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艾固安后,太太就以身体不舒服要静养为由,让人关了院门不见任何人,她把闫泠泠留在自己院子里,吩咐喜蓉喜兰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姑娘,没有她发话不得让大姑娘离开她的院子,不管是谁来见大姑娘都要得到她的同意才行。
闫泠泠不解,“妈妈你这是做什么,我约了星月明日去买东西呢。”
太太爱怜的理着闫泠泠鬓边碎发,“姐儿,听母亲一句,往后少与那湛星月来往,不过是个当玩意养在主母膝下的庶女,还真拿自己当嫡出的姑娘了,与她来往多了,有损你从三公主的身份。”
闫泠泠看着太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追问,冯嬷嬷走了进来,先笑着问了句大姑娘安好,随即看着太太,“老爷与大爷是去了警局问二爷的事。”
太太微摆手,冯嬷嬷便不再言语,等太太让喜蓉喜兰带着闫泠泠去了偏房后,才看着冯嬷嬷冷冷开口,“说实话吧。”
冯嬷嬷出了闫家大门就让下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医院,一路跟着她去卢氏那里打听闫怿外室李氏的住址,也真是巧了,她带人刚到卢氏住的巷子,远远就看见闫潇催促几个下人往停在门外的马车上搬东西,卢氏拉着闫欢喜带着两个儿子神色有些慌张的正往一辆大些的马车上爬。冯嬷嬷快步到了闫潇面前,行礼后就说大奶奶夏芸死了,太太请老爷和大爷回去处理后事,她说完就转头看着从马车帘子后面探出头的卢氏,询问李氏的住所。可没想到还没等卢氏说话,隔壁那家的门开了,出来的人正是闫怿与抱着闫涛的李氏,闫怿没注意到她,回头催着下人搬东西,倒是李氏先看见了她,忙对闫怿说了几句什么,他才转头看着她。等知道了冯嬷嬷的来意后,闫怿犹豫了好一后竟说夏芸的后事就由太太处理,他有急事要去外地一些日子。
太太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一把将手里的茶盅砸了出去,“糊涂东西!自己媳妇没了,亲兄弟还在警局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竟然要带着贱货出走!”
冯嬷嬷忙劝慰太太不要动气伤了身子,反正闫潇闫怿都被她带了回来,至于卢氏李氏以及她们的孩子,她让她们各自回家,让闫家下人看住了前后门,若她们有什么异动立刻就回来报给太太,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处理夏芸的后事,还得让人去打听闫慎现在的情况。
太太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按住胸口,“二爷的事不慌,先拿钱打点别让他遭罪。老太太那边,我让丁嬷嬷又去了一趟,得了准信,老太太头疼的厉害,请了邵大夫吃了药正睡着,邰大夫与倪嬷嬷守着她。大奶奶的后事程嬷嬷盯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眼下为难的是怎么向大奶奶娘家交代她的死因。”
冯嬷嬷想了想,“太太,我倒有个想法,就说大奶奶病了吧,她以为有喜却没想到是病,等太太发现不对,请医用药已是迟了。邰大夫正好在府里,把他请来弄张假医嘱,把老太太的药渣拿来充数,再主动提起让大爷续弦夏家姑娘。太太,这事老太太得知情。”她见太太神色恹恹,知道是被气狠了,“太太,眼下你可不能再自己抗着了,莫要忘了大姑娘,大姑娘福厚,你可得多为她做打算了,老太太之前与你与湛家大姑奶奶商议的事,现在你可要细想想了,毕竟如今的大姑娘可是从三公主了。”
太太不再言语,冯嬷嬷这话说到了她心里。她沉思了好一会,让丫鬟拿了一套素色衣服换了,亲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倪嬷嬷倒没拦她,只是说湛家大姑奶奶来了,正与老太太还有二姑娘说话。太太脚下一顿,侧头看着倪嬷嬷,“二姑娘何时来了老太太的院子?”
