在这束阳光和这清越的歌声中,悄然退去。

沈长青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长久地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他静静地看着光晕中歌唱的少年,看着那束阳光勾勒出的、仿佛在燃烧的轮廓。他微微眯起了眼,像是在审视一道突然出现的、难以理解的物理现象。指尖无意识地捻起那支掉落的笔,冰凉的触感从指腹蔓延开。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阳光里轻轻消散。苏怀民缓缓放下不知何时抬起虚按在胸前的手,睁开眼,脸颊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里带着歌唱后特有的、微微的迷离和一点点的赧然。教室里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真诚而热烈的掌声。

“好!”

“太好听了!”

“再来一个!”

苏怀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台下微微鞠了个躬,快步走回了座位。经过沈长青身边时,那股混合着雨水、阳光和少年体息的清新气息再次拂过。

沈长青看着他重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湿透的校服下摆蹭过自己干燥的裤腿,留下一点微凉的湿意。他移开目光,重新拿起笔,指尖却不经意地划过桌面——指尖下的触感并非光滑。

他的动作停住了。

就在他桌面靠近边缘、不易察觉的地方,就在刚才苏怀民慌乱擦拭雨水、放置湿漉漉书包和手肘短暂停留的位置下方,木质桌面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力道很新,刻痕边缘的木屑还是湿润的:

浙音。

字迹有些歪斜,带着一种仓促的、压抑不住的渴望。

沈长青的指尖在那两个微凸的刻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旁边少年的侧脸上。苏怀民正低着头,从那个湿透的帆布包里往外掏课本和笔记本,发梢的水珠滴落在他翻开的本子扉页上,他连忙用手背去擦,动作有点笨拙。

“浙江音乐学院?”沈长青的声音响起,不高,平平的调子,像在确认一道公式的结论。他没有看苏怀民,视线依旧落在桌角那两个字上。

苏怀民擦拭扉页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沈长青,湿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惊讶迅速沉淀,被一种极其明亮、极其坚定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比刚才讲台上的阳光更灼人。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他不再掩饰,反而微微挺直了背脊,仿佛那两个字赋予了他某种力量。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迎上沈长青平静的视线,嘴角弯起一个带着水汽却无比明朗的弧度,“我的梦想。就在那儿。”

沈长青没说话。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本被雨水打湿了页角的习题集。几页纸张皱巴巴地黏在一起,上面复杂的电路图和演算公式被水晕开,模糊一片。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地将那几张湿透粘连的竞赛卷抽了出来,放在两人课桌之间的分界线上。

淡黄色的试卷纸吸饱了水,变得脆弱而沉重,上面的字迹和符号化开成一片片深蓝的泪痕。

“你的?”沈长青的目光从试卷移向苏怀民,依旧是询问的语气。

苏怀民看着那几张湿漉漉、面目全非的试卷,脸上瞬间涌起浓重的歉意,刚才因梦想而亮起的眼神也暗了下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刚才……”

他慌乱地解释着,下意识地伸手去碰那几张试卷,似乎想挽救什么。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那湿软的纸张时,沈长青却伸手按住了试卷的另一端。

两人的指尖,隔着冰凉濡湿的纸面,第一次有了短暂的接触。沈长青的指节修长,带着笔茧的微糙感;苏怀民的指尖微凉,沾着雨水。

沈长青按着试卷,没有移开。他看着苏怀民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真实的愧疚和不安。然后,沈长青做了一件让苏怀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另一只手伸进笔袋,摸索了一下,竟然掏出了一支削得尖尖的、尾部带着橡皮的2B铅笔——正是刚才他掉在习题集上的那支。他捏着那支笔,笔尖悬在湿透试卷那大片空白模糊的、被水渍晕染得无法辨识的角落上方。

“证明它。”沈长青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你的梦想。”

苏怀民愣住了。他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铅笔,又看看沈长青平静无波的眼睛,再看看那几张承载着对方心血、却被自己弄湿弄坏的试卷。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歇,只有树叶上残留的雨水滴落的声音,嗒…嗒…嗒…,清晰地敲在寂静里。

忽然,苏怀民眼底那点黯淡的歉意如同被风卷走的薄雾,骤然消散。一种奇异的光芒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纯粹,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力。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接笔,而是一把抓住了沈长青按在试卷上的那只手的手腕!那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冲动。沈长青只觉得手腕一紧,一股冰凉而坚决的力道传来。他清冷的瞳孔骤然收缩,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苏怀民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探出,极其精准地一把夺过了他指间捏着的那支2B铅笔!

