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幻梦

把贺兰墨送回去之后,戚绥一个人回到天庭宝狩。

窗外夜色昏沉,月亮也掩在厚厚的云层后面。

从他房间里,可以看见佑大的庭院中央,那棵三米多高的桃树。

每年三月份,这棵桃树都会开上千朵万朵的花,粉红色的娇蕊压低枝头,吸引来蝴蝶和采蜜的蜜蜂。

从他家外经过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偷赏这难得一见的好景色。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只剩下枝树孤单的立着。

戚绥的手指拂过木制的桌案,最后拿起来一枚如意佩,眉眼温柔,却怀着淡淡的伤感。

很久以前,贺兰墨送给他一枚玉佩,说人而有玉,如君子有德。当时,他身处繁华之中,莺环蝶绕,饰以浪荡面目示人,他的阿墨用玉佩来指桑骂槐,他却把如意佩当成二人定情的信物,这玉佩他珍惜无比,从来不离身。

现在贺兰墨前尘尽忘,就算天天都能互相见到。

尤甚于昔年拒他千里之外。

他正沉浸在情绪中,不能自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戚绥放下了玉佩,拿出手机,见贺兰墨发过来他要睡觉了的信息。

他回复对方一个晚安的小表情。

贺兰墨看着戚绥发过来的晚安表情,在床上滚来滚去。

【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贺兰墨打出这句话,点击发送。

戚绥是他在胡宁大学最喜欢的人,他真的希望天天都可以见到,哪怕只是随意的说上两句话,他就会开心很久。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可以像戚绥一样,他们简直就像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认识的一样。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啦。

贺兰墨傻傻笑着摆成一个容易睡着的姿势。

很快就睡着了。

窗外打雷起风下雨,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安睡。

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睡梦中皱起了眉。

贺兰墨陷入一片五彩斑斓的梦里。

他正身着大红的衣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骑行在一条长长的道路上,从两边高楼上抛下的花与丝帕像雨一样撒下来,前方的锣鼓喧天,耳边欢笑吵闹,都像无法入耳的音符,像一颗石子掉进万里深潭。

无数的人向他欢呼,他鼻间闻到芬芳馥郁的花瓣香气,可突然,这香气转为一种类似于香粉的味道,目之所及全变幻成漂亮又身着锦绣的簪花女子,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他刚刚一个转身,就对上一个男人含笑多情的眼睛。

丝竹乐曲,萦于他的耳畔。

再然后,他的眼前被尸山血海充满,身披铁甲的战士一个一个倒下,高高城墙像是雪砌一样白,冰冷砌骨的寒风吹进他单薄的衣袖。

明月高悬,城外乌压压的连营气势汹汹。

一位穿着白甲的年轻少将坐在城墙上,少将饮一口酒,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贺兰墨不声不响绕到少将身后。

那皱巴巴的信纸上写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语。

信纸仿佛已经被折起又展开了无数次,却还是被那个少将十分妥贴地放进怀里。

他看见如鹅毛般的大雪扑盖上土地,少将眼下乌青,嘴唇苍白,他转过身看向贺兰墨的方向,露出一张酷似戚绥的脸。

那表情深情缱绻,只是凝望着那一轮明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贺兰墨无声无息地流泪,感觉城墙上的风好大,好像要把他的心吹的四分五裂。

一闭眼,再一睁眼。

层层叠叠的桃花开在他的身边,春和景明,变成了初春三月。

树下俊美无匹的男子笑着张开双臂,似在哄人,温柔笑意,不减深情。

贺兰墨用手擦干泪水,久久无言。

“小墨,小墨……”

贺兰墨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睛,感觉喉咙很干,喝了一口阿姨递过来的蜂蜜水。

丝丝的甜意让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阿姨和蔼的抚摸他额头上的湿发,絮叨的说着:“小墨做噩梦啦?别害怕,不用怕,要不要我给夫人打个电话?”

李阿姨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对贺兰墨就像亲人一样。

他摇摇头,很茫然的说:“不用了……我、我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忘记了好,忘记了好,阿姨帮你和同学讲,让他们帮你请个假,好不好?”

贺兰墨乖乖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阿姨眼里透着心疼,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贺兰墨就多梦,每次醒来之后又只是哭,梦的内容却什么也不记得,本来到了胡宁一切都好起来了,怎么今天突然又开始做噩梦了?