倪嬷嬷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太,“昨夜不知出了什么事,二姑娘的院子毁了,太太让二姑娘在自己院子里歇息了一夜,天亮后因大奶奶去了,怕来往人多冲撞了二姑娘就让她到老太太院子里暂住些时日,等大奶奶的后事处理完了再修葺二姑娘的院子。这些话可都是二姑娘当着湛家大姑奶奶的面对老太太说的。难道太太竟是不知情的?”
太太神色变了变,拿着帕子的手一下子捏紧了,“唉,因着大奶奶去得急,我竟忘了吩咐二姑娘过来老太太这里暂住的事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堂屋走去,看见春香掀开帘子进去了,便放慢了脚步,不一会春香又出来了,快步迎向她,说老太太正在等她,请她快些进去。
太太进了堂屋,见老太太歪在榻上,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腿上盖着被子,脸色也有些难看,此时正微笑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湛笑俪,似乎没发现她进了屋子,坐在下首的闫憬倒是看见了她,立刻起身叫了一声太太,老太太与湛笑俪这才齐齐转头看向她。
湛笑俪起身扶着太太的胳膊,让她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后,抬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我昨天晚上听说闫家出了点事,想着大姑娘没来找我,应不是大事,可没想到大奶奶年纪轻轻的就得了急病去了,老太太告诉我时,我着实是被惊到了。唉,大奶奶那等人品,想来是上面神仙喜爱极了,就早早让她上去了。太太与老太太心疼大奶奶也得保重身体,大奶奶的一双儿女日后还得你们多照料呢。”
湛笑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后,换了个话题,“我想着大奶奶去了,阖府定是极忙的,来往宾客又多,怕大姑娘二姑娘被人冲撞了,因此我就上门来请两位姑娘去我乡下的庄子小住几日,不知太太觉得如何?”
太太直觉不妥,正想着如何婉拒,春香快步进来,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太太脸色沉了沉,“怎会来得这么快?老太爷那里如何了?”她等春香说完后低语了几句,春香下意识的看了太太一眼随即应了声退了出去。
老太太在倪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微笑看着湛笑俪,“湛家大姑奶奶,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我已经让人去把大姑娘叫过来了,等会就烦请你带着她与二姑娘去乡下散散心了。”
太太一惊,正要开口,老太太已经转头看着她,“大奶奶的娘家人快到了,秦淮城宋家的人也快到了,老爷与大爷呢?”
太太又是一惊,实在是没想到夏家人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秦淮城宋家的人也来得这么快,她捏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老爷与大爷刚赶回来。我去迎接大奶奶娘家人。”见老太太点头,她便带着冯嬷嬷离了老太太的院子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赶,“冯嬷嬷,你跟着大姑娘二姑娘随湛家大姑奶奶去乡下,一定要照顾好大姑娘看好二姑娘。”
冯嬷嬷应下,“太太,大奶奶的娘家人怎会来得这么快?她们是如何得知大奶奶去了的?”她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会不会是我们家下人里有人捣鬼?”
太太也有同样的想法,“让程嬷嬷暗里查查家里的下人,你再敲打敲打下人,让她们都把嘴给我闭上,不管谁问都说大奶奶是急病去的。”说完后她不再言语,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快到院子时她停下了脚步,盯着冯嬷嬷的双眼,“你带人去收拾大姑娘的东西,从后门悄悄出去,把大姑娘送到她大舅舅家去。”
冯嬷嬷一怔,“可老太太不是答应了湛家大姑奶奶要让大姑娘与二姑娘一起去乡下的?”
