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签署劳动合同，苏陵赶在清宿舍截止最后一天收拾好东西。

原本付过定金的合租房在远郊，那时苏陵还很惆怅。现在定金没了，但龙氏集团配置的宿舍就在市中心，距离上班地点只有500米不到。

苏陵没有考驾照，收好分配的车钥匙，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中途宿舍门响，他喊一声进，来人推门，苏陵愣了下，是同专业留校读博的刘师兄。

刘师兄没进门，单手插兜往宿舍里头扫了一眼：“我找赵塘，他人呢？”

苏陵继续卷着自己的被褥，“他去篮球场打球了。”

他是个微社恐I人，平时和不熟的同学交道不深，尤其跟这位刘师兄还曾经有过过节，自然不想跟对方多说话。

“你找到工作了？”

刘师兄没走，反倒倚着门框笑了一声：“哪家公司面子这么大，能请得动咱们苏陵这尊大佛？”

苏陵听出他嘲弄的语气，有些不愿意搭理。

反正读书生涯已经结束，往后能再见的机会寥寥。

这几天赵塘跟他们这些同系的一块喝酒，说了不少大环境的不容易，还提到了苏陵应聘的坎坷。

刘师兄猜苏陵这个不知变通的傻学弟便是能找到工作，大概率也就是个月均不到5k的底层收入。

“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将来你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来你刘师兄工作室尝试尝试。”

留下一句傲慢的话，刘师兄大摇大摆地走了。

临走，还不给关门！

苏陵无奈下地，想发脾气甩上门，又怕临毕业还摔坏东西白赔钱，只好闷闷地轻轻阖上门。

开着空调呢，不关门多浪费电呀。

他读书不像别的同学手头宽裕，宿舍除了床褥衣裳和几双替换的鞋子，也就窗台上的一盆富贵竹需要带走。

住了三年的宿舍，苏陵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一路辘轳声响上了地铁。

到员工宿舍的时候，已经天黑。

入口门岗是全自动人脸识别的，苏陵踩着铺过混凝土的平坦路面，一路循着路牌找到自己的宿舍楼。

整个宿舍区域占地不小，布局规整，一栋栋数过去，苏陵停在了九栋楼。

九号楼不同于其他楼的高耸，是一座只有六层的洋房栋。

门廊灯火通明，大门紧锁。

苏陵没领到什么门牌，正在犹豫是不是联系下人事潘小姐，门栋最前头传出一道机械声音——苏陵先生您好，九栋大门已为您打开。

大集团就是高级，智能化程度真高！

苏陵坐上电梯，电梯光秃秃的，没有按楼梯的位置，却自动向上攀升。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

苏陵出去左右看看，心下惊讶。

这么大的一层，竟然是一梯两户，一排排镭射灯照出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环境清油，杳无人声，他走到602的门口。

门上一个摄像头识别到人，照着苏陵身高微向下转动。

咔哒一声，602的大门经过人脸识别，自动开门。

苏陵：“哇呜！”

这要是个嘎腰子公司，付出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就在苏陵感慨科技造福人类社会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咚的落地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隐约好像看见顶上的灯泡晃动了下。

这楼不会是要塌吧。

而且不知是不是苏陵的错觉，周遭的空气好像比方才冷了几分，听到一声嘹亮的、像是某种兽类的吼叫声。

下一秒，熟悉的叮咚声传来。

苏陵愣怔地望向入户门廊。

一个身穿挺括黑色西装、冷着脸垂眸看手机的英俊青年出现在那里，天花板灯柱投下的光影勾勒出来人挺拔的身材，握着墨色机壳的手指修长劲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来却又夺人眼球的气质。

青年脚步从容，不紧不慢地踩着长廊柔软的地毯，最后停在601的正门口。

紧接着一道欢快的萝莉嗓音响彻空荡的走廊——“亲爱的主人，欢迎您回家！距离您上一次回家还是上一次，主人，您还记得您最亲爱的小哼哼吗？”

苏陵：“......”

青年并未回应跳脱的迎门自动化系统，眼神终于舍得从手里挪开，向着一侧偏移。

下一瞬，苏陵直愣愣地撞入对方深邃而幽暗的眼神中。

他暗自惊讶邻居异域的长相，猜测对方是不是哪国混血儿，忍不住多看几眼对方墨绿色的眼瞳，客气地笑笑，摆手打招呼：“嗨？您好，我是新入职集团的员工，今天刚刚搬来。我叫苏陵。”

青年上下打量苏陵一眼，微微拧起眉头。

“新入职的？刚进社会？”

苏陵心说：刚进社会都能看出来？

他垂眸看眼自己身上休闲的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再对比不远处青年明显价格高昂的笔挺西装，猜测是不是所谓的高定。

“嗯。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他很有交好的心思，主动道：“我是法务部的，你是哪个部门的呀？”

