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妇黄琼也注意到了那缓缓流淌过来的鲜血,她停下了脚步,指挥蛇群覆上了鲜血,然后她踩着蛇群走了过去,到了那漆黑一片的车厢门前,“你今天也是逃不掉了,现在出来,我让你死个痛快。”
身处漆黑一片车厢里的闫憬,伸手到处摩挲了一番后终于摸到了座椅,便坐了下来,无声的呼了口气,对于蛇妇黄琼的话直接无视。到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有些紧张,左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不停搓着。等蛇妇黄琼不再言语后,他听到黑暗中有很轻微的声响,他侧头听着,努力想着那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那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闫憬缓缓收起了脚,下一秒就有东西游了过去,在地板上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但很快,一声极轻微的噗嗤声响起,随即那股让人浑身不适的摩擦声就停止了。紧接着,更多的摩擦声响起,因数量多速度快,摩擦声很快就变成了沙沙声,像是无数的多足虫子在飞快的向同一个方向爬去一般。可那种轻微的噗嗤声也是连绵不绝响起,最后竟成了不间断的噗噗声。
伴随着两种响声,一股让人生理不适的气味蔓延开来,有血腥味还有无法形容是何物散发出的臭味。闫憬慢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突然一滴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腕上,那液体冰凉,散发出混合着血腥味的腥臭味,就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那液体动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自己手腕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闫憬只觉自己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跳动速度明显变快,快到他都出现了耳鸣,整个人也神智迷糊起来。他费力的摇了摇头,用力咬着唇,甚至勉强用百年划了自己手背一刀,可这些做法对他目前的状况毫无帮助。他的脖子一下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后轻轻仰去,若是有旁人看到他这样,定会以为他是困极了在打盹。可实际上,他的脖子不断往后仰去,是因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不断使他往后仰头。
闫憬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周围突然亮如白昼,他忍不住眨了眨眼,最后一次脖子后仰时,看清楚了站在座椅后面抓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的主人的脸。那是一张很好看的少年的脸,只是两侧脸颊上画了几枝黑色的花,此时,那少年正低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神平静极了,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情感。闫憬只觉少年抓住自己脖子的手猛地发力,他顿时无法呼吸瞬间失去了意识。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那少年的脸,看着很熟悉。
那脸上画着黑色花朵的少年松开了手,任凭闫憬的身子往一旁倒去。他扫视了车厢里一眼,到处是被飞刃刺钉在各处的蛇,颜色大小不一,但绝大部分都还没有死去,此时齐刷刷的冲着他不断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少年拿下背在身后的五弦琵琶,抱在了怀里,毫无感情的转身向车厢门走去。他那把五弦琵琶极为怪异,除去弦线是白色的,其余皆为透明。但当五弦琵琶碰到他的脸颊时,他脸颊上的黑色花朵便向透明的琵琶游去,最后缠绕在白色的弦线上,形成了一颗颗如水滴般的椭圆体凸在琵琶上。
在车厢里突然变亮的时候,蛇妇黄琼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可回头才发现来时的车厢不见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有着数不清手脚与头颅的怪物。这怪物见她回头,所有的头颅都发出了笑声,手脚并用的向她滚来。蛇妇黄琼从那些头颅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她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就想避开这怪物,可再回头,那抱着琵琶的少年也正慢慢向她走来。
蛇妇黄琼指挥着蛇群去撞旁边的车窗,可不等蛇群有所动作,那怪物就伸出了许多只手,把那些蛇一一抓起,然后塞入每一个头颅口中。那些头颅吞下蛇群后,就不再笑了,而是齐刷刷的看着蛇妇黄琼,异口同声的喊着妈妈。这么多分不清男女老少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有什么异常力量一般,让她脚下踉跄起来,身子摇晃着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
那些头颅发出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也越来越像是幼儿的嗓音。蛇妇黄琼不受控制的缓缓转身向怪物走去,就在她与那怪物不足两米时,一条巨蟒突然出现将她卷住往后一拽,避开了轰然倒下的怪物。怪物见没能压倒她,顿时发出了骇人的啸叫声。巨蟒将蛇妇黄琼紧紧圈住,猛然发力撞向还未能起身的怪物,但陡变就在此时发生。
少年终于动手了,他轻轻拨动着怀中的五弦琵琶,数百道镶了白边与黑边的透明飞刃如同一堵墙般闪现在怪物身前,被那巨蟒撞散后,立即在车顶汇合,成了一把巨剑,对着被巨蟒圈住的蛇妇黄琼直刺了下去。巨蟒猛地抬起身来,撞开了那柄透明巨剑,尾巴又飞速一扫,将那巨剑扫飞出去,直直刺向了正费力起身的怪物。
少年手指一动,又拨动了五弦琵琶,这次没有飞刃,却有风声,那风声后发先至,比透明巨剑先到怪物面前,卷住了巨剑后又压向了巨蟒。那巨蟒故技重施,可这次它的身子刚抬到一半,就动弹不得。它抬起的身子被一根黑色马鞭紧紧勒住,被不断的往后拽去,那马鞭上缠绕着大团黑灰色的雾气,在雾气中有着数不清的人声,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什么,满满的怨毒之气从雾气里溢出,沾染在马鞭上,就如一根根无坚不摧的利刺往巨蟒的身子里钻。
被怪物的声音迷得差点失去了心智的蛇妇黄琼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恢复意识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少年,她脸上露出了错愕之色,但随即错愕之色又被恨意代替,“为什么死了还要活过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的孩子们也不会失去母亲!湛韫,你怎么还不死!”
