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奔向

八月份的青州非常炎热,盛夏的风,吹得白荷一身燥热。她和妈妈郑艳提着个篮球包走进青州市第一中学实验班的报道处。

“什么名字?”陈老师抬头微笑说。

“白荷,白色的白,荷花的荷。”

“看到了。”陈老师在她名字后面打了勾,继续说到“你是今年实验班唯一一位镇上来的学生,要加油哦!”

青州市第一中学实验班,是重点班中的重点班,需要在中考前提前进行奥数考试。白荷也是小镇上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位考上实验班的学生。每年小镇能考入一中的学生就不多,更不要说是实验班的学生了。

“老师,你多多关照她,她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住宿。”

“当然,你放心。”白荷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妈妈的衣角,提醒她别说了。

“你可能要带她去剪个短发,不管军训基地还是学校都要求,高中生不可以留过肩的头发”陈老师指了指白荷的头。

在学校附近的理发店,白菏剪掉留了十几年的长发,她看着镜子,用手捋了捋头发,有点不习惯自己的短发。

“习惯就好了,学校要求剪短发也有好处,就可以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郑艳付完钱就要回去了,盯着她,“记得把钱装好了,省着点花。”

白菏送妈妈去公交站的路上,妈妈一直咧咧不休的叮嘱她,“军训和同学们搞好关系,九月份开学大家就熟悉了。少买零食,多吃饭;训练后不要喝凉水......”

提前在八月初军训,是青州第一中学的传统。

送走母亲,白荷提着行李,独自返回实验班的教室,在后排靠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切都很陌生,她不知道怎么主动和旁边的同学搭话,索性看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教室,光斑一闪一闪的拂过白荷的脸庞。她微微皱了皱眉,眯了眼睛。

这时,白荷突然感受到后背被桌子撞了一下。回头,是一位满头大汗的,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男生,在白荷后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大口的喘气。很高,白荷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多喵了两眼,在老家很少见到这么高的男生。

“周飏,你不是去美国读高中了吗?”

周飏手里拧着瓶盖,说:“不想去就不去,管得着吗你?”。仰头,炫完整瓶矿泉水,用手擦了擦下巴滴下来的水。

“同学们,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到楼下一号车里集合。”陈老师走进教室。

青州市是一个拥有海军军队驻扎的城市,这里的学生军训都有专门的军训基地,并不是在学校里面军训。

白荷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拎起行李,跟着人群下楼,她对这所学校不熟,生怕跟丢了。

因为走得太后面,上车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了,白荷只能硬着头皮坐进去。白荷晕车,尤其坐后面更加严重。所以她闭着眼睛,头抵在窗户上,缓解眩晕感。

后排的男生闹的很厉害,时不时的挤到白荷,她只能无奈的一直往窗边靠。

“别闹,挤到我了”坐在后排另一边车窗的周飏摘下耳机,推了下旁边的人。

白荷挺纳闷,感觉大家有点怕他,有点拽,心想还是离这个人远点。

到了军训基地,白荷被分配到个十八个人的集体大宿舍,她选了个靠窗的上床,刚刚把行李放下。

“嗨,我在你下床哈。”白荷被拍了拍后背,转身,白荷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皮肤很白,带着耳机,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好看。白菏不好意思地用手理了理这个还是很不习惯的短发。说:“啊,你好你好。”

“我叫黄喜喜,叫我双喜就行。你叫什么?”黄双喜拉下了耳机。

“白荷,就叫我白荷就行。”白荷笑着回答。

“听吗?少女时代的新歌,可酷了。”黄喜喜递给她一边耳机。白荷接过耳机,放进耳朵里。她还是知道少女时代的,但并没有听过她们的歌。是首快节奏的歌,白荷喜欢听慢节奏的歌,但还是在听完后说了句“好听。”

“我和你说,这个军训基地很变态的,教官很凶,干什么都要快点,迟到很严重的。”

“多严重?”

“青蛙跳,绕操场跳那种。”

“你怎么知道的?”

