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也注意到了那抹幽蓝,捏了捏墨倾的手心,拉着他一起向江底的最深处潜去。随着两人不断向江底靠近。蓝光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忽闪之间好像蝴蝶聚在花丛,墨倾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感到万分有趣,甚至大着胆子想伸出手来捕捉蓝蝶,拉着时雨就要快步往前。
时雨却是食指一弹,眼前故弄玄虚的蓝色闪光顿时化为泡影。
华光散去,江底最深处的水草间竟藏着一个人影。
此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白,一种极致到病态的苍白。第二个感觉是艳,在苍白的皮肤之上是乌黑如墨的长发和深刻五官,眼眶过分深陷,鼻梁也高挺异常,若是放在寻常人的脸上,会突兀到丑陋,但偏偏长在眼前这脸上,只会给人一种极致的艳丽感。
饶是见过无数美人的时雨,在看清人影的样貌后也有被惊到。
人影更是被吓一大跳,也没料到自己已经躲藏到江底的最深处,眼前还能出现两个大活人。
第一反应就是要逃!
但时雨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身后就是河底淤泥,已是进退维谷,根本无路可逃。本就抱膝蜷缩的他,只得更用力的把身子缩成一团,保护柔软的腰腹,以作最后抵抗。
随着他躲闪的动作,如瀑长发在江水中飘散开。墨倾看得真切,惊得喘出一口大气,动静之急切,以至于他的嘴角溢出一个圆圆的气泡,向着江面缓缓而上。
在人影的耳后和脖连接处,是层层叠叠的鱼鳞,泛着幽蓝色的微光,环抱双膝的手指和臂弯间也有一层月白色的鳍璞。
竟是传说中的鲛人!
墨倾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鲛人,只是觉得眼前人的抱膝姿势实在是别扭,想要把人拉起来。
不等他动作,时雨已经预判了他的想法,手臂一拦,把墨倾拉回到自己身边,阻止他继续上前。随后才看向眼前惨苦的人影,语气平淡而肯定:“你受伤了?”
短短四个字,再次惊到墨倾,猛地扭过脖子、瞪大眼睛看向时雨。
从下水玩闹开始,他就攒了满脑子的新奇想和时雨说,但碍于江水这层天然屏障,堵着他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把一身力气都用在摸鱼抓虾上。本来以为是陆地上的人潜入水中就会变得不能言说,但时雨的声音清晰可闻,与在岸上听到的别无二致
鲛人好似全然没瞧见墨倾的大惊小怪。只是在听到时雨的问话后,才弱弱的点了两下头,头颅低垂,双眼怯生生的向上偷瞟,小心翼翼地打量时雨。
“我们上去。”时雨肯定地看向墨倾,半点不在乎鲛人的意见。
话音刚落,一直包覆着鲛人用来躲藏的水草就仿佛有意识一般,想要将他拢起来。
瞬息间,三个人出现在江畔的小树丛旁。此处灌木遮掩、极为隐蔽,若非有人刻意走近,很难发现植被深处有人影存在。
刚踏到岸上,方才覆在鲛人身上的水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便只剩下一头乌黑的长发能勉强用来遮蔽自己裸露的肌肤。
见此状,时雨拂手挥动衣袖,枝头的树叶闻风而动,飘落在鲛人身上幻化成一件素色长衫。
墨倾则仍然对鲛人充满好奇,跃跃欲试想前往更进一步,但都被时雨稳稳拉在身边,不准他踏近半步。
有了衣物蔽体,鲛人的神色总算放松了一些,连忙谢过时雨。
这一开口说话,又惊经得墨倾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原因无他,这声音太动听了。比寻常男性的嗓音多了几分清亮,却无半分女气。因他身体虚弱,讲话声音不大,但是吐字非常清晰,就像灵巧的飞鸟,虽然身形小巧,但婉转啼叫声足以轻松的穿透层层山林。
若是墨倾看过的画本再多一些,他就会知晓,鲛人正是这样的嗓音,在无际大海中迷惑远航的水手。
“你的尾巴在流血。”墨倾注意道。
闻言,鲛人慌忙想要遮掩受伤的鱼尾。一手急着拉扯身上的长衫,一手又要去抓地上落叶,动作狼狈不堪。随着他急切的动作,伤口不仅没被挡住,反而渗血愈发更甚。
就在这忙乱无错间,一层层金色的暖光悄然覆盖在鱼尾上,不消片刻,渗血的伤口便被止住。
时雨随即问到:“说说你的来历。”
鲛人答道:“我名唤潮升,本是来自东海的鲛人,今年盛夏时节被出海的商队捕捉,他们想要把作为奇珍,卖给都城的贵人用来献给皇宫。在商队翻越北边那座山脉时,我趁着夜色逃了出来,逃窜途中尾鳍被长枪所伤。又因为没见过山林,在群山中迷了方向,耗费多日才寻到这处江水,但我如今这样难以游回大海,只能暂时躲在河底,盼着能稍作休养。”
言语间说得情真意切,最后还不忘补充道:“但我从未伤过人性命。”
时雨见状问道: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潮升闻言,以鱼尾的末端勉强支撑在地上,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但也只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上半身摇摇欲坠。即使拼尽全力,站起身的高度也只到与时雨胸口平齐。
尝试几次后,终究是力竭,摔坐到草地上。
时雨还想多问几句,衣袖却是快要被身旁人拉扯到变形。墨倾望着潮升狼狈的模样,想到了自己从猎户笼中逃出,遭遇山火,被翦染所救的经历,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顿时心有戚戚,便也想让时雨救下此人。
潮声见状立刻以手撑地,费力地向前爬行两步,停到时雨面前,却不敢沾染他的半分衣袖。抬眸看向神色淡然的时雨,声音发颤:“求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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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清澈轩还在大堂干活的众人看到了在他们眼中堪称诡异的一幕。
