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在老太太屋里等了好久没等来闫泠泠,反倒等来了湛昭,听春香通报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侧头见老太太与湛笑俪也有些诧异,心里顿时就好奇了,湛昭来老太太这里是要做什么?
湛昭进屋后先给老太太见礼,随即就看向湛笑俪询问是不是该回去了,老太太忙留他多待会等闫泠泠来了一起走,他笑了起来,“太太大约是收到了娘家来信,让冯嬷嬷送大姑娘去她大舅舅家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湛笑俪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后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不巧了,本还想着再叫上些年轻人,免得大姑娘二姑娘觉着乡下无聊。”
老太太的脸色恢复如常,伸手拉住闫憬的手轻轻拍了拍,“既然大姑娘去了她大舅舅家,那就二姑娘自己跟着湛家大姑奶奶去乡下小住几日吧,我让巴嬷嬷与春香陪着你一起去。好孩子,好好玩,过些日子我让人接你回来。”
闫憬脸上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紧紧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副生怕被丢弃的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过些日子让人接他回来?呵,只要他走出了闫家大门,闫家人就再也别想找到他。老太太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让倪嬷嬷送客,闫憬起身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莫要忘了早日让人接我回来。”
巴嬷嬷把帷帽给闫憬戴好,搀扶着他在春香的带领下与湛笑俪湛昭出了后门,绕道去了闫家侧门处的马车,跟在湛笑俪湛昭的汽车后面往天京城的东边郊区驶去。马车里,闫憬一直低着头双手绞着,看起来极为紧张的样子,春香与他说话,连说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还带了些哭腔。
汽车与马车在天京城里行驶的速度都不快,快接近午饭时才出了城,走了没多远就停在了一个庄子门口,早就在门口等着的数人忙快步迎了上来,为首的男子打开车门,与先下车的湛昭笑语了几句后为湛笑俪打开车门,抬起胳膊让她搭手下车。
湛笑俪走到马车前,招呼闫憬下车,“这会时间不早了,到我家三少恒昌的庄子上吃点东西再赶路。来人,闫二姑娘是我的贵客,都给我好好伺候着。”
两个跟着湛笑俪来到马车旁的丫鬟笑着应了,同时抬胳膊让闫憬搭手下了马车。湛笑俪笑吟吟的挽着他的胳膊往庄子大门走去,边走边给他介绍庄子,“我家三少恒昌自幼就不喜欢乡下,可见别人在乡下都有庄子他又眼热,便在城门外买了这个庄子,他平日里来得少,倒成了我们出城临时歇息的地方。”
湛笑俪正说着,听到湛昭叫了一声二姐,她一怔,抬头看去,看见湛霜月抱着一只小狗站着大门旁正笑看着他们,见湛笑俪注意到自己了,便先开口了,“姑姑,怎么来也不先说一声,好让下人备些好菜。”
湛笑俪笑了起来,松开了挽着闫憬的手,自己缓步上前了两步,“我们就是路过,有热汤热饭就极好了。倒是你怎么在这?你母亲不是说你这些日子忙得很?”
湛霜月把小狗交给自己的大丫鬟怀萱,微提着裙摆下了台阶,到了湛笑俪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姑姑这可真是说笑话了,到了哥的庄子哪能只有热汤热饭啊,必定是好酒好菜招待的。母亲说的没错,我是忙,可架不住阿韫整日里惹事,这不,他带着下人跑到哥的庄子里玩,跟隔壁吕家的三爷打了起来,我先来带他去给吕家三爷赔礼道歉,哥也正赶过来。”
湛笑俪的神色凝了一瞬,“出了太子妃的那个吕家?”见湛霜月点头,她皱眉,“天京城四大清贵之家为首的吕家怎么也开始弄庄子了?不怕引起帝上不满对太子妃不利?”