青年收起手机，推门而入，消失前只道：“不要瞎打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苏陵讪讪地望一眼只剩自己的走廊。

隔壁邻居走的是酷哥人设呢。

很快他就从主动社交而中道崩殂的郁闷中恢复过来，只因分给自己这套宿舍也太太太好了吧！

足足二百平的大平层！

简洁明了的欧式全套设计，三面铺平的大落地窗，横厅大开间，南北通透，动静分离。软装装潢很有现代风高奢设计感，各色家具上的logo彰显内置属于顶端配置。

窗户开着，盛夏深夜凉爽的风卷入这一间胜似高配版本的开放商样板屋子，苏陵控制住喉间的尖叫，满足地扑到在真皮大沙发上，喟足地打个滚！

他在此刻无比坚信，他苏陵这辈子要把一生的辛苦和努力都奉献给龙氏集团！

这么大的一块馅饼砸在脑袋上，至于早前怀疑的噶腰子陷阱，苏陵自认自己的腰子还不值得人家付出这么多早期血本！

叮，放在进门门廊下的手机响了一声。

苏陵光脚跑到门边，又咚咚咚地滚回柔软的沙发上。

——赵赵是个好罩罩：“小苏苏，新公司宿舍环境怎么样？几人间？原来的同事好不好相处呀？”

苏陵点开摄像头，绕着屋子转个圈，囫囵拍个大概发过去。

——酥小苏：“赵哥，我好像真的捡漏到大便宜了！宿舍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没有室友，只有我一个人住。”

虽然邻居有点冷漠，但是大门一关，这里隔音性这么好，他下班后回来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那头看着视频的赵塘有些凌乱。

不是，现在社会给应届生的待遇都这么逆天吗？

——赵赵是个好罩罩：“等你安顿好了，咱们一块约饭，到时候一起去你宿舍打游戏。”

——酥小苏：“好的赵哥！”

时间还早，苏陵打开行李箱，找了一套舒适的替换衣裳，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浴室，一边低低哼着快乐小歌，在宽敞的浴缸里泡个痛快。

清洗过后，手脚麻利地把带来的东西从行李箱里收拾出来。

最重的几部大头书依次摆在书房，翠绿的富贵竹一搁，苏陵看着自己略少的行头，心头依旧蔓延出浓浓的归宿感。

一番收拾下来，家里头缺的东西不少。

苏陵在手机里做好笔记，又翻过地图，预备去超市采买些东西，顺带熟悉下周围的商圈，为往后填肚子找好线路。

他踩着啪嗒啪嗒的夹趾拖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听到一声关门声，很快轻微的脚步声渐近，苏陵看着大黑夜依旧一身黑色西装的酷哥邻居，抿抿唇，往一边让开些距离。

早前遇上主动打招呼已经是他最大的社交行为，对方冷淡的态度让他觉得往后还是只当陌生人吧。

祖玄双手插兜，凌厉的视线落在青年露在外头的脚面上。

脚掌皮肤素白如玉，秀气的脚指头圆润可爱，皮肤散发着健康而温暖的莹光，脚踝线条流畅而优美，往上是青年穿着健身短裤而没有遮掩起来的修长小腿。

明黄的灯光下乖巧等在电梯来的青年眼神憨愣，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墙壁的眼睛一动不动。

祖玄不知怎么看着对方的一双脚心里有种微妙的不自在，非要找个理由，他视线一移，看到对方踩着的鞋。

“这双鞋......”

苏陵站得笔直，却总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后背毛毛的。

一听邻居开嗓，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是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

祖玄话音一顿，“......舒服吗？”

这双鞋舒服吗？

苏陵愣了下，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从某巴巴上头淘来的便宜货。

“额...还行。”

一双夹趾拖舒服不重要，重要的便宜就行。

人家主动开口了，虽然话题找得挺玄妙的，至少两个人干站着不尴尬。

苏陵笑了笑：“这么晚出去，是要吃夜宵吗？”

他没什么心机，一句话暴露了自己的行动。

祖玄从他嘴角的笑容上收回眸光：“回公司办点事。”

技术部的这群废物，分配员工入职的系统出了差错能把一个新人安排在9栋就算了，竟然还安排在他隔壁！

看来这几天出差，集团这些老骨头们又在偷奸耍滑躲懒了！

这么晚还要回公司加班，看这位邻居眼神不善，想来心里抱怨很多！

新菜鸡·苏陵跟在对方身后进了电梯，悄咪咪地打听：“集团平常工作都这么辛苦吗？”

涉及到劳动与付出这方面，祖玄一向不近人情，语气冷得堪比数九寒冬：“集团养着这么多人，付出那么多东西，作为员工，难道不应该辛苦付出，好好回报公司吗？”

苏陵：“......”

