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晚宴结束后,闫憬在烟柔的带领下回到了他暂住的院子,洗漱后与巴嬷嬷春香闲聊了几句就借口乏了想睡了,打发了两人出了卧房,叮嘱二人早上唤他起床时敲门就行。他担心湛韫会突然半夜来找他,连衣服都没脱盖着被子靠着床头打盹,结果却不知不觉睡到了天亮被敲门声吵醒了。

闫憬呲牙裂嘴的从床上爬起来,形如丧尸般走到了桌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又慢慢活动着身体,“什么事?”

春香听到闫憬说话了便没再继续敲门,“二姑娘,湛家大姑奶奶让人来传话,说是昨夜受了些凉身子不爽利,今天托了霜月姑娘照顾二姑娘,让二姑娘不要拘谨。”

闫憬应了声知道了,打开了窗户深吸了口气,顿时精神一振,伸了个懒腰惬意的打了个哈欠,想着再去睡个回笼觉,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喊湛家来的姐姐在不在,随即又听到春香应了声在呢,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几个人的谈笑声。

闫憬有些好奇是谁一大早就来他的院子,想出门去看一眼。他刚转身,感觉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眼角余光就见一支黑色的短箭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扎入了床柱,箭尾上垂着布条还在不停抖动。

闫憬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去拿箭尾上的布条。大概僵了有半分钟,他缓缓吐了口气,回头向窗外看去,果然什么人都没见到,他又转回头走到床边,先打量了那支黑色的短箭两眼。这支短箭只有成年男子手掌长,通体黑色没有图案文字,没能从箭上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后,他拿下了箭尾上的布条,翻看着空无一物的布条,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闫憬把短箭拔-下与布条随手塞在袖子里,“怎么了?”听春香说是湛霜月的丫鬟怀贞过来了,他便打开了门,“让怀贞姐姐等会,我换件衣服洗漱后就来。”

怀贞就站在春香身边,听到闫憬的话,忙笑着摆手,“二姑娘可别叫我姐姐,这会时间还早,二姑娘不用急的。这是四爷让我带给二姑娘的,说是为我家四少昨夜的事向二姑娘道歉的。二姑娘,我家四少有些孩子脾气,有时做事太过随心所欲,惹二姑娘生气了,还望二姑娘看着我家姑娘的份上不与他多做计较。”

怀贞一边说一边把一束茶花递到了闫憬面前,那茶花一看就是早晨刚摘下的,花瓣上还有露水。闫憬笑了笑,没接茶花,“春香姐姐,我看那边茶几上的花瓶配这茶花不错,麻烦姐姐帮我把花放那花瓶里养着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怀贞,见他没接花而是让春香把花养在客厅里,她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

闫憬心里嘀咕,看来湛昭并不怎么受湛霜月身边人待见,不过也不奇怪,谁家的少爷里会有两个都行四的。从湛霜月与湛韬的态度也能感觉出来,同样是弟弟,他们对湛昭是面子上的客气,对湛韫才是发自内心的关爱。

闫憬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在春香的伺候下洗漱完,拿过昨日湛霜月送的玫瑰香膏抹了脸,又喝了一杯热茶,便带着春香跟着怀贞去了湛霜月住的院子。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了湛韫大声喊着什么,随后一摔门出了屋子,气冲冲的走进了院子,见到两人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厢房。

怀贞对着闫憬笑了笑,带着他进了堂屋,湛霜月也是刚起床,头发还没梳,似笑非笑的对怀萱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她对着闫憬点了点头,“闫二姑娘来了,快坐,等我一会,我去梳洗。”

闫憬坐在桌边,等着湛霜月梳妆完毕,也没等几分钟,有小厮在门外探头看了一眼,对着怀贞招手,怀贞看见了走到了门口,听完小厮的话便看向卧房,“姑娘,高家与邓家的姑娘少爷到了。”

湛霜月要去迎接高家邓家的姑娘少爷,便歉意的让闫憬再坐会,她去去就来。等湛霜月走了,怀贞与春香也被小丫鬟叫走后,堂屋里就剩下了闫憬,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盯着桌上的鲜花出神,突然被人轻拍了肩,他一惊,还未回头,就见湛韫在他身旁坐下了。他皱眉,“你坐这不合适吧?”

