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菏盯着周飏的回复，想着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吗？还是说她这篇作文写的太差了？

还没等她回复，周飏：【电话给你讲，清晰且快速，打字费时间。】

白菏回复好的，便把手机号码发给了他。

周飏的电话拨过来，白菏接起，先是愣了两秒，“嗨，周飏。”

周飏清了清嗓子，说：“嗯，那个，你这篇文章啊，我说，你拿笔记一下。”

白菏拿起桌上的笔，“好的，你说。”

周飏：“首先呢，在首段应该先表达你的中心主旨，句式可以简单，不要为了追求复杂的句式，反而表达不清楚意思；在者，第二句，There are...”

讲完题目后，周飏说：“你可以再写一篇，发我明天给你改。”

白菏应着：“哦，好的。”

安静了几秒，白菏问他：“你不开心？”

“没，没什么不开心的，为什么这么问？”

白菏叹了口气，“因为你一不开心，就喜欢找茬儿，准确来说，感觉你在找存在感。”

周飏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我哪里找你茬儿了？”

“你说我的作文问题，有一大部分是胡诌，我的句式很简单好不。我又不傻。”

周飏后背往椅背靠了靠。“好吧，那就算我找茬儿吧。”

“为什么不开心，难道真是和你姐打架？”

周飏扯着嘴角，“嗯，打了，还负伤了。”

“啊？你这么高，和你姐打架还能负伤？真的假的。”

“真的，手臂被挠破了。”

外面的寒风夹着冬雨，飘进了白菏的房间，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力把窗户关上。

周飏在电话那头听到声音，“在干嘛？”

“下雨了，我在关窗。”

“青州下雨了啊，那应该很冷。”

“是啊，透骨的冷，”白菏望着窗外的雨，不断敲打着玻璃，砸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白菏问：“北京的冬天是什么样的？”

周飏侧头看向窗外：“北京，在下雪，下得还挺大的。”

“我还没见过雪。下雪天，会很冷吗？”

“室内有暖气，不冷。”周飏停了一会儿，“你想看雪吗？”

“当然，想摸摸雪，堆雪人，南方人的执念吧。”

还未等周飏回答，白菏匆忙挂了电话，白行川敲门说：“姐，奶奶叫你。”

——

白菏走进奶奶的房间，问：“奶奶，你叫我什么事情。”

奶奶坐在藤椅上，“明儿就除夕了，你的叔叔们，堂兄弟姐妹们都会来家里吃团圆饭。你妈要忙档口的事情，我和你交代下，要买什么菜。”

“好的，您说。”

“买两只鸡，明天拜神台，必须要用的，买点烧肉回来，你叔叔们都爱拿来配酒，行川爱吃虾，在档口挑新鲜的回来。还有，你堂哥...”

小镇的除夕在家家户户的鞭炮声中炸开，每家每户忙碌着贴对联，祭神，准备年夜饭。

白菏此刻在堂屋，蹲在火盆边烧纸钱。而奶奶正拿着香，站在神台前，虔诚地嘀咕着。小时候白菏好奇过奶奶在嘀咕些什么？偷偷站的很近竖着耳朵听。最后发现，都是希望祖先保佑，合家平安，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等吉利的话。

最后奶奶把香插在香炉里，所有人按照从长到幼，先男后女的顺序依次跪拜。

奶奶有三个儿子，父亲排行老大，爷爷走后，奶奶便搬过来住到现在，至此每年的年夜饭都在家里吃。二叔结婚早，有两个儿子，白衍川和白征川，没有上大学，很早就出来跟着父亲开车。最后父子三人开了家货运公司，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三叔有一儿一女，女儿白莉和白菏同龄，在青州二中读高中。堂弟白衡川和白行川同年，都在上初三。三叔三婶都在市区的国企里上班。

而父亲在小镇的鱼产品加工厂里当销售，当干的一般，所以母亲的鱼档口是家里主要经济来源。

家里人多，年夜饭都是要开两桌才坐得下。白菏帮着妈妈给两桌上菜，忙完后在孩子桌，白莉的旁边坐了下来。

三婶见郑艳坐下来：“大嫂，白菏在一中实验班，那是重点中的重点，以后必定是重点大学。”

“不奢望她重点大学，白菏就上青州师范，毕业后能回小镇教书，我就满意了。”

三叔插嘴：“诶，不拘泥于青州师范，有更好的选择，肯定是要选更好的大学。”

奶奶说：“女孩子，当老师是极好的，回来小镇上，近家里，能帮衬兄弟。”

白莉看白菏没有吭声，似乎隔壁桌不是在聊她。转头问她，“你的目标真的是青州师范？”

白菏抬头，“才高一，聊这些尚早，万一青州师范都上不了呢。”

白菏埋头吃饭，并不想关注隔壁桌聊了什么，也不想接这桌的话。大家也早就习惯了白菏安静，乖乖女的形象。

年夜饭后，白菏蹲在院子昏黄的灯下洗碗，主屋里传来茶桌上长辈的谈笑风生，堂兄弟们聚集打游戏，很是热闹。

其实白菏也不是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小时候也闹，问过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洗碗，也会闹脾气不干。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奶奶搬过来住以后。