湛霜月还没回答,有人从大门出来,气呼呼的回答了湛笑俪的问题,“他呂恩德又不是太子妃嫡亲的胞弟,怎么会在乎太子妃在宫里如何。阿姐,今日我是看了你的面子才对那小子低头的,他最好不要再惹我,不然的话,我定会去他家里闹一场后再去帝上那里告他一状的。”
本来满面笑容的湛霜月冷下了脸,“阿韫,姑姑来了,不先上来请安问候,反倒胡搅蛮缠说些孩子气的话,我看你是欠打了,再胡闹,我就把你带回家,告诉父亲母亲你这些日子都做了哪些荒唐事!”她看向急匆匆从大门里跑出来的两个小厮,“怀顺怀意,把四少带回房去,我不同意,他就不许出门。湛韫湛朦皊,我与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被亲姐连名带姓加字都一起叫了出来的湛韫不服气的甩着手里的黑色马鞭,还想辩驳几句,可见湛霜月神色越发冷了,便撇了撇嘴冲着湛笑俪讨好的笑着,“姑姑,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呗,我可不想憋死在家里。”他说着也下了台阶挽住了湛笑俪另一只胳膊,还轻轻摇晃着,“姑姑,好姑姑,帮我说几句好话呗,你让阿姐别关我,我等会还要出去跑马呢。”见湛笑俪听到跑马就皱起了眉,他忙回头看着湛昭,“我让若星跟我一起去,有他在,姑姑你与阿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湛笑俪笑着摇头,“明明朦皊你才是哥哥,怎得这般孩子气,也行,让若星跟你一起去,但时间不可太久,我们休息会还要赶路呢。”
湛韫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姑姑,你们要去哪?”听湛笑俪说是去她的庄子,他的眼睛亮了,“我记得姑姑的庄子上有一片上好的茶花林,这时应开了,我要去看看,阿姐,我要去姑姑的庄子看茶花,你也去吧,好不好?”
湛霜月还在气他刚才说的话,对于他的讨好不为所动,回头招呼湛昭,“五弟莫要陪他胡闹,快进去休息,姑姑,我们也走。”
湛韫见湛霜月挽着湛笑俪的胳膊进了大门,脸色立刻沉下,回头斜视着还站在一旁的湛昭,语气里带着挑衅,“湛若星你怎么不跟着姑姑进庄子啊,难道你还真的准备跟我去跑马?”
湛韫的两个小厮里年长些的怀顺示意年纪小些的怀意拉着湛韫,自己则对着湛昭陪笑,“五少,您莫要理会我家四少不合理的要求,快请进庄子歇息。”见湛昭微笑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在意湛韫之前那语气不善的话语,他才松了口气,回头哄着湛韫,“四少,我们也回庄子去,二姑娘这会正在生气,你若还想去姑奶奶的庄子赏茶花,就得乖一些才行。”
湛韫哼哼了两声后甩着马鞭,目光四处一扫,看见了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闫憬,但因为闫憬带着帷帽,他看不清闫憬的脸,不由得眯起了眼满是不耐,举起手里的马鞭指着闫憬语气极为不善,“这又是什么人啊,大半天了都还不主动过来见过湛家四少我?”
湛昭皱了皱眉但飞快的松开,急走两步挡在了闫憬身前,微笑看着湛韫,“这位闫二姑娘是姑姑邀请的客人,四哥不要鲁莽冲撞了她。”
湛韫挑眉,“我是那种会唐突姑娘的人吗?闫二姑娘莫怕,我就是来接闫二姑娘进我哥庄子休息的。”他边说边走,最后还小跑起来,怀顺怀意急坏了,紧跟着他,一边拦他一边劝他不要吓坏了湛笑俪请来的客人。他被两人缠的不耐烦了,扬起马鞭晃了晃,“谁再拦着我,就别怪我抽人了。”
怀顺怀意知道湛韫说到做到,他们两个也是尝过被马鞭抽打的滋味,此时听湛韫要动马鞭抽人,两人都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本想让开,可转念想起闫二姑娘是湛笑俪邀请的客人,要是被湛韫惊扰了,只怕他们两人就不是被马鞭抽两下就能了事的,二姑娘湛霜月能打死他们两个。怀意年纪小些也胆子小些,想到二姑娘管家的雷霆手段,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湛韫面前,一把抱住了湛韫的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嚎了起来。
湛韫拖着怀意往闫憬挪过去,怀顺又拦在他面前,又哄又吓的想把他劝回庄子里去,可湛韫根本不听,就在主仆三人僵持不下时,一匹快马到了他们面前,马上的军装男子毫不犹豫的扬起手里的马鞭抽了下去,第一鞭就抽了湛韫的肩上,把他疼得大叫起来,“哥!”
