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应晚宁总觉得,路熵像是知道些什么。
她怔怔望进他眼里,试图从那片深邃中捕捉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正凝神间,那双好看的眼睛倏然低垂,扫过她手中的花,又缓缓抬起,重新对视。
目光无声,却再一次覆上那个问题。
应晚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沉默良久。
思绪在脑海中飞转,也没寻到一个恰如其分的解释。
她紧了紧手里的花,斟酌道:“是……是小时候的昵称。”
路熵唇角微抿,点头:“嗯,我知道。”
他知道?
应晚宁睁大了鹿眼,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意外。”路熵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很难猜么?”
花是送给她的,贺卡上的称谓自然与她有关。既然与原名不符,那便只能是亲昵的小名。
想到这里,应晚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路熵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语气随意:“所以,谁送的花?”
“朋友。”应晚宁说着,目光掠过卡片上的落款。
——爱你,林。
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分毫未差地落在路熵眼里。
他哼笑一声,辨不出喜怒:“男的,女的?”
“女——”应晚宁脱口,又猛地顿住。
她其实不必回答他这些。
一旁的路熵却低低笑了起来,向后略退两步,将手中的蛋糕递到她面前。
应晚宁伸手去接,指尖微一用力,那方寸的重量却仍悬在他手中,纹丝未动。
她抬起眼,正撞进他深潭似的目光里。
“生日快乐。”
这声祝福毫无征兆地坠入耳朵,在她心上轻轻一叩。
路熵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眼底盛着星火,那光里还浮着一缕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夜雾里的远山,分不清虚实。
一眨眼,便会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误判。
应晚宁长睫轻颤,心想,或许是她看错了。
“谢谢。”应晚宁回神道谢。
路熵唇角无声牵起一个弧度,松开了手。
将东西拿稳,应晚宁朝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往校内走。
刚过人脸闸机,兜里的手机就跟疯了似的,狂震个不停。
她腾出一只手,点开微信。
林冉的祝福和表情包已经霸了满屏,各种撒花、放炮、满地打滚的卡通动物,一**弹出来,夸张得让她不由抿唇一笑。
应晚宁掂了掂怀里的花,找了个不错的角度,自拍一张发了过去。
随即,一条语音跳了出来。
还不等她点开,后面又紧跟着窜出好几条长达60秒的语音。
应晚宁:“……”
她点开第一条,放到耳边,猝不及防地被一长串的“啊”震得耳膜发疼。
这家伙一惊一乍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即便上了大学,也未见半分沉稳。
应晚宁握着手机,心里腹诽,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可当那阵咆哮转为语言,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住。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花束。
花瓣在日光下,像某种苍白的证词。
紧接着,第二条语音开始播放。
她的步履愈发沉缓,指尖在蛋糕盒的丝带上无意识地徘徊、缠绕。
最后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愣在原地。
语音不知已播至第几条,林冉咋呼的声线,被她的听觉剥离、拣选,录入重点。
可应晚宁仍觉得脑子空空的。
风掠过树梢,时间在呼吸间流淌,她就静静地站在路灯杆下。
一秒。
两秒。
第三秒,她蓦地转身,朝着校门的方向,疾步追去。
怀中的花束包装纸窸窣低语,发梢卷着风,在肩头不住地轻跃,像被惊扰的蝶。
隔着门供,那道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应晚宁呼吸一滞。
几乎是本能地,她小跑到路边,朝着对面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路熵。”
她声音清亮,带着微颤的尾音。
路熵刚越过校门,修长的腿踏上路缘石。
闻言,他转过身。
四车道的距离横亘其间,将他们二人隔开,静默地分立校门两侧。
应晚宁微微喘息,目光牢牢锁住他。几缕发丝搭过肩头,像是被风吹散的渔网,轻柔却密不透风地,网住了怀里的那支白蔷薇。
路熵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含笑望她。
方才他手捧鲜花等着的人,又捧着那束花,追来了。
应晚宁气息甫定,朝喊他:“路熵,你能陪我过个生日吗?”
路熵眼睫一颤,低笑下来。
……
四季饭馆。
依旧是那张矮桌,老板娘远远瞥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忙将桌上的杂物收走。
她知道,路熵习惯坐这个位置。
系上围裙,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上去:“呀,蛋糕啊,今儿是谁过生日呀?”
路熵没作声,下颌朝身旁扬了扬。
老板娘会意,看向应晚宁,声音软了几分:“姑娘,生日快乐啊。”
应晚宁笑了笑:“谢谢。”
路熵瞥她一眼,侧身往旁边走。
擦肩时,老板娘突然收了笑,眉头微皱:“小路,你喝酒了?”
路熵往座椅里一陷,淡淡道:“一点点。”
其实喝得不多,只是梁子跃点了一桌烈酒,他随手倒的是满杯,难免沾上些酒气。
老板娘一听不得了,几步追到桌前:“小路啊,别嫌阿姨啰嗦,胃不好就别碰酒,得仔细养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呐。”
“不然等年纪上来了,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的,自己遭罪不说,还要被老婆嫌弃。别到时候人跑了,你追都追不上。”
老板娘说得是有鼻子有眼。
路熵轻嗤一声,掀起眼帘,目光在应晚宁脸上悠悠转过一圈:“知道,跑不了。”
应晚宁脚步一顿,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为什么要看着她说这句话?
就在这时,店里有人高声招呼,老板娘扬声应了一句,又朝他二人使了个“随意”的眼神,就匆匆转身进了厨房。
应晚宁磨磨蹭蹭,坐到老位置,没忍住问:“怎么喝酒了?”
他看起来蛮有分寸的,不像是明知故犯的人。
路熵睨她:“管我?”
应晚宁收回视线:“没有。”
“想怎么过?”
“什么?”
“生日。”
应晚宁学着他的样子,向后一仰,陷进宽大的露营椅里。
静了半晌,她偏眸看他:“陪我吃个蛋糕吧。”
毕竟这是你买的,这句应晚宁没有说出口,但路熵知道。
“好。”他应。
话音未落,应晚宁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落座时随手放得远了,她探身去够,指尖却不慎划过接听键。
听筒里当即炸开一道尖锐的女声——
“应晚宁,你要造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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