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闫憬头皮都麻了,紧紧抓着两个孩子不敢松手,现在是留在灵堂里也不行,出去到院子里也不行。他瞄瞄棺材又瞄瞄院子里的井,心里大骂这些死东西就不能商量一下在同一个地方守株待兔吗?给人留条活路这么难吗?还有为什么非得搞孩子呢?灵堂里又传出惊叫声,他回头看去,认出那人是夏芸的丫鬟,此时正站在棺材旁抬头看着直挺挺站在棺材里的夏芸,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闫憬直觉大事不妙,想着要是动起手来,在灵堂里可没院子里好施展,而且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多少有能帮上忙的吧。他见丫鬟突然伸手抓住了棺材沿,咬牙切齿的用力拉着,那架势像是要把棺材拉翻,他不再犹豫,用力拖着两个孩子往门口快步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闫憬觉得自己走的很快,但一直走不到门口,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脚抬不起来了,而且他的双手也开始松开,两个孩子随时会脱离他的手。他心里发急,忍不住冲门口大喊起来,“你们都眼瞎了吗?快把宁姐儿新哥儿带出去!要出事了!”可不管他怎么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却无动于衷,就似没听到他的喊声一样。

闫憬身子突然一僵,有滑腻的东西舔了他的脖子,接着他就听到了第三声轻微的笑声,这次就在他的身后,伴随着笑声还有一股夹杂着淡淡花香味的腥气涌了过来,让他恶心的都快吐了。就在他恶心得不得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双手松开了,两个孩子的手从他手心里滑落,然后就是急促的奔跑声。

闫憬心里咯噔一下,听声音两个孩子是往棺材的方向跑了,他右手捏诀猛地往身后一丢,左手握住袖中的百年横在身前,深吸了口气往前跑了几步后往一旁闪开再转身去追两个孩子。他以为这样做至少能拖延一下身后的东西,却没想到他转身去追孩子的瞬间,那东西就挡在了他身前,逼得他不得不急停住脚步。

拦住闫憬的是夏芸的丫鬟,此时的她眼神呆滞,嘴里无声不停念叨着什么,而在她身后,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棺材旁,都垫着脚伸手去拉夏芸的手。闫憬急了,刚要出声阻止,随即就察觉有东西快速接近他,他本能的右手捏诀,可才捏到一半,他就被一股巨力击中,整个人横飞出去从棺材下面穿过撞到墙才停下。

闫憬呲牙裂嘴的挣扎着起身,撞飞他的那东西此时跳到了棺材上,正用锁链锁住夏芸的脖子把她往棺材外面拽。他揉了揉生疼的锁骨,捡起百年横在身前,警惕的看着那东西。那东西,或者说是人形怪物,他是第三次见了,之前两次都在是桦荫镇田氏诈尸的那一夜,一个大些的人形怪物催化了田氏化僵,另一个小些的人形怪物杀了化僵的田氏。现在灵堂里的这个人形怪物,看起来是要灭了夏芸。

闫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棺材下面的地面,刚才他被撞的从棺材底下穿过时,虽没看的太仔细,但还是看见棺材背面的那张脸张开了眼睛,脸上还露出了要哭不哭的表情。他觉得那张脸在哪见过,脑里快速的回想着,终于有一个人的脸与棺材背面那张脸对上了。

吴玉生。

这就有大问题了。闫憬很清楚的记得吴玉生在T7火车上被消灭了,难道那时有人救走了吴玉生?可就算真的有人救走了吴玉生,他能力不足没能发现,湛韫和他的两个手下也没发现吗?还是说当时被消灭的不是吴玉生?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可能,那么现在棺材背面的那张脸真的是吴玉生吗?他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当初在T7火车上很多的不合理之处,当时他太过愤怒,竟完全没察觉到闫澄澄的亡魂在那辆火车上出现是多怪异的事。

闫憬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别再去想T7火车上发生的事,他现在要想办法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灵堂,还要想办法确认棺材背面那张脸到底是不是吴玉生的,如果是,他正好还有些问题需要吴玉生回答。他收起百年,集中精神用双手捏诀,然后就等着,等那人形怪物成功的灭杀了夏芸离开时,他就甩诀跟上去离开灵堂。

想法极为美好,但现实往往都不如人意。人形怪物连拉几次都没能把夏芸从棺材里拉出去,反倒被转过身来的丫鬟狠狠推了一把,差点摔进棺材。看到这一幕的闫憬,眼角忍不住跳了跳,一时间觉得自己刚才打算跟着人形怪物突围的念头好像行不通。他突然嗅了嗅鼻子,那股夹杂花香的腥气味又出现了,顿时勾起了他脖子被滑腻东西舔过的不好回忆。

闫憬生怕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舔上一口,破罐子破摔的把诀对着腥气味涌来的方向甩了过去,微弱的电石火花间,有什么东西被诀打中了,然后,腥气味大盛,让他恶心的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就在他连胆汁都快吐出来时,他听到有人喊了一句“闫二姑娘”,随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手用力推开,直起身贴着墙,微侧头去看是什么东西拍他的肩,结果却看见了湛昭。