马上的军装男子就是庄子的主人,湛家三少湛韬湛恒昌,也是湛霜月湛韫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听到湛韬的惨叫,湛韬冷冷哼了一声,“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欺负五弟,你耳朵若只是个装饰,不如让我割了喂狗!一天天的就知道惹祸,给我滚回庄子里去!等会再与你算账!”
湛韫终于怂了,见湛韬又举起马鞭,立刻转身就往庄子大门跑去,一不小心踉跄了下摔倒在台阶上,估计是腿被磕恨了,他抱着腿哀嚎起来,可见湛韬跳下马握着马鞭快步走来,被吓得立刻转身顺着台阶往上爬,然后一把抱住了听到骚动而出来查看的湛霜月的腿,“阿姐,哥用马鞭抽我,抽我肩上了,我还摔了,腿疼。”
本来还在生气的湛霜月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忙弯腰扶着湛韫的胳膊让他起身,一叠声的询问被马鞭抽到了何处,湛韫委屈的指着自己的左肩,湛霜月轻轻按了下,他夸张的大叫疼,吓得湛霜月立马缩回了手,看着正走过来的湛韬冷下了脸,“哥,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你看看阿韫都疼成什么样了。”
湛韬瞄了一眼躲在湛霜月身后做鬼脸的湛韫,脸上的怒色又多了一分,“我没打死他就不错了,那呂恩德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吗?还敢去招惹!还有我与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欺负五弟,他是听不见还是记不住?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在欺负五弟,哦,他刚才还调-戏那位姑娘。”
对于湛韫敌视湛昭这件事,湛霜月也是无法,她说也说了打也打了,可湛韫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她回头狠狠瞪了湛韫一眼,正想替他向湛昭道歉,就听到湛韬说他调-戏姑娘,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眼角狠狠跳了下,看向湛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意。
湛韫察觉不对转身想逃,被湛霜月抓住了胳膊,她柔声开口,“阿韫,哥刚才最后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能给我重复一遍吗?”
湛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阿姐,我也没听清,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姑姑不是还在等着,我们快进去吧,啊?”他反手抓住湛霜月的胳膊把她往大门里拖,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湛昭一眼,又飞快的瞄了一眼湛韬,见后者正盯着他,气得对后者挥了下手里的马鞭,见后者又举起了手里的马鞭,吓得立刻转头对湛霜月陪笑。
湛韬看着湛韫拖着湛霜月进了大门,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湛昭,脸上带了些笑,“五弟,委屈你了,阿韫这混小子就是嘴欠,你不要搭理他,听说你是陪着姑姑出城的?”见湛昭笑着点头后,他又看向闫憬,“这位姑娘是?”