笔尖在瞬间落下,狠狠地扎进湿软的试卷纸里,发出轻微的“嗤”声。苏怀民低着头,额前几缕半干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动的、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指。铅笔尖在吸饱水分的粗糙纸面上疯狂地移动、跳跃、刮擦。

他不再看沈长青,也似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这支笔,和这张湿透的、承载着另一个人心血的纸。

沙沙沙……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密集而急促,像一场骤然而至的夏雨。湿透的试卷纸脆弱不堪,在铅笔尖的反复刻划下,边缘甚至被蹭破、卷起细小的毛边。那些被雨水晕开、模糊成深蓝泪痕的竞赛题,那些复杂的电路符号和演算公式,此刻被更加狂放不羁的线条彻底覆盖、穿透。

苏怀民的手腕以一个极其专业而稳定的角度悬着,只有手指在高速运动。铅笔尖时而用力下压,画出粗重遒劲的符干;时而灵巧地倾斜、轻扫,勾勒出跳跃的音符符头;时而急促地点顿,标注下精确的升号降号。湿软的纸张像一块奇异的画布,贪婪地吸附着石墨的痕迹,让每一道线条都带着一种毛茸茸的、充满生命力的晕染感。

这不是工整的五线谱。这是从灵魂深处直接喷涌而出的旋律,带着暴雨的余威和阳光的炽烈,带着梦想初燃时不顾一切的蛮横,狠狠地烙印在这片被意外浇灌的废墟之上。

沈长青的手腕还被苏怀民紧紧攥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微凉和指尖的用力,以及那传递过来的、无法抑制的、因极度专注和激动而产生的细微颤抖。沈长青没有动,没有挣脱。他低垂着眼,目光牢牢锁在那支疯狂舞动的铅笔尖上,看着那些陌生的、充满魔力的符号在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地”上迅速蔓延、生长、覆盖掉所有理性的痕迹。

那张试卷,那几张他曾花费无数个夜晚演算、推敲的竞赛卷,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法移开视线的速度,被彻底地、不容置疑地“篡改”。

最后一笔重重落下,一个长长的、拖曳着力量感的终止线,几乎划穿了纸背。

苏怀民猛地停住。

他抬起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奔跑。他的脸颊绯红,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那里面有一种近乎虚脱的畅快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纯粹的献祭般的赤诚。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粘在光洁的皮肤上。

他松开紧攥着沈长青手腕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骤然消失,只留下一点被用力抓握过的、微麻的余感。然后,苏怀民伸出双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面目全非的试卷。

湿透的纸张沉甸甸的,上面布满了狂野而充满生命力的黑色音符,像一群在暴风雨后废墟上骤然苏醒、肆意欢歌的精灵。被雨水晕染开的蓝色墨迹,此刻成了这些音符奇异的背景,仿佛沉静的深海托起了跃动的火焰。

苏怀民捧着它,如同捧着自己那颗刚刚剖开、滚烫跳动的心脏。他转过身,将它轻轻推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少年。那双燃烧的眼睛,带着一种孤勇的、炽热的、不容拒绝的光芒,笔直地望向沈长青深潭般的眼底。

“现在,”苏怀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音符一样敲打在骤然安静的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冽和阳光的余温,“它也是你的了。”

沈长青的视线从那张布满音符的试卷上抬起,迎上苏怀民的目光。他脸上惯常的平静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那缝隙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被某种巨大的、无声的潮汐冲击着的震动。他薄薄的唇线似乎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去接那张试卷,而是伸出修长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慎重,指尖轻轻落下,点在了那张湿漉漉、沉甸甸、承载着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纸面上。

就在他指尖落下的地方,恰好是苏怀民即兴谱写的旋律中,一个被特意加重了力度的音符。黑色的石墨痕迹在湿软的纸上晕开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几乎在同时,苏怀民的指尖也落了下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和一点未褪尽的微凉湿意,覆盖在沈长青手指旁边的空白处。

一个冰冷却带着探寻的微温,一个滚烫而带着献祭般的赤诚。

两只手,两个少年,指尖隔着薄薄一层湿透的、写满狂想音符的试卷,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触碰到同一个滚烫的载体。

窗外,云层彻底散尽,大片大片澄澈得如同水洗过的湛蓝天空铺展开来。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慷慨地覆盖了整个教室,也覆盖了他们交叠着手指的课桌。

阳光无声地流淌,晒干了试卷上残留的雨水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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