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黑夜有多么难熬,天总是会亮的。闫憬在柿意庄等了整整一夜,什么人都没有等来,陈芷荷与聂宇烨一直神色如常的陪着他等着,梁盛德几人却撑不住,都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时,闫憬抬手挡在脸前,微眯起眼看着窗外的红-日-良久后,他起身,长长的吐了口气,“我要回去了。”
陈芷荷看了聂宇烨一眼,“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们说了,我们这么多人,群策群力,总会想出一两个还行的法子。”
闫憬并不愿意把他与湛霜月昨夜商量的事说出去,他在柿意庄待了一夜,想了很多事,这些事都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不能假手他人,也不能把旁人拖进这看不到出路的深渊中。他对着陈芷荷笑了笑,“芷荷姑娘,我说过有很多事很多人我都不记得了,其中就包括你们。我想了想,聂宇烨说得对,我不记得的那些事那些人,对我而言也许很重要,所以我不能把他们卷进我将要做的事当中;当然也有可能对我并不重要,那么我更没有理由把他们卷进来。这庄子,你打理的很好,这里的收入你可以自由支配,但若是有一日你确定我死了,你就立刻与他们离开,免得受我牵连送了性命。”
闫憬说到这里,又想了想,“聚仙庄那边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所以那庄子上的事务也都交给你了。天京城里应该有你们的人,都让他们离开吧,天京城的天变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该走了,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他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打开了门,冲着红-日-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举起手来对着屋中众人摆了摆手,“各位,再见了。”
闫憬出了柿意庄大门,愿安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着了,他正要上马车,身后传了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让他留步。闫憬回头,快步从大门里走出的人是聂宇烨,手里提了一个藤制箱子。聂宇烨走到马车前,将藤制箱子打开,“我想姨娘可能会需要这些东西。”
藤制箱子里也没有多少东西,最上面是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书下面压着一叠黄纸。闫憬一手拿起那本书,一手翻了翻那叠黄纸,这些黄纸都是空白的,但随着他的翻动,有一股很熟悉的香味漫延开了。闫憬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将那叠黄纸也拿起后,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这盒子是白色的,盒盖上有他非常熟悉的紫色徽标。
闫憬的手指摩挲着雕刻在盒盖上的紫色徽标,呼吸都有些急促,脸上也不自觉的浮出了笑容。聂宇烨在旁边看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便试探着询问他是不是认识这盒子上的徽标。闫憬回过神来,目光垂落在盒盖的徽标上,一条被七朵茉莉花簇拥的龙做出了昂头上跃的架势,这是他的世界里他工作的龙之啸娱乐公司的徽标。
闫憬突然呼出了一口长气,心情轻松了许多,既然这个徽标出现,就证明鬼鬼飞没有放弃他。他没有打开小盒子,而是把黄纸与书都放了回去,抬头看着聂宇烨笑了笑,“多谢你把这些东西拿给我,很有用。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吗?”
聂宇烨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也是一头雾水。这东西是昨天下午在我房间里发现的,当时就放在桌上,上面有一张纸条,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姨娘。我看到时还奇怪姨娘是谁,没想到晚上姨娘就来了柿意庄。”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了闫憬。
闫憬展开纸条,正如聂宇烨所说,上面就短短一句话,【将这箱子转交给姨娘】。他又将纸条叠好,随手放进了箱子里,再次向聂宇烨道谢后就上了马车。马车摇晃着向天京城驶去,闫憬撑着头,一手不停的敲着大腿,直到昨晚往小荣那里挂电话的饭店就在不远处出现时,他让愿安停下了马车,“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回天京城。”愿安不愿意,但拗不过闫憬,只得独自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闫憬自己驾驶马车往天京城去了。
