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眼熟,等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猛地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下,随即冲着那人连连招手,同时还小声开口,“大半夜的,三公主你又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站在假山的那人的确是艾君娴。她飘到窗前,先探头看了一眼,随即长长叹了口气,“我要走啦。”
闫憬一愣,“你要去哪?”
艾君娴歪着头想了想,“去造反。”
闫憬眼角一跳,“你不是对艾家人没什么感情,知道二姑娘成了新帝还叫好的吗?怎么一转眼,你又要去造她的反了?”
艾君娴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闫憬,“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被会造反的,至于她能不能在造反中坐稳那个位子,就要看她的本事了。我得先去找到艾琰,太子就是个废物,找他也没什么用。我那个棺材你给我保管好了,等我造反完了,我就回来拿。”
闫憬刚要再说些什么,艾君娴却身子向后一倒,随即融入游廊地面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关上窗户,回到桌边坐下,继续看着那本书,可心里实在太烦闷,就算双眼盯着书,却完全不知道都看了些什么。他干脆合上了书,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转圈,竟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天亮。他也觉得累了,就和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被愿喜叫醒。
愿喜说宫里来了人,去了湛老太太的屋子,之后太太木繁枝与姑奶奶湛笑俪都被湛老太太叫了过去,宫里的人走了后,她们一直没有离开屋子,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湛老太太又让人把所有姨娘都叫去了,直到这会都没有离开。她说到这里,见闫憬还想睡的样子,便声音低了些,“愿乐已经去打听是什么事了,应该就快回来了,这会也快中午了,姨娘要不先起来洗漱吃些东西等她回来?”
其实闫憬已经猜到宫里来人说了什么了,只是湛霜月虽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却也不能明着逼迫湛老太太等人接受他成为湛家家主之事,尤其是在湛大帅还活着,湛家还有数十名少爷的情况下。不过,湛霜月肯定也是有法子的,不然湛老太太她们也不会商量到现在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他起床洗漱吃午饭,躺在游廊下的摇椅上等了会,远远地就看见愿乐小跑进了院子,直往上房而来。
闫憬捏着银叉从碗里叉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冲着愿乐招了招手,“这里这里,打听出什么了?”
愿乐快步上了游廊,连气都还没喘匀,就噼里啪啦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真是闫憬猜到的那样,这会子湛老太太她们也商量出了个结果,这结果,是几位姨娘是反对的。闫憬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湛老太太决定的事,怎么会有姨娘敢反对?等愿乐把湛老太太她们想出的法子说了出来,又说了是哪几位姨娘反对后,闫憬倒是明白了几分。
愿乐说完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闫憬,等着他快些拿个主意出来。可没想到闫憬神色平常,慢悠悠地把一碗西瓜块都吃完后,他才抬头看向愿乐,“我有数了,你去洗把脸休息下,屋子里有井水湃过的西瓜。叫愿喜来,我要换衣服。”
闫憬卧房中有两个衣柜,其中一个放了好几套衣服,因为款式颜色的缘故,闫憬一直找不到机会穿。愿喜进了卧房,就见闫憬站在那个衣柜前,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姨娘,愿乐说你叫我来,伺候你换衣服。你是要穿这里的衣服吗?”
闫憬回过神来,指着衣柜中的一套烟红色的衣服,“就这套,再去找适配的鞋子和饰品。”
愿喜看着那套烟红色的褂裙,迟疑了一下,“姨娘,要不你再看看旁边这几套呢,这一套,会不会有些老气了?”