湛韫拿了一个茶杯在手里把玩,“出什么事了?”

闫憬有些懵,没能明白湛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湛韫抬眼看着闫憬,“你突然跟着我姑姑和湛若星离开闫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闫憬微微张嘴啊了一声,“闫家是快出大事了,我正想着怎么离开闫家,你姑姑邀请我和闫泠泠来她的庄子玩,但闫泠泠被太太送回自己娘家去了,我就自己来了。哦,对了,闫家大奶奶死了,闫泠泠得了帝上恩宠,被封为从三公主了。”他一口气说完后感觉不对,“这些事你不知道?”

湛韫摇头又点头,“闫泠泠被封为从三公主这件事我比闫家知道的都早,闫家大奶奶死了这事我不知道,那夜劝你回去后我就有事出城了。”他停顿了下,“若是闫家聪明,年前就该将闫泠泠嫁出门去,不然闫家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闫憬点点头,“我也觉得闫泠泠得了这从三公主的封号不是好事,但太太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她现在好像不想让闫泠泠再与湛若星来往了。但老太太嘛,至少明面上还是想要闫泠泠与湛若星能成的。”

湛韫让茶杯在桌子上转动着,“闫家就两个聪明人,闫老太太与闫慎。但闫慎在警局关着,闫太太现在也听不进闫老太太的话,所以啊,闫家,要完。”

提到闫慎,闫憬就想起了宋新凯的命案,他不由得皱眉,“闫家出的命案明明与闫慎无关,为何他会被抓走关着?”

湛韫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闫家就两个聪明人,关起一个小的,再弄废老的,这闫家不就是案板上的鱼俎吗?”他按住还在转动的茶杯,双眼盯着闫憬,“一个连三等世家都算不上的小家族,因女儿与湛家的从四少有来往,换来了一等二等世家的多看一眼,本就不是好事。闫泠泠绝不可能成为湛若星的正妻,湛若星的正妻必须出自一等世家,出自木家是最好的,这是湛家主母也是他嫡母木繁枝的执念。”

闫憬虽不清楚湛家在天京城世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也能隐隐觉出绝不是闫家能高攀上的家族,闫泠泠与湛昭的关系在天京城里可谓是人尽皆知,可湛家与木家丝毫不为所动,就连木佛容本人提到闫泠泠时,那语气也极为平淡,似乎闫泠泠对她而言与路边的路人没什么两样。他呵了一声,“当不成正妻难道不能做个宠妾?”

湛韫还在笑,“闫二姑娘,湛若星是庶子不假,但他是湛家主母亲自教养大的,他的名与字以及所有待遇都从了湛家嫡子,只是没有记在湛家主母名下而已。湛家主母多年前就为他与木家长房嫡幼女木佛容订下了婚约,木家是天京城一等世家也是湛家主母的娘家,湛家主母近几年也为他相看了几个妾的人选,无一不是出自天京城二等世家。闫泠泠,呵,连做妾都没有资格,湛若星再如何喜爱她,她都不可能进入闫家大门。”

闫憬听他说完,想着自己之前猜对了,木家果然是一等世家,所以湛昭晾着木佛容却和闫泠泠说不清道不明,要么是真的眼瞎要么是有别的意图。他又想了想,脸色突然变了,“但现在的闫泠泠得了帝上恩宠,成了从三公主,这样一来,就算闫家依然是天京城不入流的小家族,闫泠泠也有了能成为湛若星正妻的资格。有人在针对湛家?”

