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声就像是一个信号。钟声响第一声时,那些村民都停在了原处。钟声响第二声时,村子里所有的声响都没了。钟声响第三声时,村民们慢慢地都把脑袋转向了湛韫一行人所在之处。钟声响第四声时,村民们一起睁开了眼,用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了他们。钟声响第五声时,村民动了起来,缓缓地向湛韫等人走来,他们的脚步很重,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钟声响第六声时,村民加快了脚步,脚步声带来的闷响连成了一片,如同隐隐的雷声一般。
到此,湛韫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想让他的人都离开迎画村,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了。这时,钟声响了第七声,村民都伸出了手,他们的手都是漆黑的,指甲很长。钟声响第八声时,村民的身上开始往外冒水,那水带些淡淡的红色。钟声响第九声时,村民身上冒出的水汇在一起,变成了一汪看不到尽头的水面。钟声响第十声时,村民都张开了嘴,露出了细密尖锐的牙齿,长长的舌头拖了下来。
异变是在钟声响第十一声时发生的,最前面的村民扑了上来,湛韫一行人中有人反应不及,被数名村民咬住了身体各处,随即那些村民就拖着那人,矮下身子如同野兽一般用四肢在水里快速爬行,躲到了其他村民后面。被拖走的那人,被村民咬住时强忍住了没有发出声响,可当他的身子接触到微微泛红的水面时,他竟发出了渗人的惨叫。
湛韫甩着马鞭逼退了部分村民,恰好看见那人全身的皮肤快速消融在水里,转瞬之间,那人全身的皮肤与毛发都没了,血肉暴露在外,简直就像是一个红色的人形怪物,他在水里翻滚着,大张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随着他的翻滚,浑身的血混进了水里,本来只是微微泛红的水面,渐渐颜色深了,最后竟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那人此时也彻底没了动静,静静的躺在水下,只有一只胳膊举出了水面。
第十二声钟声响起时,村民的进攻变得疯狂,跟着湛韫而来的一行人,不断有人被村民咬住拖走,重复着与第一个被拖走那人一模一样的死亡过程。在第二个被拖入水中的人死去后,第一个死去的那人竟从水里爬了起来,他跟随在村民后面,冲向了湛韫一行人。在他奔跑的过程中,诡异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的皮肤与毛发一点点的重新冒了出来,等他离湛韫等人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时,他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他的相貌变了,变成了湛韫等人谁都不认识的一个人。
湛韫等人被村民疯狂围攻,近六十人的队伍,不到十分钟就折损了近一半,随着折损的人也成为了村民,湛韫等人的处境越发困难。湛韫当机立断,让严星汉带着几个身手较好的在前突围,其他人跟上,他则断后。就在一行人行动的刹那,严星汉被突然飞过来的棺材板挡住了去路,紧接着棺材也飞了过来,若不是严星汉躲得快,就要被棺材砸倒了。
湛韫这时才想起了还封着艾君娴的红棺,他忙四处寻找,结果就看见艾君娴的尸体在水里浮浮沉沉,红色的水把她一身缟素都染红了。他当时直觉大事不妙,忙招呼严星汉等人快跑。可还是迟了,艾君娴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睁眼定定的看着湛韫,缓缓露出了一个渗人至极的笑容,一掌拍开挡在她前面的村民,健步如飞到了湛韫面前,抬手就扇了湛韫一个耳光,要扇第二个时,严星汉赶了上来,一把拉开了湛韫,可惜自己却没躲过,艾君娴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了他脸上,顿时他就红了半张脸。
艾君娴连扇了两巴掌后,猛地的回头看着还在疯狂涌来的村民,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低吼声,那吼声穿透性极强,湛韫听了之觉头晕目眩站不稳,双腿一软身子就往后倒了下去。严星汉的情况也很糟糕,也不知是因为低吼声还是因为艾君娴扇的那一巴掌,他的鼻子里不断的流出鲜血,身子也发软,整个人站不住,眼看着湛韫往后倒,马上要摔进那红色的水里,他本能的伸手去抓,可终究迟了一步。
湛韫倒进了红色的水里,立即就沉到了水底不再动弹。严星汉也往下倒,被艾君娴一把抓住了胳膊甩了出去,远远的落到了高处,几个呼吸的工夫,其他没被村民咬到拖走的人也都被她甩了出去,落在了严星汉身边。至于湛韫,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就扑向了乌泱泱的村民,抓挠撕咬撞扇踢踹无所不用,偶尔被村民抱住双臂时,她干脆的就是一个头槌砸过去。
终于,水面上只有艾君娴一人站着了。她傲气的看着被她打趴下的村民,非常不屑的呸了一声,弯腰将湛韫从水里拎了起来丢进了棺材里,又捡起棺材板盖上,单手举起棺材就往高处的严星汉等人走去。等她放下棺材,严星汉就扑了过去,一把推开棺材板,颤抖着手试了湛韫的鼻息,当发现湛韫鼻息与心跳皆无后,他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身子一个踉跄抓着棺材就跪了下去。