“初中军训的时候也是在这里。那一周我记忆深刻啊。”

“看来你被罚过。”

双喜拉下耳机,转身面对白菏,“别提了,因为一瓶水。所以,这次我们要合作,动作快点,我帮你排小卖部,你帮我排队洗澡房。怎么样?”

“好的。”白菏点头,她挺喜欢双喜,这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

八月份盛夏,军训的日子是难熬的。在烈日下训练完,就想喝口冰的下下火,所以基地的小卖部异常的火爆,常常排起长队。白菏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双喜会说要合作,不错开排队,根本来不及。

白菏拿着两条冰棍回到宿舍,递给了双喜一根。双喜接过,“走吧,我们去楼下,我俩今天值日,我已经搞完卫生了,轮不我我们洗澡了,晚上听完消防安全宣讲我们再回来洗吧。”

她们在操场的台阶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正值落日时分,下午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天边的云彩被夕阳烧的通红一片,烧透了云层,洒下大地,整个操场都笼罩在余阳中。

在操场的另一头,余阳的红光里闯进了一个男生,边捡篮球边喊:“会不会传球啊?”后又消失在那束光里。

“是周飏。拽哥,别惹。”双喜含着冰棍说。

“怎么感觉大家好像都认识他?”白菏转头问。

双喜迎上白菏疑惑的眼神,“一中的初中部知道吧。我们班基本上都是初中部直升的,即使初中不同班,也在年级排行榜上也看过对方的名字。所以,大家基本都挺熟悉的了。周飏在初中的时候风云人物来着,基本没有人不知道他。”

“怎么个风云法?”

“什么逃课、早恋、打架,每次的通报批评他都榜上有名。人家每周是国旗下讲话,他是每周国旗下罚站。但年级成绩榜单,他没掉过前三。老师对他属于又爱又恨,你说风云不风云?而且家里挺有钱的吧,一中学生一般都要求住校,他一直是走读,豪车接送,我初中时候都遇到过几次。”

“真羡慕。”白菏往台阶上靠了靠。

双喜转头,“啥?羡慕?”

“肆无忌惮做自己,老师还拿你没办法,不好吗?”

双喜给白菏竖起大拇指,“这个解读,我喜欢。”

八点整消防宣讲会准时开始,全体人员都笔直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的听消防宣讲。

训练后流了很多汗,马上吃冰棍,白菏有点闹肚子。憋了很久,实在憋得不行了,她举起手报告教官上厕所。

白菏从宣讲的主席台后面绕去最近的公共厕所。上完厕所后,白菏担心今天晚上这闹肚子不消停,决定还是去医药室开点整肠丸。

于是她趁现在离开队伍赶紧去开,等等消防宣讲结束后要赶回去洗澡,怕来不及。

白菏加快脚步走向医药室,通往医药室的走廊上,白菏远远的就看到了周飏靠在栏杆上吸烟。学校严令禁止学生吸烟,更别说这里是在军训基地。白菏心想周飏应该不认识她,她打算装没看见走过去,并不想做那个知道他在这里偷偷吸烟的人。

白菏挺直背,目视前方,经过周飏走向医药室。

结果到医药室门口,看到医药室已经关门了,值班的桌子上也没有人。白菏担心离队太久教官会怀疑,只能算了。

白菏想起周飏还在走廊上,打算硬着头皮再次装没看见经过他。

她目视前方,余光一点都不敢喵周飏,在就要经过的时候。

“是要拿啥?”

“我,我,我夜盲,我什么都没看到。”白菏可能是被周飏的突然出声惊着,可能是心虚。根本没听清周飏说了什么,闭着眼睛脱口而出的回应。

周飏笑了笑,吸了口烟,说:“什么都没看到,所以现在是鬼在和你对话吗?”

