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湛韫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着让脏的跟泥人似的闫憬打到,他跑了几步后跃上围墙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闫憬追到围墙前,累的扶着围墙直喘,咬着牙恨恨的发誓再有机会见面一定打死他。

站在围墙外的湛韫笑了笑,转头看向不远处,羽白脚下踩着玉白,不停啄着后者的脑袋,站在一旁的严星汉满是无奈的看着,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立刻抬起头查看,见是湛韫就快步迎了上来。湛韫抬手示意他停下,自己则在原地又站了会,等听不到闫憬的声音了,他才想转身向严星汉走去,可他刚走了一步就停下了,猛地抬头看向围墙。

闫憬趴在围墙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握着擀面杖指着湛韫,脸上的笑容极为狰狞,双唇一张一合好像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湛韫慢慢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见一道微弱的白光从闫憬手里的擀面杖上冒了出来,疾速飞向了他,然后擦着他的肩飞到了不远处的墙上,连道印子都没能在墙上留下。

湛韫皱起的眉头并没有随着那道打偏的诀而松开,他看了看那道诀消失的地方,又回头看了看闫憬,后者一脸得意,并没有因为诀打偏而失望。湛韫警惕的握紧马鞭缓缓后退了一步后本能的竖起马鞭挡在身前,几乎是同时有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有东西撞在了马鞭上,力道还不小,要不是他有了准备,只怕会被推着退后两步。

闫憬见湛韫稳稳站着,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偷袭是没成功了。他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撞塌了三间房的东西冲了出来,他一抬腿上了围墙,刚要往下跳却被几步到了墙下的湛韫拦住了,“别出来。”

闫憬本不想听湛韫的话,可就在他要往下跳的瞬间,他看见了暗处亮起了幽幽的灯光,数量不少还在快速靠近。湛韫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但没回头,“我跟你说过的,今夜,谁从闫家出来都得死。外面比里面危险。”

闫憬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撞塌三间房的那东西此时往太太的院子爬去了,他想了想,回头看着围墙外那些越来越近的灯光,心里有些发毛,也不再跟湛韫说什么就转身顺着围墙滑了下去。他站在墙下四处看看,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想法,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了那东西身后也往太太的院子去了。

闫憬没能靠近太太的院子,快到太太院子门口时,他看见门外站了两个人,一身凌厉杀气绝不会是闫家的下人,等那东西进入院子后,两人就四处打量查看情况。闫憬当机立断转身进了花园往闫泠泠的院子走去,可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夏芸的院子乱了起来,闫静宁的哭喊声极为刺耳,还有人厉声呵斥着什么。

闫憬猜测大概是夏芸出事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正想着突然听到了说话声与脚步声,他一惊左右看看后躲到假山后面花丛里,蹲下身子慢慢往另一座假山那边移去。移了没多远他就停下了,因为靠近的脚步声停了说话声却还在继续。

闫憬蹲在花丛里,随手搂过一把半人高的花挡在了身前,快速在身旁的地上画了遮掩气息身形的诀后,他才稍微安心的听着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其中女声他认识,是闫家太太,而男声却是完全陌生的。

闫憬只听了几句话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身子僵硬不敢动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现在的他要是被发现就死定了。有微风吹过,闫憬感觉眼前的花丛动了起来,然后有东西突然从花丛里窜了出来,他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后,瞳孔一缩后就感觉后颈一疼随即失去了知觉。

一个中年男子拎着失去了意识的闫憬准备退回暗处,刚走了一步他就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看过去,半明半暗处站着一个人,他眯起了眼,低声开口,“何人?”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反手从身后抽出了什么东西对着中年男子举起,就在中年男子疑惑那人手里举着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那人动了,身形极快的到了他面前,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前,这一掌力道极大,一声闷响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瞬后疯狂跳动起来,快到让他瞬间都无法呼吸。

中年男子神色痛苦的倒在了花丛,看着那人接住了从他手里摔了下去的闫憬,一扬手把刚才举在手里的东西丢在了他面前,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等认出那东西是什么后,呼吸一窒,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人,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随即抬脚将他踹入了花丛旁的池塘。

重物落入池塘的动静实在不小,在那人拎着闫憬消失的同时,有几个人影落在了池塘周围,他们没发现带走闫憬的那人,仔细找了一圈后怀疑有人落入了池塘,为首的正打算让人下水看看,有人却捡起了一样东西交给了他。他看清楚手里的东西,脸色顿时就变了,略一思索后摆手让几人都退了远处,他则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往假山旁已经不再言语的两人走去。

假山低矮处放着一个小灯笼,灯笼旁坐着一个中年女子低头轻声哭泣,而在她身旁站着一个神色阴郁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他一手放在她的肩上,一手背在身后,语速极快的轻声说着什么。听到为首之人的声音,女子身子一抖有些慌张的扭过了头,男子轻轻拍拍她的肩后回头,“什么事?”