湛昭的脸色有些苍白,又伸手过来,但这次没去搭闫憬的肩,而是拉住了他的胳膊,“二姑娘,快些出去,灵堂失火了。”

闫憬一怔,下意识的想说灵堂没失火,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炙热的高温迎面扑来,他抬手挡在脸前,微眯起眼,盯着被熊熊大火包裹的棺材,在那直达屋顶的火焰里,一张拖着长舌头的脸在不停四处飞,但很奇怪,它似乎不能飞出大火。他也真切的看清楚了,那的确是吴玉生的脸。他心里一动,不顾拉着他的湛昭,竟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张脸问了几个问题,“玉生哥哥,到底是谁杀了你又把你变成了这样?你是来找我的吗?”

那张脸好像想要回答,它也的确张嘴了,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在它张嘴的瞬间,棺材爆开了,带着火的木屑四处乱飞。闫憬被湛昭一把拉了回去搂在怀里,为他挡住了所有飞向他的木屑。

闫憬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悬停在湛昭身侧的木屑,马上又看向那张脸,但火势实在太大了,整间灵堂都烧了起来,除了熊熊火焰,什么都看不清了。闫憬剧烈咳嗽起来,翻了个白眼就闭上了双眼任凭身子往地面摔去,他猜湛昭应该是不会让他摔到地上的。也确实如此,他感觉自己被湛昭抱了起来,然后有急促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接着他就听见了闫泠泠惊慌的哭喊声。

闫憬闭着眼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闫泠泠的哭声,还有闫静宁与闫嘉新的哭声,闫老太太安抚他们的说话声,以及闫慎声嘶力竭的喊声,他在喊救火。他又等了会,没等到湛昭把他放下来,就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没咳两声被口水呛了下,顿时咳了个昏天暗地,连眼泪都咳出来了。也因此,他被湛昭放下了。

闫憬捂着胸口努力的平复咳嗽,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神色复杂的闫老太太,猛地扑过去,跪倒在她面前抱住了她的腿,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老太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不能伺候老太太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灵堂,怎么就、怎么就……大奶奶啊,多好的大奶奶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怜的宁姐儿新哥儿啊……”

闫老太太听着闫憬越来越不像话的哭诉,眉头死死皱着,对倪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两个嬷嬷上前连拉带拽的把闫憬扶了起来,又半扶半拖的要将他带走,却被湛昭叫住了,“闫二姑娘,稍等。”

闫憬回头,见湛昭脸色苍白,小腹处的衣服似乎湿了一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定定的看着他,见他回头又不说话了。闫憬有些懵,心里嘀咕这人什么毛病,叫住他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微微歪头,“湛四爷,叫我有什么事吗?”

湛昭突然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大事,忘了向闫二姑娘说声谢谢。”

闫憬更加懵了,完全不知道湛昭的这句谢谢是从何而来,他打算问问清楚,可两个嬷嬷一起发力快步拖着他往院门走去。他瘫着身子任凭两个嬷嬷拖着,想着他可没做过什么会让湛昭道谢的事啊?反倒应该是他向湛昭道谢才对,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毕竟是湛昭从失火的灵堂里救出了他。

闫憬被两个嬷嬷直接拖到了闫老太太的院子里,被推进了角落的厢房里,随即门被反锁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四周,座椅床柜都有,虽陈旧但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的。他拎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嘴一口气把里面的水喝光了,打了个饱嗝后放下茶壶,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妈呀,清醒多了。”

闫憬拍打着衣服上的灰,拍到左边袖口时,手不由得一顿,随即手伸进袖口里四处摸了摸,又用力甩了甩袖口,没有甩出任何东西。他脸色一沉,轻声的唤出闫悦,低声问她有没有收起他的百年,见她摇头,他没多说什么,等她回了木庙后,他慢慢坐了下来,想着百年应该是丢在灵堂里了,但现在灵堂已经被烧,他也被锁在了房间里,要怎么找回百年呢。

不知为何,闫憬突然想起了湛昭叫住了他对他说谢谢的事,那时湛昭手里拿着东西,他想了想湛昭拿东西的样子,自己摆出了相同的动作后,心里一个咯噔,这完全就是反握百年的姿势。他心里涌起了一个不好的想法,百年大概率在湛昭手里,可湛昭为何要对他说谢谢呢?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该怎么从湛昭手里把百年拿回来,可越想越没头绪,火气却越来越大。

闫憬猛地起身一脚踹飞了凳子,又一把掀翻了桌子,随手抓起一个凳子对着窗户就砸了过去,封住窗户的也不过是木条,被他下了死劲的这么一砸,碎了满地。他还不解气,又拎起一个凳子对着门狠狠砸了过去,门当然不会像封窗户的木条那么容易砸开,反倒把凳子摔断了凳腿。他四处看看,拎起断了凳腿的凳子又砸向衣柜与床,噼里啪啦一顿狠狠砸了一顿后,他丢了凳子长长出了口气,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闫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都听到了厢房里的巨大嘈杂声响,但没闫老太太吩咐,谁也不敢靠近看看厢房里的二姑娘怎么了。等闫老太太终于从夏家那里脱身回到院子,听嬷嬷来报说闫憬闹了一下午后,脸色冷极了,回头看着倪嬷嬷,“叫太太来。”