白菏抬起头,对上周飏的眼睛。

“问你,是要拿什么药?那个值班老师有事出去了,过会儿回来,你可以等等。”

“我想拿点整肠丸。”

“我帮你拿整肠丸,你是实验班的吧,我见过你,我也是。你回去队里面,这时候教官聚集抽烟呢,不会一直待在队伍里听无聊的宣讲,你找下我的板凳,叠在你的板凳里坐下,这样解散的时候收板凳,就不会有板凳没放回原位,就不会怀疑少人了。你放心,台上那群人不是一般会叭叭,今天宣讲结束估计会很晚了,不会再列队集合数人了。”

他吐了一口烟,白菏没有知声,盯着他吸烟,“要来一根?”

白菏忙摇头,“不不不,我不吸烟。”小声嘀咕,“学校好像不给吸烟。”

周飏笑出声,“是吗?你要告状吗,我陪你去。”

所以他不是在偷偷吸烟,而是光明正大吸烟?

“没有,我没那么闲。”

“所以,能不能帮忙?”

白菏不是很想帮忙,但又不想再掰扯太多耽误时间,应了句,“好。”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走回一班队伍过程中,白菏脚步放得很慢,想看看周飏的小板凳在哪里?可是认真看了很多遍男生队伍,没有看到有空出来的小板凳。白菏心想可能是有人已经帮周飏收起来了,她便在自己位置坐了下来。

各个班级,从前往后传递凳子,每条队伍的最后一名同学汇集板凳,最后放回主席台边。

“这里为什么还有一张空的板凳,是谁的?”

突然间整个班级鸦雀无声,白菏心惊了惊,她明明没看到有空的板凳啊,后面坐下来以后,还多次往男生队伍看,确定没有空板凳。

白荷心中默念,千万别列队啊,一旦列队,就算不是周飏的板凳,也会发现他不在队伍里。

“没有人说话是吧,列队。”教官很严肃的说。

完了。

教官列完队伍,把队伍拉到了操场上。气氛安静的恐怖,安静到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教官指派杨佑城把周飏带归队,大家笔直地站着等在原地。这时白菏的心里在打鼓。

杨佑城小跑的走过来,“报告。”

“归队。”

周飏慢慢悠悠走近队伍,看了眼第一排的白菏。“报告。”

“周飏是吧?宣讲会去哪里?”

“打球撞到了,医药室拿活络油。”

“没打报告,擅自离队,怎么证明你是真去了医药室?”

周飏看了一眼白菏,扯了下嘴角,“我有证人。她还陪我在走廊聊了会儿天。”。

“谁?”

周飏指了指白菏。

“出列。”

白菏向前走了一步,“我打报告上厕所,有点闹肚子,我就想去医药室开整肠丸,值班的老师不在。我确实在医药室的走廊看到了周飏同学在抽烟,但我并不知道他是去开活络油,也没有陪他在走廊聊天。”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也不想让他好过,直接说出了他吸烟的事情。

“报告教官,这位同学和我商量,让我帮她开整肠丸,然后她帮我藏凳子。我们达成了协议。”说这从口袋里拿出活络油和整肠丸,“我开的药还在这里。”

“把烟拿出来。”教官怒斥,“给我站直了,别吊儿郎当的。”

周飏站直,但还是那副死表情,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们俩,操场青蛙跳三圈。跳完才可以回宿舍。明天早上晨练前,五百字检讨,当着全年级朗读。其他人解散。”

白菏无奈的闭了闭眼,双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个同情的眼神,小声说,“那我先回了。”

周飏跟着白菏后面跳,“为什么出尔反尔?”

白菏没搭理他。

“说话,夜盲还影响听力啊?”

白菏回头看了眼周飏。“无论你信不信,我归队没看到空的板凳,我明明看了很多遍男生队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收板凳时怎么又出现了。”

“没看到,后面又出现了。你觉得我信吗?”

白菏就知道他不信,“爱信不信。”自顾自得往前跳,想早点回去洗澡,不然集体熄灯就没法洗澡了。

三圈跳完后,白菏的腿像不是自己的,麻得站不起来。周飏把那盒整肠丸丢给了她,走了。

一周的军训,白菏全身酸痛,尤其腿。想起军训被罚,当全部人检讨,这都是她读书以来没有过的事情。高中生活还是绕着点周飏吧,他就是个瘟神。

可是有的人,注定是绕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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