为首之人低头弯腰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属下发现了这个东西。”

男子接过为首之人手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皱眉,他回头将东西递到女子面前,“这不是你当初摔碎的那块梅花赑屃玉佩吗?”

女子借着灯笼的光细细打量了男子手里的东西,刚开始她脸上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变成了惶恐。男子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她当年是当着男子的面摔碎的,她到现在都记得玉佩被摔碎后程嬷嬷慌乱捡起碎片不断向男子请罪的神情,“这怎么可能,你是亲眼看到我摔了的。”

男子点头,“我记得。但这块玉佩也不是假的。”

女子脸上惶恐的神色渐渐消散,“会不会当初我摔碎的那块梅花赑屃玉佩是假的?不,不可能,那块玉佩当初我从未离身,有人想要换了,只有一开始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可那块玉佩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男子再次点头,“不错,我还告诉你,那块玉佩是我出生时我的父皇赐下的向世人证明他承认我六皇子身份的证物。”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施凯,细查这块玉佩的来历,要快。”

被称作施凯的为首之人点头称是后接过玉佩退回了暗处,有一名下属靠了过来,“闫家太太与帝上当年定情的信物可是这块梅花赑屃玉佩?”

施凯本能反手去抓下属的脖子,却没想到下属早有提防,手里提着的长刀横在面前挡住了施凯的手,随即身子往后纵跃退了几步,“看施大总管这反应,没错了。只是闫家太太生了两子一女,谁又是帝上的种呢?”

施凯不言语快步攻了上去,他已经发现这人不是他的下属,听这人言语似乎知道帝上多年前的一些秘事,他绝不能让这人活着离开这里。那人也不与施凯周旋,丢出几个暗器拖延时间,等施凯躲开所有暗器时,那人已经跃过假山飞上一棵大树,头也不回的再次跃出,落在了围墙上直接跳了下去,几个呼吸的工夫后,围墙外响了不知名生物的吼叫声,还有浓郁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施凯阻住了想要追上去的下属,“小心调虎离山,保护帝上重要。”等下属们都离去后,他却还看着那人逃离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安,虽从声音听不出那人是谁,但那人离去时有个小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他没空细想,现在又在脑中过了一遍那人的小动作后,他对那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到底要不要告诉圣弘帝,他拿不定主意了。

天将亮时最是黑暗,闹腾了一夜的闫家在施凯带着下属护着男子悄悄离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这份安静很快就被夏芸院子里的一声女人惨嚎打破了,一个嬷嬷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门向老太太的院子跑去,边跑边喊,“大奶奶没了,大奶奶没了啊……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她,没了……”

一夜没睡的太太虽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惊到了,她撑着头闭着眼,“程嬷嬷,大奶奶的后事你负责。冯嬷嬷,你带人去把大爷绑回来。丁嬷嬷你去老太太的院子,问问大奶奶的后事要怎么处理。我乏的很,先眯会,等老太太那里发话了我再起来。”

等三个嬷嬷都走了,太太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一番,换了衣服补觉去了,可她刚闭上眼还没睡着,就听到有人跑了进来,哭喊着妈妈。她一惊,猛地起身,就见满面泪水的闫泠泠推门进来,见到她就扑了上去,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太太心疼的搂着闫泠泠,“姐儿莫哭,你身子可好了?怎么回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妈妈好让人去接你,你回来了,你大哥呢?”

闫泠泠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大哥跟着爸爸走了。我问他们去哪里,他们也不告诉我。”

太太的整颗心猛地往下一沉,一个极为不好的念头在她脑中冒出,她握紧了手,指甲都扎进了肉里,疼痛让她冷静了些,“兴许他们是为了你二哥去奔走了,看你脸色很差,昨夜定是没有睡好,你就在我这里先睡会吧。”

闫泠泠洗漱后上床窝在了太太身边,很快就沉沉睡去,太太一直抚着她的背,等她睡沉了才下床出了卧室,堂屋里丁嬷嬷已经在候着了。太太见丁嬷嬷深色不安不由得皱眉,“老太太怎么说?”