倒也不至于生气吧。

共情资本家，自我PUA，这位酷哥邻居很不一般呢！

电梯悠悠下行，苏陵垂着头看手机，不想搭话。

手指戳在屏幕上，一点点给奶奶回着信息。

祖玄人高马大，眼睛透过电梯折射出来的画面，看到苏陵一句句给家里抱着平安。

——酥小苏：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老板是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人，他的公司开了好些年，我进公司只要努力，一定能赚到钱。

——酥小苏：奶奶，医药费你不用操心，每天在医院里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安心养病就行。

——酥小苏：视频

——酥小苏：奶奶你看，我现在公司分配的宿舍这么好，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地方住。

电梯到了，祖玄迈步往外走。

他一向对新进入社会的年轻后代保持一种宽容的态度，只要没有沾染上集团那些老油皮混饭吃的腔调，他还是愿意给对方好脸的。

9栋下面压着法阵，封印人类社会与混沌界的一处暗道入口。

能住在9栋的都是混沌界的大佬，法力高深，平常镇守在九栋过养老生活，偶尔回混沌界跟作乱的精怪们打打架松松筋骨。

9栋原本是不接纳外人，看在法务部新人对家人孝顺，祖玄决定暂时不收回对方的房子。

祖玄在一众战战兢兢的技术龙面前站定，眼神如电扫过众人垂着的脑袋顶。

他记忆力很好，发现这次开会比年前开会时候技术部又多了几个秃头。

“说说吧，这一次又是谁负责的部分出了bug?”

技术部老大，一个样貌看起来五十多数的男人，实际龙龄已有八百岁，颤巍巍地举起手。

“Boss,是算法这块出了问题，我已经跟同事们一起加急修复好了。主要是前几天集团组织团建......”

祖玄抬手打断他的解释。

“入职龙氏集团第一条铁律，在其位谋其职。”

他不紧不慢地解开深色衬衫的扣子：“诸位，是人类世界过于安逸，以至于各位忘了曾经在混沌界挣扎求生的日子？”

底下人屏住呼吸，脑海中下意识闪出混沌界没日没夜混战厮杀的惊心岁月。

祖玄侧颜冷峻硬朗，不近人情地说出那句话。

“你被解雇了。”

技术部老大，为集团辛辛苦苦卖命，从最初破旧官网网页界面搭建走到如今集团强有力系统支撑的交互式路联网......全靠外包（坐享其成）的剑龙简大龙闻言立时绝望，唰得一声现出原型，一小条青色的小龙吱哇乱哭。

“boss，我错了，我知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boss，我从头开始学，从Java，从hello，world开始码，我报班我去培训，求老大看在咱们身上鳞甲一个色儿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祖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看向技术部二把手：“你接替他的职位。”

二把手龙瞬间上位，手拿把掐捏住上一任领导的叭叭小嘴，一脸‘我往后一定好好上进’的笑容：“BOSS放心，我往后鞠躬尽瘁，一定为集团建设添砖加瓦、贡献光和热！”

祖玄满意点头，“散会吧。”

买完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苏陵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苦着脸从公司大门出来。

加班果然消耗人的青春，瞧瞧这些同事头顶寸草不生的荒芜毛，苏陵觉得自己该早早下单买好防脱洗发水。

正愣神，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这儿站着干嘛？”

苏陵回头，见是酷哥邻居。

对比方才离开形容狼狈的同事，酷哥邻居气质清越，发胶满满的大背头真帅气！

他龇牙笑得开心：“刚买完东西，正要回宿舍呢。你呢，要一起回吗？”

祖玄被他明媚的笑容闪了一下，原本要赶回混沌界的脚步停住。

对视片刻后，一副同路人的语气：“一起走吧。”

朝前走出几步，又站在原地，在苏陵走到身边疑惑地看着他时，长臂一展，挑了几个大的袋子接到手中。

苏陵满眼感激：“谢谢！对了，你叫什么呀？”

祖玄：“阿祖。”

苏陵：“阿祖？哈哈哈...真的吗？外面都是成龙在等着你吗？”

夏日燥热的夜晚，青年与他并肩而行，神情放松，眼里蕴含着打趣的笑意。

祖玄不知他为何说外面有蛏龙在等着自己，不过混沌界百年平静，近日叛变的一支确实有蛏龙族的参与。

“放心，我不会让蛏龙混进来。”

他严肃保证。

苏陵只当他是配合自己的笑话，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分别时他接过热心邻居递过来的袋子，眼神晶亮，声音柔柔地道一声‘晚安，明天见’。

祖玄矜持地点点头。

等人进了屋中听不见才回应一句‘晚安’。

法务部新人刚入社会，还不太懂人类世界很多潜规则。

他身为龙氏集团的领头人，最好不要太过娇惯对方了！

少见几面为妙。

祖玄：少见公司新人，省得他恃宠而骄。

第二天守在门口，一听动静，开门开得最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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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