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垃圾。”沈寂上前一步,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油污气味和陆鸣身上散发的、属于底层的粗粝气息,目光紧紧锁住对方
“它记录着谋杀。沈巍的谋杀。”他清晰地吐出父亲的名字,像吐出一块冰。
陆鸣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他盯着沈寂,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深埋的、被触及了什么的痛楚。
他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寂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波动。他不再废话,直接拿出一个微型全息投影仪,启动。
一道光束投射在布满油污的墙壁上,显示出那份加密报告的关键部分,以及那张模糊的、指向旧港区黑市和“拾荒者”的截图。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段极其复杂的声波频谱图上,其中几处关键区域被标红放大——那正是沈巍的人利用“谛听者”系统强行抹除掉的证据频段,留下的只有一片代表“噪音”的、刺眼的空白。
“沈巍的人删除了它,用技术手段把它变成了‘无意义的噪音’。”
沈寂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被逼到悬崖边的沙哑
“但报告说,原始数据并未被物理销毁。它还在,只是常规设备无法读取。”他指向墙壁上那片刺目的空白频谱,“告诉我,在你那些‘垃圾’里,有没有听过类似这种…‘空白’里的东西?”
他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近乎逼迫的探寻,死死钉在陆鸣的脸上,钉在他颧骨上那个陈旧的骨传导助听器上。
陆鸣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看着墙上那片代表删除的、令人心悸的空白频谱,又低头看了看操作台上散落的几块黑声骸晶片。
沈寂最后那句“空白里的东西”,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紧锁的盒子!那种感觉…那种透过助听器传来的、冰冷尖锐如同实质钢针的刺痛感!他曾在几块极其特殊的“垃圾”声骸里捕捉到过!
那些声骸,无一例外都给他带来过强烈的生理不适,仿佛里面冻结着最深的恐惧和绝望,以至于他本能地将它们单独存放,几乎不敢再去触碰。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最贴身的口袋内衬——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硬质的暗袋。他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沈巍…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记忆中最黑暗的角落。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沈寂,眼神里的怀疑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对方洞穿。
他飞快地在写字板上划动,字迹带着愤怒的颤抖:
“凭什么信你?沈家的太子爷,来查自己的老子?演戏给谁看?”
沈寂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看着那行充满不信任的质问,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陆鸣和保镖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缓缓抬起手,解开了自己风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扯开了里面昂贵丝质衬衫的领口。
在他左侧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奇异的图案——不是纹身,更像是某种能量灼烧后留下的、深入皮肉的焦痕。
那图案的线条扭曲而诡异,构成一个抽象的眼睛形状,但瞳孔的位置却是一组不断变换的、极其复杂的声波符号!那符号仿佛拥有生命,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约散发着极淡、极不稳定的幽蓝微光!
陆鸣的双眼骤然瞪大!
他认得这个图案!或者说,他“感觉”过这个图案!
就在那些给他带来强烈刺痛感的禁忌声骸深处,总有一个冰冷、充满恶意的“注视”烙印在声波的核心,其“触感”与眼前沈寂身上的烙印,惊人地相似!
那是一种超越听觉的、直达灵魂的冰冷共振!
沈寂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疲惫和决绝:“凭这个。‘聆视者’计划的烙印。他给我打上的。我是他成功的实验品,也是他失败的…囚徒。我比你更想…摧毁他。”
他重新系好领口,遮住了那个诡异的烙印,但烙印带来的寒意,已经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
空气凝固了,只有灯泡里钨丝发出的微弱嘶嘶声。
陆鸣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沈寂的话,那个烙印带来的冰冷“触感”,与他口袋内衬里那些禁忌声骸的“记忆”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他死死盯着沈寂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
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寒潭深处,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被某种巨大阴影笼罩的恨意。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陆鸣深吸了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似乎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震动。他放下了紧握的扳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他没有再写字,而是直接伸手,用力扯开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旧外套。他扯开内衬的一个角落,手指伸进去,用力一撕!
一小块坚韧的合成布料被撕了下来。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三块声骸晶片。
它们比常见的晶片更小,边缘包裹着一层黯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特殊金属壳。其中一块晶片的金属壳上,残留着几道细微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深色痕迹。
陆鸣的目光没有看沈寂,而是死死盯住自己掌心里那块带着腐蚀痕迹的晶片。
他拿起那块晶片,又指了指墙上全息投影里那片被标红的、代表删除的空白频谱区域,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沉重,将晶片递向沈寂。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操作台上那个由废料拼装、布满划痕的接收器。
意思再清楚不过:你要的“空白里的东西”,可能就在这里。但要读取它,需要你沈寂的尖端设备,和我陆鸣的“破烂”接收器,同时作用。
沈寂看着陆鸣递过来的、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片,又看了看那个简陋的接收器。
他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也明白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沈巍的人既然能删除数据,就必然在原始声骸里布下了某种触发式的反制措施,一旦试图强行读取被删除的部分……后果难料。
但他别无选择。
沈寂对身后的保镖做了个后退警戒的手势。然后,他上前一步,几乎和陆鸣面对面。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机油和汗水的味道,这让他胃部又是一阵不适,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微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不是恐惧,而是对即将接触的未知声响的本能排斥。
陆鸣也同样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那个粗糙的接收器手柄。他的左手摊开,那块带着腐蚀痕迹的诡异晶片就躺在他的掌心,像一个沉睡的潘多拉魔盒。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废弃维修站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灯泡的嘶嘶低鸣。
沈寂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的晶片。几乎在同一瞬间,陆鸣握着接收器的手,也将接收端的天线阵列,精准地悬停在晶片正上方几毫米处!
“嗡——!!!”
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巨大声响爆发。一股无法形容、超越物理听觉极限的狂暴能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灵魂深处轰然喷发!那不是声音,是纯粹毁灭性的能量冲击!
“呃啊——!”
沈寂全身剧震!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像一个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容器,瞬间布满了裂痕!
尖锐到无法想象的剧痛从双耳深处狠狠炸开!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涌出耳道,顺着冷峻的脖颈线条蜿蜒而下,在昂贵风衣的领口洇开刺目的暗红!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撕裂,意识被剧痛撕扯着坠向黑暗的深渊。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跪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
而就在沈寂耳膜破裂、鲜血涌出的同一刹那——
“哔——!!!”
陆鸣颧骨上那个老旧的骨传导助听器,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过载爆炸!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狂暴“触感”,不再是细微的刺痛,而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他的大脑!剧痛!
远超他过去承受过的任何一次!他眼前瞬间一黑,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喉咙里发出无声的、痛苦的痉挛。助听器紧贴的皮肤下,血管可怕地凸起、搏动。
就在这双重痛苦达到顶峰的瞬间,在那片被沈氏技术强行抹除的“空白”频谱的核心位置——
一个尖锐、扭曲、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针,无视了陆鸣的耳聋,无视了沈寂的耳膜破裂,以一种超越物理媒介的、直达灵魂最底层的共振方式,狠狠刺入他们摇摇欲坠的意识深处:
“…找到了…终于…找到你了…”那声音嘶哑、断续,带着非人的狞笑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下一个…就是你——沈寂!!!”
欢迎大家,一起进步叭[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两颗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