丁嬷嬷并没有见到老太太,她连老太太的院子都没能进,倪嬷嬷说老太太不舒服还在睡,有什么事等到午饭时再说。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看了太太一眼,“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春香端着一个盆从堂屋里出来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了,盆掉到地上洒了一地的血,那味腥气极了。太太,你说老太太是不是……”

太太眼神严厉的扫了丁嬷嬷一眼,丁嬷嬷心里一惊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太太摩挲着袖子里的玉佩,沉思了好一会后起身,“你再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告诉倪嬷嬷大奶奶没了,家里要办丧事。我去大奶奶的院子看看宁姐儿,你们几个,”她指着几个丫鬟,其中有闫泠泠的两个大丫鬟喜蓉喜兰,“喜蓉喜兰照顾好姐儿,剩下的看好院门守着新哥儿。”

太太前脚去了夏芸的院子,后脚看后门的家丁就冲进了她的院子,嚷嚷着后门那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几具人的白骨,那白骨下面还有没彻底凝固的血。太太与三位嬷嬷都不在,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家丁那些话骇住,一时间都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喜蓉让喜兰守在太太卧房外,自己则快步出了堂屋,声音略高的喝住了家丁,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了,现在太太去了大奶奶的院子,他要么去大奶奶的院子找太太要么就去找老太太,要是再吵惊了大姑娘的好梦,太太定会扒了他的皮。

闫家下人都知道大姑娘是太太的命,家丁听了喜蓉的话没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老太太的院子跑,可刚出门他就又叫了起来。喜蓉又气又急还有些慌,快步追到院门处,刚要问他叫什么,就看见了不远处池塘里挣扎的闫憬。

喜蓉看着在池塘里不断挣扎的闫憬,一时间都呆了呆,还是其他下人的惊叫声让她回了神,忙让会水的婆子下水把闫憬救起来送回他的院子去。有两个婆子下水去救闫憬,其中一个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被水底一张惨白的死人脸吓的惨叫起来,身子一歪失了平衡在池塘里扑腾了好一会后才站稳,结果就看见自己身旁漂着一具男尸,她又是一声惨叫,双眼一翻竟失去了知觉。

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后,闫憬坐在太太院子的角落里,端着一杯热茶烤火,整个人抖个不停。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他听到了太太与某个男子的对话,内容极为震撼,然后在他想离开时看到了一个长着龙头的东西,随即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就在池塘里了。他看着身前小小的火堆,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闫家真的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有极大的危险正在靠近闫家,他若不快些离开,必定会被卷入的。

闫憬正想着,听到了一声惊呼,他抬头,看见闫泠泠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满脸的担忧,“妹妹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照顾二姑娘的,还不快些伺候她换了湿衣服!”

喜蓉让人救闫憬时也让人去了闫憬的院子拿衣服,没想到那人急匆匆的回来说二姑娘院子里的房屋全塌了,她就让人回闫泠泠的院子拿些大姑娘的旧衣,可那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见闫泠泠急了,便忙向她解释,正说着,去拿旧衣的人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件厚衣服。

喜蓉正要去接旧衣,那人却先开口了,“喜蓉姐姐,大姑娘的院子里落了奇怪的东西,看着像蛇可头上又有脚,有老人说怕是龙呢。”

那人此话一出,惊到了周围众人,闫泠泠呆了,把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后,满脸疑惑,“怎么会有龙呢?又怎么会落在我的院子里?”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除了去了大奶奶院子的太太就只有闫憬了,但闫憬为了自己的小命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有龙落在了闫泠泠院子里这件事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事。他轻轻摇头让自己不要深究,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闫家。

大姑娘院子里落了龙的事很快就在闫家下人里传开了,有人说大姑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有人说龙落女儿房必定祸全家,可这些说法很快就消失了,除了从大奶奶院子里回来的太太严厉禁止闫家所有人谈论这件事外,还因为六皇子艾固安带来了一个极为惊人的消息。

艾固安带了数十名宫人来了闫家,转述了圣弘帝的口谕,说是帝上听闻闫家大姑娘院子里落了龙,又听闻闫家大姑娘与三公主艾君娴是同岁生日还是同一日,想必是闫家大姑娘与三公主艾君娴之间有缘分,因此收闫家大姑娘闫泠泠为义女,一切事宜皆从三公主艾君娴。

艾固安转述完了圣弘帝的口谕后,笑看着闫泠泠,“我从这会开始可得改口叫你一声从三公主了。真是没想到有一日你竟成了我的皇妹。这里都是帝上赏赐给你的,那个箱子里的是我这个六哥的一点心意。”他又看向了太太,“恭喜闫太太了。”

闫憬站在人群后面,靠近院门处,神色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太太喜不自胜的与艾固安说笑,闫泠泠对御赐之物欣赏不已,院里下人们的欢天喜地,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似乎泼天的富贵马上就要到闫家了。他转头看向夏芸的院子,看着那院子里哭的声嘶力竭不停扑向堂屋的闫静宁,高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挥下手的程嬷嬷,抱着白布置院子的神色各异的下人们。

良久后闫憬笑了起来,轻声的自言自语,“真是有趣啊,人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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