某一天，与母亲在档口闹脾气，被奶奶拽回家，拉近房间，告诉她，你是你妈妈收养来的，你妈妈结婚很多年没怀孕，就要你来养，可以带来弟弟。母亲也确实在领养后的第二年怀了弟弟。

奶奶告诉她，要听话，不然妈妈会不要她的，那她就变孤儿了。

从那以后，白菏感恩、惶恐，害怕被抛弃，很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小心翼翼，开始讨好母亲，但也真心疼母亲的辛苦。而她骨子里又是很叛逆的，所以她经常抬头看天，想长大，想逃出这个小镇，也想让母亲不要那么辛苦。

白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打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她只是一味的努力，想要离开小镇，也许她从不属于这里。

除夕的烟花四起，在墨色的天空中争先恐后的炸开，白菏抬头，只见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如同白昼般光明，侵透她的眼睛。

这时白菏的手机震动，她擦干手，从口袋里拉出手机。

周飏给她发来了雪人图片，【新年快乐。】

白菏笑了笑，抬手拍了烟花给他发了过去，说：【新年快乐。】

——

年初三一早上，周飏就以要回青州陪奶奶为理由，买了飞往青州的机票。

周遥正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从后视镜看他，他缩坐在后排，怀里抱着着双肩包。

周遥这辆车的车型很小，他硬是要坐后排，185的人坐着显得非常拥挤。

“回去替我向奶奶问好，我过几个月，同爸妈回去看她老人家。”周遥先打破沉默。

周飏没有回应，头动都不动地看向窗外。

周遥透过后视镜看他这张臭脸，真的是欠揍。

心里叹了口气说：“不爽我们是吗？”

周飏转头看了有一眼前方的驾驶位，周遥继续说：“不爽就干翻我们，让我们知道你的厉害，不再过问你的事情。”

周飏小声嘀咕，“迟早。”

“只是给你些建议，先让自己羽翼丰满，再来击溃我们，那岂不是易如反掌。”周遥在红灯前停下，盯着后视镜中的弟弟，“出国的安排，确实是站在你未来考虑，家里给你提供这个机会，你何不先抓住，先让自己强大，再来想怎么倒打一耙？”

周飏抬头与她对视，周遥笑了笑，正值绿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到机场，周飏推开车门下去，打开后备箱，抬出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要往前走。

周遥叫住他：“周飏，那是你自己的未来，不要赌气，好好想想。”

——

飞机落地青州，李叔接到周飏。

李叔拉过行李箱：“这么早回来了，你奶奶还在你郑奶奶家呢，说是今天晚上回来。”

奶奶不愿意一同去北京过年，和好闺蜜郑奶奶约着一起过年。

“嗯，我知道，李叔，你送我到渔桥镇吧，我有东西要给我同学。”

“现在吗？”

“对，现在。”

李叔疑惑什么东西不能开学再给，需要现在就去。

周飏上车就给白菏去电话。

正逢下午3点多钟，档口没人，白菏和林胜正在桌子上学习，母亲和周阿姨在隔壁档口休息。

电话响，白菏看了眼，发现是周飏，正疑惑这时间给她打电话是什么事情？

“谁的电话？”林胜见她没有及时接。

“一个高中同学。”说着便接起了电话。

“白菏，我是周飏。”

“我知道。”

“我现在在青州机场，过去你们小镇，大概需要2个多小时。”

白菏被周飏的话惊着了，“啊？”

周飏停了会儿，“我给你从北京带了礼物。”

“你可以开学的时候带给我。”

“是雪，我给你带了北京的雪。”周飏看了眼放在旁边的双肩包，“方便在小镇哪个位置等你呢？”

白菏没想过她只是说她没见过雪，周飏就从北京带回来了雪，怎么带回来的呢？

“车站吧，小镇只有一个客运站。”

“好，我们车站见。”

小镇很小，如果约在奶茶小吃店，很容易碰到熟人，而车站远，不容易遇到。

白菏挂了电话，还没回过神来。林胜问：“怎么了？”

白菏看向林胜，“林胜，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

“我同学来找我，我要去见他，你能帮我跟我妈打掩护吗？”

林胜盯着白菏，从小到大白菏很少恳求他，鱼档口再累再脏的活，她都不曾求他帮忙。

白菏此刻的眼神是他没见过的，林胜没有办法拒绝。

4点多钟时，郑艳从隔壁回来，白菏在母亲旁边转悠，不知道怎么开口。

“妈，那个，我...我下午有事，能不在档口吗？”

郑艳用刀刮粘在粘板上的鱼鳞，打开水龙头冲洗，为下午的生意做准备。

“什么事？”

“就...就...”

“阿姨，是卞志洲，他约我们去他家玩，约了很多天了，马上要开学了，大家聚聚。”林胜开口向郑艳解释。

郑艳停下手中的活，看向白菏。

“放假天天都在档口了，让他们松懈一个下午吧。”周阿姨笑着走过来。

郑艳最后说：“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哎呀，你就放心吧，天黑了，林胜会送她回去的。”

白菏和林胜一起离开了档口，白菏抬头和他说：“我需要回家换套衣服，你...”

林胜看着她，“我自己去志洲家，你，你注意安全，新年车站人多也杂。”

“好的。谢谢你，林胜。”说完挥手离开了。

林胜就站在街角，看着白菏匆忙焦急的背影，直至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