闫憬笑了起来,没再说话。愿喜见状也就不再问了,转身去梳妆台看有哪些饰品可以配这套褂裙。配好后,等闫憬换了衣服,按照他的要求,愿喜又给他换了一个发型。刚把一切搞好,院子里就传来了惠秀的声音,说是湛老太太有事,请闫憬过去说话。闫憬起身出了屋子,留下愿喜,带着愿乐和五梅跟着惠秀去了湛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屋子,就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坐在人群中间的是湛老太太与湛笑俪,木繁枝坐在了湛老太太的下手,湛笑俪的下手坐了严姨娘,其他的姨娘们或坐或站。闫憬瞄了一眼,坐着的姨娘都是有孩子傍身的,但不知为何孔姨娘与姜姨娘却没有坐着,而是与木家双生姊妹站在了一处。见到闫憬进来,再看清他的穿着后,屋中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闫憬在人群中站了一瞬,便看向湛老太太笑着开口,“我因有事不在府中,着实有段日子没来见过老太太了,也因此不知道老太太屋子里竟改了规矩。往日里我来了,老太太虽不见得欢喜,倒也赏个座,上杯茶。可今天叫了我不来,不说是什么事,就让我这么站着,难道是要当着众多姐姐的面给我立立规矩吗?可我一直帮着二姑娘做事,也没出过纰漏,她对我也是很赏识的呀?我是做错了什么,使得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要当着众多姐姐的面给我立规矩呢?若是事情不大,我就先告辞,等见了二姑娘再回来领罚,若事情很大,那也请老太太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多少给我也留点面子。”
闫憬这会就是扯着湛霜月的旗帜唬人,他赌湛老太太即使再不满,也不会公开的反对湛霜月的决定,毕竟这会子在明面上湛大帅可是站在湛霜月那边的。他这番话说完后,湛老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那一口早就堵着的气越发憋闷,可她到底见过世面,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招手示意闫憬到她面前去。
闫憬走了过去,任凭湛老太太拉住了他的手,用力握着后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最后见闫憬一直微笑着看着她也不言语,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说到了宫里来人的事。可她刚说了个开头,就被闫憬打断了,“老太太若是说二姑娘希望我成为湛家家主一事,我虽不才,但承蒙二姑娘厚爱,不得不应下了。本想今日给老太太请安时告诉老太太这件事的,可二姑娘说要给老太太、太太、姑奶奶以及府中上下所有人一个惊喜,让我不要自己开口,由她从宫里派人来说这件事。”
闫憬说到这里,先看了湛笑俪、木繁枝一眼,又回头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又看着湛老太太,“我毕竟年轻,对这府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我昨夜想了许久,想请几位姐姐帮忙。太太与姑奶奶要处理外面的事务就够忙了,我也不能再给她们添事;严姐姐与老太太情同母女,往日里老太太的事宜大多都是严姐姐打理的,同时严姐姐还要照料儿孙,想来是分身乏术。其他的姐姐们,我虽接触不多,但也多少了解些脾气秉性。我再三考虑后,想请两位木家姐姐和孔姐姐帮我处理这府中大小事务,不知老太太觉得可行?”
湛老太太当然觉得不可行,本想婉转的说出自己一群人商量了半天才得出的法子,可没想到闫憬上来就拿出了湛霜月来压她们,紧接着完全把她们预定好的人选排除在外。她一激动,呼吸又急了,海嬷嬷忙上前给她抚胸拍背,严姨娘也立即端茶送水的伺候着,众人一阵忙乱后,她冷静下来,先放开了还一直紧紧握着的闫憬的手,喝了一口茶后,抬眼看着闫憬冷笑了两声。
屋子里众人不再言语,都在等湛老太太说出那个法子来,自然,众人中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为闫憬担忧的。可闫憬倒还是微笑着,“老太太这样对我笑,显然是对二姑娘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不满的。那么,我要怎么做,老太太才会认同二姑娘的做法呢?”
湛老太太直盯着闫憬的双眼,“你连我湛家人都不是,怎么做我湛家的家主?若你能在一年内生下孩子,不管男女,我就答应你可以做湛家的家主,在此之前,湛家的事务由我带着你们太太与姑奶奶还有灵巧一起打理。”
闫憬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还越笑声越大,就在众人皆错愕的看着他开始窃窃私语时,他猛地收了笑,眼神冰冷的看着湛老太太,“二姑娘如今的处境,老太太看来是并不在乎的,不然怎么会处处给二姑娘使绊子?我做湛家家主之事,本只是二姑娘为了我方便打理湛家而想出的临时一计,等一切风平浪静,这家主之位自然会回到湛家合适的儿孙身上。老太太这般为难我,为难二姑娘,可曾想过大帅?这件事他知情且愿意的。不信,老太太把大帅叫来问问,再把你们所谓的条件说给他听听,看看他怎么说。”
闫憬说完转身就走,“老太太还是弄清楚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再来为难我吧。湛家这艘大船,现在除了我,再无旁人能掌舵了。”他停下脚步,歪头想了下,回头看着湛老太太,“其实老太太的提议,我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这孩子父亲的人选,只怕不会如老太太的意呀。所以老太太,你还是先和大帅谈谈,再来找我吧。”他说完再次向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跑上了台阶,他便往旁边让了一下,随即帘子被人掀开,大管家东郭骞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湛老太太面前。
东郭骞这一下可把屋里众人都惊到了,湛老太太也是脸色陡变,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能发出声来,询问出了什么事。东郭骞顿时泪水满面,“老祖宗,大帅、大帅殉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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