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条的存在对于天庭是重要的。

本宫也不得不承认，当初拦着他们修改天条，却又一部分私心在内。

天条要求神斩断□□，忘却私情。如此，一心为苍生的神仙们，一心求位列仙班的神仙们，才会齐心维护天庭的统治。

玉帝陛下历经万劫生灭才选出来的三界共主，纵然他也有小小的错误，但是他对三界万民的爱护之心一直都是不变的。

然而天条终究只是天道的一部分。

随着事实的变化，它也已经被众多思凡动情者痛之为陈旧陋习。

天庭的神仙都在反对它。

因此当沉香可以手持开天神斧前来的时候，本宫知道，那是盘古大神的意志，也是女娲娘娘的意志。

于是我没有再阻拦。

他们改变了天规。

也改变了我。

我开始相信，人心的感情是有必要的，爱，是有必要的。

这种感情，可以闯过昆仑山的三难，可以得到盘古大神的承认，可以劈开禁锢新天条的束缚，可以拯救万界众生。

神仙修行之路上，不再断情绝欲。

那些孩子们都说，在修改天条的这一路上，司法天神杨戬委曲求全，他失去了母亲，忍辱负重，培养起他的外甥，最终获得了在天条之争上的胜利。

然后他们往往忘记，在这一路上我也失去了我的九个孩子，而最小的小金乌，永远的高悬天空，忙忙碌碌，照耀人间，再也不曾回来看过他的父母。

当年作为三界之主的同道，作为天庭女仙的掌管者，我清楚，我必须以身作则，不得顾及儿女私情。

牺牲了就是牺牲了。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天地的秩序。

如今天条已改，过去的针锋相对所致使的惨事，想起来实属令神也心痛。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决心下凡历劫。

在人间第9999年的时候，在当年天条更改时，我对玉帝陛下所立下的应劫之期终满，我再度回到了天庭。

乘云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多年离别，如今的天庭又是什么样子呢？

想必一定是充满仁爱兄友弟恭君臣合乐。

毕竟新天条求世间大爱，众仙又是得道多年，心境沉稳开阔，天庭一定欢声笑语开朗洒脱吧。

当年众仙总说天上不比人间，总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人间热闹繁华热情如火。

这倒也说的不错。

但这过往尘世浮沉已有多年，我可能总归偏爱一些清净吧。

从乞丐，到绣娘，流民，寡嫂，侍女，到农女，士女，道人，又或者皇家贵胄富商巨贾，历遍人生百态，酸甜苦辣，战火流离，盛世倾颓。

越至后来，越觉种种都如过眼云烟。落仙台后，前尘尽忘，我尽着自己的努力在人间生活，救助众生，如今功德圆满。

不知道，今次劫难度后提前回归，本宫那位外甥，玉帝陛下，还有天庭众仙，是不是会欢迎呢？

想到这一点，本宫属实难得心中还有些忐忑。

便是天界旧事，在新的天条的治理下，也该翻篇了。

今重归于仙班，必遵从新规，为三界众生谋得福祉。

奇也怪哉，向来守卫森严的南天门竟也无人看管。

一路畅通无阻。

过往365宫殿，如今来来回回的行走着一身雪白的仙官仙女。

多一问人，竟跑的比嫦娥的兔子还快，口中还嚷嚷着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仙尊来了！神女来了，苦尽甘来天作之合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之类的话……

这单词拆开，本宫都认识，都组合起来的意思，真是叫本宫一时还捉摸不透？

千里眼，顺风耳也不曾来迎。

本宫真不得不怀疑他们还记挂着过往旧事不肯礼遇。

到凌霄殿前了，终于让本宫得空抓了一个小神将。

就这么一抓，手底下硌手的骨头真叫本宫忍不住皱眉，这一看脸，漂亮是漂亮，但当真也生的瘦瘦弱弱。

本宫记得下界前，将蟠桃园和瑶池的禁制都交由陛下处理了，即便本宫不在，瑶池仙会照旧，蟠桃园也照开，怎生他竟将守将们竟养的这般清瘦？

还有杨戬这司法天神，自己生的人高马大的，却是克扣，已经如此了竟也不知体恤下属的身体？还让人来守凌霄宝殿？

于是问曰：“陛下呢？司法天神呢？”

小神将懵了好一会儿，欲要挣脱，竟也脱离不得。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会，也只能见是中年女子，虽说容色端庄眉眼周正大家之姿，不难看出也曾是个美人……

但天庭几千年都没有这个年纪成仙的了。追求就是越小越好，越白越好，越瘦越好，如此才显得人天资聪颖，清风道骨……但凡超出二十年华才成仙的人，不是天资不够，就是背景不够。

虽然他的血脉也不是特别的优异，但从外在也足以看出，他已经胜出很多了，于是小神将抿唇，一副不悦之色，“……那是何人？”

不得不说，这次轮到本宫懵了。

再问，“……老君可在？”

“不知不知。哪里来的小仙，这可是天帝所在，容不得你瞎嚷嚷，滚滚滚。”

这小仙好生无礼。

本宫过去在天界，众仙从来都是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纵然是当年最最顽劣无状的孙悟空，也不曾有这般不恭之态……