湛韫突然伸手把闫憬滑落的发丝绕在指尖上,转开了话题,“说来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不过我也从未正式的介绍过自己就是了。”他把绕在指尖上的发丝撩回闫憬的耳后,顺势摸了摸闫憬的耳垂,满意的看着闫憬脸红起来,“我是湛家嫡出第四子,单名一个韫字,”他收回的手指在闫憬面前的茶杯里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韫字,随即又写了朦皊二字,“字朦皊,年方十八。”

闫憬脸红到发烫,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老是占他便宜干什么!男男也得授受不亲啊!他的目光虽落在桌面上,怔愣愣的看着湛韫用茶水写下的三个字,脑中想的都是要远离湛韫这个登徒子。湛韫又说了几句话,他突然回神,“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膏?”

院子里传来了怀贞与小丫鬟的笑声,湛韫起身,“午膳时你就知道了。”他说完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看着闫憬,“闫二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闫憬下意识的往后仰着身子,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叫闫澄澄。”他也从茶杯里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澄字,“我与闫二姑娘同名同姓,形貌也极为相似,再加上她一直生活在远离天京城的桦荫镇与闫家并无来往,我才到现在没被闫家人识破。”

湛韫笑着,眼神极为温柔的看着闫憬,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澄澄,澄澄。”他轻笑出声,“哎呀,可算知道你的名字了,我还有事先走,晚上等我。”

闫憬瞪大了眼看着湛韫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堂屋,忍不住抬手放在自己头顶上,摸到了一个小小圆圆的东西,拿下一看,是个白色茶花花苞,他顿时黑了脸,“湛韫你个混蛋,你给我等着!”

院子里怀贞带着端着托盘的小丫鬟正要进堂屋,看见湛韫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心里一惊忙快步上前,“四少是来找姑娘的?姑娘去接高家邓家的姑娘少爷了。”

湛韫哦了一声,瞄了一眼小丫鬟手里的托盘,“都有什么吃的?”听怀贞将几道点心一一介绍完了,他啧了啧嘴,抬手拿走了其中一碟点心,“这碟茶花酥我要了。”

怀贞目送湛韫端着茶花酥出了院子,随即快步进了堂屋,见闫憬脸色沉沉的坐在桌边,下意识的以为他又被湛韫欺负了,可不知道湛韫到底做了什么,她一时间也不好询问,只得让小丫鬟先把点心奉上,“闫二姑娘,请先用些点心吧。”

闫憬扫了一眼小丫鬟放在桌上的几碟点心,没什么胃口,他现在满肚子疑问,恨不得现在天就黑透了,好让他向湛韫问个清楚。

怀贞在一旁刚要再劝闫憬先用些点心,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木佛容的声音,她不得不向闫憬赔了个礼后迎出门去,“佛容姑娘,快些进屋坐坐,我家姑娘去迎接高家邓家的姑娘少爷了,一会就回来。姑奶奶的小厨房刚送了几碟点心过来,佛容姑娘可定要和闫二姑娘一起尝尝。”

说话间,木佛容已与怀贞进了堂屋,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若有所思的闫憬,笑着上前招呼,“闫二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闫憬忙起身,“劳木姑娘挂念,一切都好。”

木佛容转头看向桌上的点心,“湛家姑姑送到我院里的茶花酥被彤姐儿吃完了,我想着霜月姐姐是不爱茶花酥的,就厚着脸过来讨了,没想到也没了。”

怀贞忙解释,“茶花酥被四少拿走了。”

木佛容一怔,“我记得四弟不爱吃酥的,”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他爱吃的松子糕怎么反倒没拿?”

怀贞笑着摇头,“我也奇怪呢,可他的确拿走了茶花酥,连碟子都端走了。佛容姑娘,要不你与闫二姑娘尝尝这茯苓糕,送点心过来的丫鬟说是用了五羊城今年新下来的茯苓,味道极好。”

怀贞与木佛容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闫憬微微低头,虽听着她们说话,心思却在别处,等到怀贞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抬起头,“怎么了?”