湛昭往一旁让开,“三哥,这位是闫家的二姑娘,因家里有些事,就受了姑姑的邀请到她的庄子上玩几日。闫二姑娘,这位是我三哥,湛家三少湛韬湛恒昌。”
见闫憬要行礼,湛韬摆了摆手,“闫二姑娘不必客气,刚才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唐突姑娘了,我在这里代他向姑娘赔礼了,还望姑娘大量莫要与他多计较。五弟,快请闫二姑娘进庄子休息吧。我要去看看阿韫是不是又在玩花样了。”
湛昭依然笑着,目送湛韬几步上了台阶进了庄子大门,脸色才微微沉了沉,但很快他又脸上带笑看向闫憬,“闫二姑娘,请。”他陪着闫憬走了几步后又开口,“闫二姑娘,我四哥就是小孩子脾气,爱捉弄人,刚才虽无恶意,但到底惊扰了闫二姑娘,我在这里代他向闫二姑娘道歉了,希望闫二姑娘看在我与闫家交好的份上,不与我四哥计较这一回。”
闫憬轻轻点了点头,“我不生气的,四爷不必如此客气的。”
听到闫憬称呼自己为四爷,湛昭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脸上却丝毫不显,“闫二姑娘没生气就太好了。”他不再说什么,径直在前面为闫憬带路,进入庄子后,看见湛霜月身边的大丫鬟怀萱捧着一个托盘站在廊檐下,看样子像是在等人,他脚下一顿,怀萱已经对他行礼,他抬了抬手,“可是二姐有事要吩咐我?”
怀萱到了湛昭面前,“回五少的话,姑娘说刚才四少鲁莽惊扰了闫二姑娘,让我给闫二姑娘送份礼物,还望闫二姑娘能够收下,原谅四少刚才不得体的行为。”
闫憬紧紧交握着双手,“不,不必送我礼物,我原谅四少了。真的,我真的原谅四少了。”
湛昭伸手接过了怀萱手上的托盘,递给春香,“若闫二姑娘真的已经原谅了我四哥,就收下我二姐的礼物吧。”
怀萱见礼物已经送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行一礼后便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将两人带到了庄子里最大的会客厅,厅里湛笑俪与湛霜月说着什么,不时笑一声,一旁的湛韬湛韫兄弟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神色严肃一个满脸的不以为然。
湛昭带着闫憬进入会客厅后,湛霜月就起身走了过来,与湛昭笑语几句后,又对闫憬赔礼道歉,闫憬慌乱的摆手,“我,我没事,四少也没说什么做什么。”
湛韫听到闫憬这话就喊了起来,“我就说我没调-戏他!哎呀,哥别打了!”
湛笑俪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朦皊就是孩子脾气,你让他真作恶,他反倒不敢了。闫二姑娘也没事,霜月,恒昌,你们也不要再教训朦皊了。哎呀,我可是真饿了,一会定要吃三碗饭。”
湛笑俪都发话了,湛韬湛霜月也不好再说湛韫,湛韫忙溜到了湛笑俪身边,“姑姑,哥前些日子得了几坛桃花酒,我们今天尝尝如何?”
湛韬笑骂了一句,便示意管家去拿酒,“就知道你来我庄子是打这桃花酒的主意!”
不一会捧着托盘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管家也拿来了桃花酒,还拿来了一套白玉做成的桃花酒杯。湛韬亲自打开了酒坛上的封口,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立刻散开,他先给湛笑俪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酒坛还没放下,就被湛韫一把夺了过去。
湛韫给湛霜月湛昭都倒了酒后,走到了闫憬身边正要给他倒酒时,却突然停住了,随即就放下了酒坛,就在湛笑俪湛昭疑惑,湛韬湛霜月心生警惕时,他一把拿掉了闫憬头上的帷帽,“戴着这东西还怎么喝酒……你,你,你别哭啊,我给你戴上就是了,你可别哭了,再哭我又要被打了!”
湛韫看着眼泪滚滚落下的闫憬顿时慌了神,一边念念叨叨一边手忙脚乱的想把帷帽戴回去时还不忘偷偷瞄他姐他哥,见湛韬闭了闭眼后猛地起身,湛霜月也随手拿起了怀萱手上布菜用的长筷子起身,他更慌了,拿着帷帽转身想逃,却没想到帷帽勾住了闫憬的头发,随着他转身闫憬也被带着往后倒去。
在湛笑俪湛霜月的惊呼声中,湛韫干脆倒地,让闫憬倒在了他身上,在闫憬羞愤不已挣扎着起身时,被闫憬长发遮住了脸的他极轻的笑了一声,微微抬头轻语,“闫二姑娘,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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