一个不慎那小仙，就挣脱匆匆的溜回了大殿。

“……”想起那人的话……天帝？玉帝？

本宫抬头看了一眼那有些发白玉砖玉瓦的宫殿，啊，比起当年的金碧辉煌好像有点儿微妙。

连门楼上的宝蓝孔雀凌霄宝殿的匾额也不见踪迹。

若不是过往对天庭一花一木一路都熟于心中，真叫本宫要以为走错了。

莫非是陛下还未原谅于我，觉得我的罪过还未偿清，故而才不肯相见？

罢了罢了。

管他奈何。

本宫驾云径直就去了瑶池。

当年以至宝金莲为座，化为瑶池仙境，多年以来一直是六道众仙人相聚论道之所，这9000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待穿过层云，重重粉金色花影摇曳，你终于叫人松了口气。

瑶池总归是没怎么变。

嗯，比从前的繁复华丽，显得是简单了些。

不过也好。凡间人世疾苦，略薄些仙境，反而叫人更舒心些。

可见陛下还是顾念于我的。

当初下凡之时，本宫还担心杨戬那小外甥把这仙境拆了挟私报复呢。

花影摇曳，沁人心脾。

过往种种，真真如这池中盛开的青莲，涤尽凡尘，出水不染。

正是感叹间，耳旁传来一句私语。

“且安心吧，陛下已将此境赐予本君，仙姝若跟了我，日后仙丹仙药灵骨神心，又不会少了你的。”

“此言当真？”娇娇柔柔的女声一下子提高了音，止不住的雀跃欢心之情。

“纵使将这一池青莲金鲤炼化，送与仙姝，也是无妨的。”

“啊，这会不会太残忍了？”女声柔柔弱弱道，“其中可是有一株已生了灵智，化作形貌，仙君不是还挺喜欢。”

“……不过一小小花妖而已，怎比得上妙华仙子绝代之姿。”

“哎呀容澄仙君～”

仙境里顿时响起一阵不可描述的笑闹。

作为这片莲池曾经的主人，本宫深觉自己的脸色真的是不能再黑了。

立于层云，招手收来池中那株被屏蔽感知的小莲花仙，手中立刻多了一枝金莲，拂去云雾，池中两人显露形貌。

此刻衣衫凌乱，丑态百出。

飘在池水之上，又是一身身雪色霞服。

本宫心态炸了。

嫦娥仙子穿白，那是吊祭后羿，本宫觉得情有可原，结果一路走过来，都穿的白，搁这儿给谁奔丧呢？

也许是凡间辗转，经历的生死多了，本宫此刻突然心头一震。

能让整座天庭都如此相待，不会是……陛下，出啥问题了吧？？？？

“……”

没了云雾遮蔽，又猛地突见一人，那小仙子一声惨叫，缩进水中去，但是那高挑清瘦的仙君，扯出一抹邪笑，“哟，仙友真是好兴致。”

“……”

竟一时无言以对。

光天化日，简直岂有此理！

鉴于涉及到情爱有关的新天条，斟酌了半天，本宫觉得作为长辈已经相当委婉，“……伤风败俗。”

那仙君嗤笑一声，转嘴又亲了一旁的小仙女一下，声音相当大，“啵~”

本宫：“……”

不行，定要涵养。

这莫非也是新天条的提倡？？

那小年轻支着头依靠在瑶池旁，青丝如瀑散落满池，搂着小仙女，嘲笑道，“这是哪个穷乡僻壤飞升上来的老妖婆呀，都什么年代了，还伤风败俗。自己年纪大了，可不要嫉恨我们这般早早飞升的天才。”

美貌，慵懒，邪气，张扬。

似乎还觉得他如此姿态十分美丽，有意无意扯了扯衣襟。

看着那一池灵水的白衣，别的不说，本宫已经是深深地感觉到这莲花池不能要了。

金莲在她怀中摆了摆，很希望原来的主人不要嫌弃她们姐妹。

瞟了一眼云池旁貌似时至中年的女子，轻蔑的一笑。

恐又是个血统稀薄恐怕千辛万苦才得以飞升的下界道人。

皮白肉嫩，生的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

啧，时代已经变了！天条都改了九千多年了，还这么迂腐不化，无趣无趣——

神魔谈恋爱的都一抓一大把，那魔界的小妖女们一个比一个带劲，他今天还不过是跟一小仙女玩玩儿，还扯上伤风败俗了？

正因过往，在凡世历练多年，本宫可太明白这个眼神的意趣了。

虽然万年没有说过这句话，今天本宫还是想说。

真是好大的哮天犬胆！

本宫都懒得与他们废话，拂袖就收走瑶池。

许是没有料到有神能移走瑶池，那二位毫无防备，尖叫着从云层落下去，连乘云之术都没来得及来施展，就消失在云雾中。

“……”

杨戬到底是怎么当司法天神的？？

这天条便是改了，也不能这般放肆！

瑶池毕竟是众仙集会的道场，叫你们当做浴池使了？

成何体统？！简直成何体统！

“陛下！”

这一声不大，却能伴随着风云传遍天庭的每个角落。

本宫历劫归来，没想着他们大礼相迎，不过也不能避之不见还这般对待瑶池吧？

无人回应。

“司法天神！？”

“十二金仙？”

“老君！？”

“北斗七星？”

“雷公电母？”

“太阴星君？”

“月老？”

待将官名职名一个一个唤过去，一身红线的月老鬼鬼祟祟的来了，慌慌张张的。

“娘娘，只请换个地方说话吧。”

不然那群无法无天的祖宗可就要被您喊过来了。

待落定凡尘，月老一把年纪，抱着我的袖子大哭特哭。“啊娘娘啊，王母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老儿头发都要掉光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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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条修改之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