“也不知道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墨现在身体健康,人又干干净净的,肯定是遇见坏东西了,阿姨这周末帮你去狐狸庙求个平安福,鸾山上的狐狸庙,很灵的……”

“让狐狸神保佑我们小墨……”

要是小时候的他听见这种话肯定要发脾气,但是搬到胡宁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愈来愈健康,虽然他仍然不喜欢大师神神叨叨的言论,可对这种神灵说算是渐渐的接受了。

再加上鸾山的狐狸庙确实灵验,或许鸾山的狐狸神恰好能听到他的愿望呢?

阿姨看见他枕头边放着一枚如意佩,就拿了起来,一脸奇怪的问,“小墨啊,这个东西你是在哪里买的?”

“是我在狐狸庙的古货摊上买的,阿姨,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小墨,这个东西以后不要再往枕头边上放了嘛,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谁知道他会把什么东西卖给你啊?就是看你这个学生,单纯,不知道社会上有多复杂,以后不要再往床上放了啊。”

贺兰墨闷闷的应了一声。

阿姨出去忙,他去洗了个澡,然后在客厅沙发上卧着。

他刚起床的时候,感觉身体非常虚,简直就像是徒步围着胡宁走了一圈,非常疲惫。

早餐,阿姨煮的枸杞鸡汤细面,蒸的水晶虾饺,红枣甜栗子糕,还有一小盘红艳艳的草莓。

他舀起一勺清亮亮鸡汤,喝下去,感觉身体暖和了起来。

听着早间新闻的背景乐,他把李阿姨精心做的早餐吃了不少,比平常还多吃了一点。

同学已经帮他请了假,他今天不用再去学校,只要在家好好休息就行。

今天他本来有三门大课,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应该强行去学校上课。

就算他想要坚持去上课,家里也不会答应。

他妈妈早上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询问了他的情况,他勉勉强强让妈妈相信,他不过是稍微受了点儿凉,休息休息就好了。

胡宁大学。

下了一夜雨,第二天空气十分清新,快要到上课的时间,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熙熙攘攘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戚绥明明记得,贺兰墨今天早晨有一节课是在他隔壁的教室。

因为他提前看过贺兰墨的课表。

他的记忆力很好,不可能记错,他看了一眼白色鹊鸟携花瓷盘的腕表,已经八点半了,他站在教室门口,看见学生已经坐齐。

他随便问一个和贺兰墨同班头发染成黄色的男生,问贺兰墨今天不来上课了吗?

男生想了想,说好像是请了一天病假。

戚绥昨晚没睡好,听见这话,说了声谢谢就扭头走掉了。

虽然他平时就是一副跟人不太热络的感觉,但还是让黄毛小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酷哥吧,黄毛小哥想。

戚绥整整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昨天和他在一起还那么活泼的人,怎么会一回去没几个小时就生病了?

戚绥昨天根本没有从他脸上看见病气。

如果真的有生病的预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教室,依稀带着花香。

把杏黄色的窗帘吹的来回摆动。

一个念头,像是凭空出现在戚绥的脑海里。

这一次从刚见面的时候,他就决定,不要像上一次一样,轻意的给予真心,让贺兰墨再恃宠而娇。

但是不管怎么说,阿墨生的这场病,肯定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阿墨生病和他没有一点点关系,两个人也算不上什么好朋友,但生病的人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他虽然是跨系的学长,但学弟生病难道就不应该去关心一下吗?

不知道也就算了,问题他现在知道,不去看一眼,叫他怎么放心。

如果他一点也不关心对方,摆出冷漠的姿态,那末免也太无情了吧?

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又该怎么去撬动贺兰墨的心扉?

戚绥的手指拂过自己的眉尾,昳丽的脸庞灿若春花。

他果然是个有自控力的男人,也只有他,才配得上阿墨。

讲台上的教授早已习以为常,心里默默的叹息,长得好看的人多少脑子都是有点病的。

毕竟,上天打开你的一扇门,就要关闭你一扇窗,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事全安在你的身上。

早已成了地中海的男老师忍不住撑着讲台说,

“某些同学——不要再臭美了!看讲台上的PPT,这节课非常重要啊,非常重要,考试是一定会考的。

你不听,我不听。到时候出在试卷上又来找我,哭着求捞,老师也不是捞鱼的,也不能什么人都能捞上来。

啊,我们接着来看……”

戚绥绝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他去看望自己生病的学弟,这件事名正言顺,绝对不是因为其他多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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