太太冷笑了两声,“如今的大姑娘可是从三公主,嫁给湛家嫡出的四爷湛朦皊都是门当户对,湛若星不过是养在湛家太太膝下的庶子,现在的他再想娶大姑娘,这身份可就不够了。”她还要再说下去,就听到闫泠泠大叫了一声妈妈,把她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去,就看见不远处桥旁站着的闫泠泠脸色难看眼中含泪,而站在一旁的湛昭却神色平和。
太太知晓她刚才的话定是被两人听到了,若是往日她定会给出一个让湛昭满意的解释,可现在的情形就如她刚才说的那样,她的女儿成了圣弘帝的义女是当朝的从三公主,而湛昭就算被人称一声四爷也不能改变他是湛家庶子的事实,湛昭与她女儿的身份差距对调了。
闫泠泠紧紧抓着湛昭的袖子,语无伦次的为太太的话辩解,湛昭笑着拍了怕她的胳膊,并没有多说什么,给太太行礼后就说他是陪湛笑俪来的,看看时间湛笑俪该与老太太说完话了,他就去接湛笑俪回去了。太太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看着他走远后才皱眉看着哭了起来的闫泠泠,“姐儿,你忘了母亲之前与你说的话了?让你与湛星月少来往,自然也要与湛若星少来往甚至不再来往。你如今可是公主了,怎么可还与那些庶出的来往?”
泪眼汪汪的闫泠泠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太,对于太太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太太没等她开口,从袖子里拿出了两样东西放到了她手里,她低头看去,是一对玉佩,一枚是梅花赑屃玉佩,看式样是旧物,而另一枚梅花凤凰玉佩却是全新的。她疑惑抬头看着太太,“这两枚玉佩?”
太太拿起梅花凤凰玉佩系在闫泠泠腰间,“这是公主才有的梅花凤凰玉佩。”她又拿起梅花赑屃玉佩挂在了闫泠泠脖子上,仔细的将玉佩塞进衣服里,“这枚玉佩对你我都非常重要,你万万不可让它离身,知道了吗?”
闫泠泠下意识的点头,还想再说湛昭的事,可太太却没再理会她,只是让冯嬷嬷快些把她送去大舅舅家,她咬了咬唇没说什么,等太太进了院子,她看着冯嬷嬷说要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些东西,让冯嬷嬷先去准备车。冯嬷嬷自然不答应,定要跟着她,可架不住她哭闹,便退了一步让几个丫鬟跟着她,自己则去后门等着。
闫泠泠本想支走了冯嬷嬷就去找湛昭,可没想到几个丫鬟看得紧,她不得不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秋千上想法子,正想着听到身后廊檐下有人说着什么大奶奶,什么娘家人来闹,她回过头去叫住了没发现她的两个小丫鬟,“你们刚才说大嫂怎么了,还有什么娘家人来闹,闹什么?”
两个小丫鬟没想到她们的谈话会被闫泠泠听到,顿时吓得都跪下了,也不敢回答闫泠泠的问话,等闫泠泠又问了两遍要发火后,其中一个丫鬟才壮起胆子说起了夏芸娘家人来闹事的事,夏芸娘家人不接受夏芸是急病去世的说法,再加上闫静宁说了昨夜的全部见闻,夏芸娘家人认定是太太与闫怿为了某些目的害死了夏芸,此时闹着要将夏芸的尸身带回去报官查验死因,还要将闫静宁与闫嘉新也一起带走。
闫泠泠听到最后都愣住了,她今日一直心神不宁又觉得家里气氛古怪,她只当是因为有妖怪出现随即二哥又被巡捕房带走的缘故,可没想到竟是因为大嫂夏芸死了。她知道夏芸虽胆子小可身体极好的,那么突然就死了,说没内情她都不信。她猛地起身,拎起裙摆向夏芸的院子跑去,却在门口与跑进来的闫怿撞在一起,要不是跟上来的喜蓉扶住,她就摔倒了。
闫泠泠看着鼻青脸肿的闫怿大吃一惊,“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闫怿不言语,只是把她往院里推,随即就关上了门,快步进了堂屋,坐下就叹气。她跟进了堂屋在他对面坐下,“大哥,出什么事了,大嫂怎么就没了?”
闫怿重重哼了一声,“昨夜我在医院她在家里,我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那些个兄弟真是不可理喻,说什么是我为了让涛儿认祖归宗而逼死了不同意此事的你大嫂,”他说到这里顿住了,脸上浮出疑惑之色,“他们是如何知道涛儿的?”