但严星汉还没能嚎出第一声,湛韫就猛地坐了起来,神色痛苦的捂着胸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打算四周,与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的艾君娴四目相对后,他咳嗽的更厉害了。好一会后,他终于不再咳嗽,身体也恢复了些气力,便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恭敬的请艾君娴躺进去。
艾君娴进了棺材,动作优雅的躺了下去,把不知从哪位村民手里抢来的红盖头盖在了脸上。湛韫让人把棺材板盖好,众人扛起棺材,高一脚低一脚的按照他的指示往村子深处走去。剩下的人来回换着扛棺材,倒了四班人后,终于在天色破晓时,到达了一座坐落在村子祭台下的孤坟前。湛韫在那座孤坟前点了三根黑色的死人香,等香烧完,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他让众人把棺材放在了坟头上,又铲来土把棺材与那座孤坟埋了。
做完这些,湛韫一行人急匆匆的打算离开迎画村,可明明不大的村子,他们从中午一直走到天黑才到了牌楼下。湛韫回头看了一眼,昨夜被艾君娴屠了的村子此时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让那依然没有消失的红色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严星汉担心又有事发生,催着他快些离开,他便收回目光,急匆匆的从牌楼下走过,然后身后就响起了雷声。
湛韫立即又回头看去,明明是晴空万里,却有雷声不断响起,在闪电刺目的光亮中,一道道雷电劈下,不知是何处被劈出了火,很快整个迎画村就陷入了一片火海。大火中有不少人影奔跑,只是都没能跑几步就摔到在地上,很快不再动弹。湛韫注意到,刚刚还存在的红色的水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火烧的很急,也没过多久,整个迎画村就都化为了灰烬。
雷声闪电都已停止,一轮圆月高挂空中,照的大地一片亮堂堂。就在这一片亮堂堂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阵大风吹过,把满地灰烬都卷起散向四方,等那些灰烬落下,一座完好无损的迎画村又出现了,依然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湛韫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严星汉与其他人也皆是惊恐不已。湛韫本来还想在迎画村外待几日再进村看看艾君娴的情况,可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后,便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带着剩余的十几人急匆匆的离开了迎画村,连夜进了桦荫镇,在镇中唯一的客栈中住了一夜,天亮后便赶往平陵县。
湛韫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看着微张着嘴神色诧异的闫憬,说起了别的事,“那天早上离开平陵县时,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天寒地冻的,她搬了一个大木盆在河边洗衣服。我们离开客栈时,她已经洗好了衣服,搬着那个大木盆要回家去,可衣服沾了水太重了,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搬起来。她急得哭了,我便走过去,帮她搬起了木盆,问明了她家的所在后,帮她送了过去。在她家门口,有个男子手里拿着油纸包等着,见我搬着木盆就上来接了过去,把油纸包递给了她。那姑娘拒绝了,自己走到不远处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追上已经走了的我,硬把包子塞给了我,说是谢谢我帮忙。”
闫憬见湛韫虽神色平静的说着这番话,眼里却多了一分探寻的味道,心里顿时卧槽不断。湛韫遇到的那小姑娘,不会是闫澄澄吧?他们早就见过?所以在T7火车上,湛韫是把他当成了闫澄澄才出手相助的?卧槽,不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狗血剧情吧?湛韫本来说艾君娴的事说的好好的,突然却提起了那小姑娘,会不会是在试探他?湛韫定是能确定他帮忙的那人真的是姑娘,而自己却是被艾君娴当着他的面说过是男子的,哦豁,要掉马甲了吗?
闫憬顿时想捂住脑袋模仿名画《呐喊》了,湛韫这次出现,他就一直有不妙的感觉,结果从掉落祭台开始,他那不妙的感觉就一步一步成真了。从那个与自己师门神似的故事开始,再到现在的与闫澄澄初见面,他就是再傻也明白了湛韫是在试探他!要命的是,湛韫这个混蛋同时从两个世界发生的事来试探他,他怎么回答都会有漏洞呀!
闫憬心里正无比抓狂的时候,湛韫轻笑了一声,“后来我又来过迎画村几次,先把艾君娴挖了出来,让她处理迎画村祭台下的僵尸,后来几次都是过来看看进展如何。每次我都会在桦荫镇上落脚,也是巧了,每次都会遇到那个小姑娘。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在T7火车上遇到你,闫澄澄。更让我没想到是一个月不到的工夫,你竟会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闫憬悬着的那颗心,在听了这话后,彻底死了。湛韫已经不是在试探了,他已经是摊牌了。闫憬面无表情心里麻木的想着,所以当初在T7火车上,湛韫对他如公孔雀开屏般的种种行为终于有了解释,这混蛋应该是把他当成闫澄澄了!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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