墨倾步伐坦荡地走在最前面,率先踏进大堂,时雨一如既往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一次时雨的怀中多了一个紧紧依附的身影。
此人披散着长发,让旁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抓紧时雨衣袖时,窥见一小节露出的白皙手腕和走动时娉婷的身姿。光是进门这几步,就已经透着几分缱绻。
时雨本就身材极为高大挺拔,怀中人微微佝着上半身,贴在他的肩膀上竟只比他稍微矮了一些。这般身高看着就不像是哪家姑娘,但那软弱无骨的身姿,却是端得风情万种。
时雨命人再给自己开一间厢房,特地嘱咐要准备好好店里最大的沐浴桶,盛好凉水放在房间里。
这般吩咐后,先和墨倾低声交代了几句。墨倾笑着点了点头,没事人一样,自己一个人上楼先回房。看到他上楼的背影后,时雨才扶着怀中人走向新开的那间厢房。
目睹这一切的堂头退回到柜台,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心中不免是啧啧称奇:墨公子为人大度呀,难怪深得东家宠爱。
根据时雨的吩咐,小二很快就准备好浴桶。见下人告退后,潮升立刻从时雨的怀中挣脱出来,连滚带爬的翻身躺到浴桶中。
禁不住墨倾的撒娇哀求,时雨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救助潮升。只是潮升的身上旧伤又添新伤,靠自己根本无法藏住鱼尾,只得由时雨以法术帮他暂时将鱼尾化出双腿,不过靠外力演变的双腿根本不能被自己所控制,亦无法自主行走。
墨倾有看出来时雨不太喜欢和潮升接触,在潮升化出双腿后就自高奋勇的提出由他把人背回去,但被时雨严词拒绝。因此才有了方才潮升依靠在时雨身上走动的那一幕。
无力行走的双腿沾水后立刻就恢复成摇曳生姿幽蓝鱼尾。潮升将自己沉浸在木桶中,大口从水中吐出气泡。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头露了出来,再一次温声软语的向时雨道谢,便静待时雨发话。
把潮升送回到房间里,时雨就冷眼坐在一旁,等待他恢复一些体力后,才开口问道:“遁入汉水后你没有尝试过游向大海吗?”
“有尝试过顺着江水一路向下游去。”潮升温驯地点点头,“但是我游不了太远,离开这片河域后我很难生存。”
时雨依旧是淡漠的坐在软榻上,等他说完。
沉默了半刻,潮升神色间突然变得有些扭捏:“逃走之初,商队的人会沿着河域搜捕我,当时我没躲藏经验,鱼尾上又被射中间一箭,命都快没了便不敢再冒险游走,只能小心地将自己藏匿在河底的水草间。如此过了约有一个月,他们始终没抓到我,才渐渐放弃搜捕。但我尾鳍上的伤势在此期间却又加重了,若是现在贸然游向大海,一路上光是觅食求生就要耗尽气力,指不定还会沦为路上其他山野妖怪的盘中餐。”
说到此,潮升微微笑了笑,言语间多了一丝庆幸:“而且我发现,这段水域有种有一种半透明的小鱼,几乎不需要费力捕捉就可以吃到,只要我躲起来,在这里就很适合用来养伤。”
时雨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对他道:“你先在房里呆着吧,吃食晚一些我会令人送来,藏好自己的鱼尾巴,别让人瞧到。”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另一边小石头在下午大家都没怎么让他干活,本来还在后院休息的人,听说时雨和墨倾回来了,就想出来给墨倾送一包白案师傅今天新做的糕点,走向前厅时正好目睹了时雨抱着新人回来。
小石头虽然平日里沉默话少,但在酒楼里干活,南来北往各种人也见了不少,尤其是这两日见到的更多时雨和墨倾之间亲密之举,愈发觉得两人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关系。现在见墨倾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也忍不住为自己的好朋友着急,但终究是脸皮太薄,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今天和你们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把白公子抱的好紧。”
入住清澈轩以来,时雨就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姓名,所有人仅以白公子代称。唯有墨倾是个例外,记住时雨的叮嘱后他干脆就没喊过时雨的代称,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时雨的目光都会投过来。
因此现在墨倾也不觉得小石头是在特意提点,咽下口中的点心后才回答道:“里面加的果脯有点酸”。说完才想起来回答小石头的话,“对呀,他受伤了。”
小石头一副怒气不争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去给墨倾拿另一罐蜜饯。
晚饭依旧是时雨、墨倾、小石头三个人一起吃的。饭桌上时雨主动提出让小石头明天陪墨倾去程大夫那。下午回来后伙计就专程禀报过,程大夫说墨倾把药材处置得极好,若他有兴趣的明天可以再教他一些东西。
听到这话,墨倾自然是喜上眉梢,但落在小石头眼里却成了时雨故意想把人支开,以便于和新人私混。
各怀心思的吃完一顿饭后。时雨先是把墨清送回房间,陪他聊了一会儿,答应明天去程大夫那接他回来,路上再买几本新的连环画后才转身走进潮升的房间。
屋内烛火幽微,时雨向里走去,只见潮升倚在床边,床头珍珠散落,与他莹白的胸膛交相映衬,用他特有的嗓音脉脉含情道:“潮升愿以双修之术助大人飞升。”
把前文做了一些细节上的改动,整体剧情走向没变(假装有人在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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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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