木佛容笑吟吟的看着有些发懵的闫憬,“我想着今天霜月姐姐要帮湛家姑姑接待客人,定是很忙,不如闫二姑娘与我还有张家兼玉姑娘葭玉姑娘一处吧?”

闫憬眨了眨眼,看着木佛容好一会后笑了起来,“多谢木姑娘的美意了,既然霜月姑娘这里忙着,我就自己四处走走看看风景好了。”他说完看向怀贞,“我就先走了,麻烦怀贞姐姐帮我向霜月姑娘说一声,我看会风景就回院子去了,若有事找我,就让人去院子里叫我。”

闫憬说完也不等木佛容与怀贞有什么反应,转身快步出了堂屋,小跑着出了院子,左右看看,随手抓着一个小丫鬟就问有没有看见湛韫,小丫鬟愣了愣,伸手指了个方向说是往那边去了。闫憬正要追过去,被春香拦住了,他皱眉,“做什么?”

春香紧张极了,双手紧紧抓着闫憬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二姑娘,老太太与太太都不喜欢那位湛家四少,你什么时候与他相识了?你可千万莫要糊涂!”

闫憬心想闫老太太与太太能喜欢湛韫就见鬼了,他有些不耐的推着春香,“我找四少有正事。再说了,姐姐能与湛家少爷姑娘们来往,我为何不行?”

春香见周围有人看了过来,心里更急了,手上也加了把力不让闫憬挣脱,“二姑娘,若是太太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定会不快的,再说了你与湛家姑娘来往自然无人阻拦,可与那位湛家四少来往是真的不行的。”

闫憬突然笑了起来,微侧头看向旁边,“我与湛家四少来往是真的不行,那么与其他湛家少爷来往是不是可以呢?比如,湛家四爷。”他说完,回头看着春香眼神一凛,“放手。”

春香哪敢放手,她跟着闫憬来湛笑俪的庄子可是得了老太太命令的,让她一定要看好了闫憬,莫要让他与哪家的少爷过多来往,尤其是湛家的少爷们。她现在心里又急又怕,急的是闫憬好似对湛韫有了兴趣,怕的是万一闫憬做出了什么事来她也死定了。昨日在湛韬的庄子上湛韫对闫憬那般轻薄时,她心里感觉不太好,现在闫憬又到处找湛韫还说有正事,他与湛韫才见了一面哪来的什么正事?

春香放软声音,语气里带了些哀求,“二姑娘莫闹了,我们回院子去吧。”

闫憬微微用力挣扎起来,说话间带了些哭腔,“我回去就是,你莫要跟老太太和太太告状,我不过是收到了四爷让怀贞姐姐送来的茶花,想当面对他道谢,若你是担心我这样做会让姐姐与四爷之间生分了,我不去就是了。哎呀,不要掐我了,春香姐姐,我再不敢与四爷说话了。”

春香愣了,她只是隔着袖子抓着闫憬的手腕,什么时候掐他了?又什么时候拦着他不许他与湛昭说话甚至连道谢都不行了?她还没回过神来,闫憬却已经用力挣脱她的手快步向小丫鬟之前指的方向走去。她忙转身追去,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湛昭与张昊,湛昭面无表情,张昊却是一脸的不屑,看着闫憬正小声对湛昭说着什么。

闫憬走了几步后猛地停住脚步,倒不是因为听到了张昊说的那些风凉话,而是因为有花瓣从身旁的大树上落下,纷纷扬扬如细细春雨般落下。他愣了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湛韫坐在树上,甩着一条腿,手还不停的从一旁的篮子里抓出花瓣洒下,见他抬头,湛韫拎起篮子把剩下的花瓣都倒了下去。

闫憬差点被花瓣埋了,头上身上都是花瓣,他看着湛韫,嘴唇微微抖动,双手用力绞着手帕,胸膛剧烈起伏。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正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一手遮脸哭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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