那少年的确是湛韫,看样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对于生母蛇妇黄琼包含怨毒的言语,他依然态度平静,“四年前,我第一次重伤你时,你也是这样无能的只能咒骂我。那时,我抱着与你母子相认的喜悦而来,却带着不得不弑母的命运而去。你选择了哥、阿姐、以及与你一起死去的那个胎儿,唯独抛弃了我。我怨恨过你,但现在,我原谅你了。”
蛇妇黄琼狂笑起来,“原谅我?你凭什么原谅我?湛韫,你是被我抛弃了吗?不,不只是我,你被所有的人抛弃了。以前是我和湛家,现在是她,闫澄澄。她选择了那个赝品,对吗?她没有认出真正的你,所以,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湛韫手上发力,使得在蛇妇黄琼帮助下差点挣脱马鞭的巨蟒再次被马鞭勒紧,“我从来就没活着,有没有意思,你问错人了。你说的没错,你抛弃了我,湛家抛弃了我,闫澄澄也抛弃了我,但是,闫憬没有。闫憬认出了真正的我。这一场赌局,是我赢了。”他说到这里,微微笑了起来,他生得好看,笑起来也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只是他开心的笑,却让对面的蛇妇黄琼顿时心凉了半截。
蛇妇黄琼怔怔的看着微笑的湛韫,一时间没能明白他所说的那句“闫憬认出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意思。闫憬是谁?湛韫身边何时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湛琪曾说过闫澄澄丢了几天后再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回来的不是闫澄澄,而是湛韫所谓的闫憬?可是闫憬又是怎么做到没被任何人发现他与湛韫有关系的?不,闫憬并没有刻意隐瞒,是她们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那还是原来的闫澄澄,根本没有想过闫澄澄可能被掉包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骇得蛇妇黄琼的双手都微微抖了起来,“不可能,绝不可能,老祖不会没有发现的,还有湛若星、湛中律,他们也不会毫无察觉的!湛韫,你骗我!”
湛韫的脸颊靠上五弦琵琶,“他们就算察觉了,又凭什么要告诉你呢?毕竟你也一直在骗他们不是吗?我不是地狱道,你却一口咬定我就是地狱道,老祖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依然无法到达他心向之处,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母亲,我不是地狱道啊,老祖需要的是地狱道,而不是从来就没有活过的飞天夜叉,我。”
蛇妇黄琼怔愣愣的看着五弦琵琶上的那些如水滴般的椭圆体变成了一个个恶鬼,它们从五弦琵琶上走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的从湛韫身边向她这边走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对湛韫一直无法言明的恐惧从何而来了,他是飞天夜叉,是湛琪千叮咛万叮嘱遇见了一定要躲开的灾星。
从六道轮回的地狱道里而来的飞天夜叉,使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了其肉-体所出生之家,也就是湛家。若能在飞天夜叉刚出生时将其虐杀,利用其临死前的戾气催动湛琪所住的地下陵宫里的混元归一大阵,则可再保湛家十代昌荣。但若未能及时杀死,飞天夜叉会如何灭了湛家,就谁都不知道了。湛琪当初是从万祜侯那里得知了飞天夜叉的事,还知道了如何催生出飞天夜叉,他选中了黄琼,可惜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黄琼竟然早产,生下的孩子不可能是飞天夜叉了,他便让黄琼将其炼成地狱道,却没想到黄琼对他画的饼并不相信,并未照做,而是选了别的孩子炼成了地狱道。
蛇妇黄琼想到这里,看向湛韫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恐惧,“你自己做不到这些的,是谁帮你的?”
湛韫看着被恶鬼团团围着的巨蟒与蛇妇黄琼,“闫憬,是闫憬帮了我。你要死了,解释再多给你听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母亲,安心的去吧,你的使命完成了,你炼成了地狱道,引来了人间道,他打开了门,放出了我,而我,要灭了湛家。多谢了,母亲。希望你在地狱与湛家的列祖列宗相逢时,他们不会撕了你这个造成湛家灭亡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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