闫泠泠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大哥,涛儿是谁,为何你要让他认祖归宗?”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难道,难道,涛儿是你的私生子?”
闫怿皱眉,“胡说什么,涛儿是我外室李氏所生之子,今年才三岁。”
外室生的儿子不就是私生子?闫泠泠头疼起来,“大哥,你怎么能,”她不由得撑住了疼得厉害的头,“你怎么能养外室,还有了私生子,你将大嫂与宁姐儿新哥儿置于何地!这事,爸爸知道了定会打死你的!妈妈也会气坏身子的。”
闫怿不以为然,“父亲自己都养了十几年的外室了,生了四个孩子,哦,对了,父亲的外室卢氏生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就在我们家里呢,就是你当做亲妹妹的闫澄澄。这事,母亲与祖父祖母都是知道的,当年卢氏可还是我们那庶出伯父的妻子,就与父亲有了首尾生下了闫澄澄,被田姨奶发现后着实闹了一番,那时你不到两岁定是记不得这些事的,我与老二记得可清楚了,卢氏被赶走后田姨奶带着闫澄澄与庶出伯父回了她的老家。可谁能想到,父亲并没有与卢氏断了,反倒将她养在外面做了外室,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父亲还经常将卢氏生的小女儿带到家里来陪祖母。我虽也养外室,可我从未将涛儿带到家里来。”
闫泠泠只觉得浑身发冷,耳朵里嗡鸣不断,已经听不清闫怿在说什么了,而一旁的喜蓉已经脸色苍白没了血色,喜兰也是浑身发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闫怿又说了好一会后发现闫泠泠没反应才停下,奇怪的看着她,“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闫泠泠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去找妈妈,不是,我要去找澄澄,不不不,我是要去找爸爸,对,找爸爸,我要找爸爸问清楚。”她自言自语着往外走,但失魂落魄的没留意到脚下,被凳腿绊了下重重摔倒在地,半天起不来,最终还是在喜蓉喜兰的搀扶下她才起身,可还是挣扎着要往外走,喜蓉喜兰哪敢让她出去,连哄带拽的将她拉回了卧室,给她脱了鞋袜坐在贵妃榻上,卷起裤腿查看伤口。
闫泠泠呆愣愣的坐着,任凭喜蓉喜兰处理伤口,直到腿突然疼的厉害让她回过神来,“我要去找妈妈!”她起身往外走,还一把就推开了阻拦她的喜蓉喜兰,“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妈妈!”
闫怿被闫泠泠摔倒一事吓到,此时才回过神来,“母亲被夏家人缠住了,你去添什么乱,就在屋子里好好待着,等母亲处理好了事情再去也不迟的。”
闫怿这话也不算错,闫家老太爷与闫潇都不是当家的料,家里家外的事务早些年都是老太太打理,太太嫁入闫家生了三个孩子后开始跟着老太太打理事务,这些年老太太年纪大了时常精神不济,事务便都由太太一人打理,闫家老少几个爷们除了二爷闫慎还能为她搭把手,其余的与废物无益,闫怿遇事第一反应都是找太太解决,眼下夏芸娘家人在闫家大闹,他也觉得这事与他无关,太太出面处理就可以了,他甚至还委屈自己被夏芸的兄弟打了。
闫泠泠闻言看着闫怿,眼中满是泪水,“大哥,这不是你的事么,为何要让妈妈为你处理?大嫂去了,你怎么不去为她守灵,也不去照料宁姐儿新哥儿?”见闫怿依然不以为然的态度,她深吸了几口气,“谁都不要拦着我去找妈妈,否则,我定会让妈妈把你们都发卖掉!”
闫泠泠丢下狠话就再次向外走去,却被冯嬷嬷拦住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冯嬷嬷手里的帕子就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即她就在闫怿与喜蓉喜兰的惊呼声以及冯嬷嬷向众人解释是太太要求这么做的话语里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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