太太很快就到了闫老太太的院子,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止因为夏家人来闹事,还因为闫泠泠昨晚从湛笑俪的庄子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今天又遭遇灵堂失火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在灵堂失火时还知道哭,可被她带回自己的院子后没一会就呆呆坐着愣神,不搭理任何人。她正急得不行,倪嬷嬷急匆匆的来了,让她快些去见闫老太太,说是二姑娘下午在闫老太太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

太太进了屋子,就见闫老太太歪靠着抱枕,春香正为她揉着太阳穴。太太唤了一声老太太,便站着不再言语,等着闫老太太发话。闫老太太先是长长吐了口气,睁开眼后示意春香出去,等春香出去关好了门,她才看着太太冷笑了两声,“太太好大的心啊。大姑娘刚成了从三公主,太太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湛若星这个过继在湛家主母名下的湛家嫡五少都入不了你的眼了。那太太觉得眼下,这天京城里有哪位世家公子能配得上大姑娘呢?”

太太以为闫老太太这几日已经对她那天强行送闫泠泠去她大舅舅家一事不追究了,万没想到会此时突然提出,她捏紧了帕子,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回话。闫老太太没等她回话,又长长叹了口气,“二姑娘怕是听到些什么风声,下午闹腾的厉害。”

太太一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又扯到了闫憬,她想了想,脸色突变,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到底没敢跟闫老太太说那天湛昭听到了她对闫泠泠说的那些话,心里却已经认定湛昭定是把她的话告诉了湛笑俪,湛笑俪向来护着湛昭,于是为了报复她,便向闫憬说了些什么。

闫老太太看她神色紧张,知道她定又做了什么,不由得大怒,“蠢货,你都做了什么!你是要毁了闫家吗?你忘了我们为何千方百计的要将二姑娘送入湛家冲喜吗?为得不就是能让大姑娘成为湛若星正妻的机会多上几分吗?眼下大姑娘成了从三公主,嫁给湛若星做正妻已经十拿九稳的事了,你却做了什么?”

太太紧紧抿着双唇不言语,眼里却闪过不甘,等闫老太太不再言语,她才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就算是个从公主,我女儿也是公主了,这天京城里的世家子弟,我女儿想嫁谁就嫁谁。老太太也莫说我心思大了,若是放在以前,湛若星的确是不错,可放在现在,别说他了,就是湛家那嫡出的几位少爷,我女儿也嫁得!”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之色,“母亲爱女,总是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湛若星说是过继在湛家主母名下的嫡子,可这天京城世家里有多少人承认他的地位?湛家可是有四位嫡出的少爷的!”

闫老太太冷冷看着太太,“所以呢?你看上了湛四少湛朦皊?太太,莫要做梦了,莫说大姑娘是个从公主,她就是个真公主,也嫁不了湛朦皊。湛家在天京城里是何等地位,我们闫家在天京城又是什么地位,你不清楚吗?”她脸露疲惫之色,“二姑娘一日未入湛家冲喜,太太与大姑娘就一日不得出家门。倪嬷嬷,把我的话传下去。太太,你若是敢出家门一步,就不再是我闫家人了。”

太太又气又急,身子都轻轻抖了起来,正要与闫老太太争辩,春香突然在门口喊了一声大姑娘来了,她话音未落,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闫泠泠泪痕满面的跑了进来,扑到了闫老太太面前,“祖母,你快去看看吧,大哥与夏家人打了起来,他、他拿刀、拿刀,杀了人!”

闫老太太与太太皆是神色大变,急忙都起身往外走,刚出了院子就听到了吵闹声,还有人一声声喊着闫怿杀人了快些报官,随即两人就看见闫怿手里握着一把满是血的尖刀神色惊慌的跑了过来,见到两人,闫怿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握着刀就跑了过来。闫老太太厉声让他站住,他先是停了一步,可回头见夏家人追了上来,他又慌了,不顾闫老太太的喝止,又向她与太太跑了过来。

太太虽时常气闫怿不成器,但眼下看他神色慌乱至极,心里又极为不忍,忙让他快些躲到她身后。等闫怿躲到了她身后,她忙伸出手臂护住他,“老太太,这事兴许有什么误会,先问问吧。”

闫老太太还未说话,躲到了太太身后的闫怿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尖细,“太太,哪里有什么误会,他就是杀了人啊。他杀了我哥哥。太太,杀人要偿命的,你要是护着他,那你就替他去偿命吧。”

闫怿话音未落,手里握着的尖刀就刺进了太太的腰,又立即拔-了出来,再要继续刺时,太太已被人一把拉开,他刺出的一刀落了空,手腕也被来人紧紧握住用力往下一折,他却似乎没感觉到疼痛一般,还在笑,“湛四爷还真是好人啊,太太那么看不起你的出身,你却还愿意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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