马车走了没多久,闫憬就遇到了不少往天京城里送菜的农民,他远远地跟在这些农民后面,看着他们进了天京城,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后,那些送菜的农民有不少又出城了。闫憬打量着他们的神色,确定天京城里应该没有戒严后,他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进了天京城,一路不停地向湛家后门赶去。
湛家后门位于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上,这会子不少人家都已经起来,各种小摊子也已支起,卖早点的小贩正在吆喝。闫憬把马车还回了车行,便坐在了早点摊前,随意要了些东西吃起来,状似不经意的跟小贩攀谈起来,确认湛家昨夜没有异常后,他才安心些。他吃完早点本想从后门回湛家,但想了想,随即转身往湛家大门走去。
湛家大门所在的街道是天京城里的主干道之一,不管白天黑夜,这街道上都是车水马龙,行人如梭。只是这主干道到了湛家与常柏馆面前,突兀的往前出去了一大截,湛家与常柏馆的两侧也同样往前出去了一大截,空出来的这三片地方建成了车库与岗哨,除此还有持枪的卫兵日夜在湛家与常柏馆周围巡逻。也是因此,独身一人的闫憬根本就无法靠近湛家大门。
闫憬被卫兵拦住,便站在不远处想着该怎么办,正想着,就见十来个人从湛家角门出来,几个人径直向岗哨走去,几个人往车库去了。那几个人与岗哨说完话,本也要向车库走,其中一个恰好看见了不远处的闫憬,立即就停下脚步,还叫住了其他人,一齐向闫憬快步过来。等走得近了,闫憬才认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是湛霜月的小厮怀宏。
怀宏到了闫憬面前,满面含笑的喊了一声姨娘,“二姑娘请姨娘去个地方,车都备好了,请吧。”
闫憬没有立即跟着怀宏走,“二姑娘不是今天结婚吗?怎么还有空请我去什么地方?”
怀宏又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这不是夏日里的荷花正好看嘛。”
闫憬松了口气,这句话是他昨夜与湛霜月商量好的暗语,若是湛霜月成功了,要找他,就说这句话,若是湛霜月失败了,有没有暗语都不重要了。他由怀宏陪着上了汽车,汽车飞速地向前开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皇宫。
宫门前依然是井然有序,有一队卫兵守着,见到汽车过来,队长抬手示意汽车停下,随即弯腰探头向车窗里看了看,又向怀宏询问了几句后,那队长起身抬手示意放行。汽车直接开进了皇宫,停在了大殿前。怀宏将闫憬扶下汽车,搀扶着他上了台阶,往大殿里去。
到了大殿门口,闫憬看见了怀萱,她向怀宏微微点头后,便伸手扶过闫憬,进了大殿。空旷的大殿里,湛霜月坐在御台台阶上,正低头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湛霜月抬起头,见来人是闫憬,便笑了起来,“你猜,我成功了没有?”
闫憬站在湛霜月面前,低头看着她手里那张明黄色的布,“成功了。”
湛霜月抬头长长的出了口气,将手里的布递给了闫憬,随即站起身来,“我说动了父亲,让他相信我有办法,让这神洲国名正言顺的改姓湛,他帮助了我,元后与帝上,都崩了。我自己写下了这道先帝传位与我的圣旨,让人往各大主城拍了电报,让他们把这道圣旨公布出去。我想,这会各大主城是应该都得到了消息的。我还拜托父亲派兵囚禁了废太子妃废皇孙,去辉鞍城抓捕废太子,以及追捕荣亲王艾琰。”
闫憬静静地听着,等湛霜月说完后,他才低头看了那圣旨一眼,“你留下废太子与荣亲王,为的是与湛大帅对抗吗?”
湛霜月没有说话。她也看向圣旨,良久之后她笑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在乎,“是的。我会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杀了废太子一家,但会留下荣亲王,我还会与他结婚的,他成为我的皇夫,也算是给了艾家的拥护者一个交代。”
闫憬对于造反没经验,对于造反成功后该怎么处理失败者也不清楚,他看着湛霜月,只是短短一夜,她变了许多。也是,不论是谁经过那一夜的残酷,都会变的。他想了想,将圣旨还给湛霜月,“在你做这件事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不管成功失败,你都回不去了。现在,你后悔了吗?”
湛霜月摇头,“我不后悔,再来十次,我也不后悔。我有我必须要守护的人。”她又叹了口气,“湛家我是回不去了,就交给你了。闫澄澄,愿你我,都能心想事成。”
闫憬皱眉,觉得这话不太吉利,“你可以有退路的。”
湛霜月沉默了,双手紧紧的攥着圣旨,双眼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很久,在大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时,她抬起头,与闫憬四目相对,神色决然,“我不要退路。你走吧,我还是那句话,愿你我,都能心想事成。我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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