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湛霜月因着湛韬生病已经有些慌了,此时湛韫又被脏东西缠上,一时没了主意,便听从了胥嬷嬷的话,让人禀告了湛笑俪一声后,就派人去找了附近有名的神婆来做法事。

神婆来做法事的时候,湛笑俪没来,她也病了,但还好只是普通的感冒。湛霜月告诉湛韫,湛笑俪在溢彩厅的院子里发现了不知何时掉进了池塘里的湛韫,一边叫人一边自己下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推到了池塘边,被小厮们拉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婆做法起了作用,湛韫竟然没得病也没再发呆,在床上躺了两天又生龙活虎了。湛霜月见他好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着回了天京城的湛韬,等天京城里的传染病被控制后,她就急匆匆的带着丫鬟小厮回了天京城,湛韫闹着要回去,她没答应,她跟湛韫说好了,她回去看看湛韬的情况,只要湛韬没大碍了,她就立刻回来接他回天京城。

湛韬湛霜月都不在庄子里,湛韫就跟山里没老虎的猴子一样,整日闹腾极了。湛笑俪还在休养,他便不往她的院子去,每日里在庄子里四处溜达,不时去叨扰湛晖、湛暄、湛露月三人。后来湛晖因婚事临近先回了天京城,把湛暄湛露月也带回去了,湛韫便日日去缠着湛笑俪要回天京城去。

湛晖大婚,湛笑俪自然也是要回天京城的,便让下人们收拾,准备近日就回去。湛韫高兴极了,晚饭都多了一碗,结果睡到半夜胃里难受,翻来覆去都无法再入睡后,他便起身在院子里溜达,想着溜达累了再回去睡。

可没想到,这一溜达就溜达出事来了。

湛韫本来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溜达,可月色实在太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了院子的,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到了福宁门前。他还记得那夜他跟在已经死了的烟月进了福宁门后发生的事,不由得遍体生寒,转身就要走,却听到里面传出了湛笑俪的声音,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还不时大喊一声。

湛韫犹豫了很久后,对湛笑俪的担忧压过了对此前过往的害怕,他走进了福宁门,轻手轻脚的顺着廊檐往湛笑俪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湛韫说到这里顿住了,脸上浮出了一抹奇怪的微笑看着闫憬,“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听的正起劲的闫憬顿时急了,他哪知道湛韫看见什么了,鹤翔厅那么邪门,看见什么都不奇怪吧,他正要这么说,却突然想到,不管是他也好,湛韫的叙述也罢,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见过鹤翔厅的真面目,每次都是院子里出事,醒来时往往都在别的地方被人发现。

湛韫见闫憬不吭声,也没再问第二遍,而是继续往下说去。

十三岁的湛韫顺着廊檐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假山旁,湛笑俪的声音就是从假山另一边传来的,他本想喊一声姑姑,可话都到嘴边了,他却神使鬼差般的没喊出声,随即悄悄的绕过去想看看湛笑俪到底出了什么事。

绕过假山的湛韫看见湛笑俪背靠着假山,身上衣衫半褪露出了大片肌肤,一团类似人形的黑雾将她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黑雾对她做了什么,她的双腿颤抖着,仰着脖子闭着眼,嘴里不断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而趴在她身上的黑雾也在不断起伏着。

湛韫呆了,已经十三岁的他,多少知道些人事,可他姑姑与一团黑雾做这样的事,实在是他没想到过的。湛笑俪突然尖叫一声,就垂下了头不再动弹,还趴在她身上覆黑雾也不再起伏。湛韫回过神来,想悄悄离开,可没想到碰到了廊檐上的花盆,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黑雾猛地分出一小团,直扑向他。

湛韫被吓得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黑雾盖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不辩方向的就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听后面没有动静,才停下了脚步,双手撑膝大口喘气。等喘了好一会后,他才站直身子打量四周。

湛韫发现自己好像跑进了一间大屋里,除了开了小半的一扇门,其余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尤其是窗户,好像糊了不止一层窗纸,使得房间极为阴暗。他不敢往房间深处走,伸着脖子往里瞄了两眼,什么都看不清。他便转身想出去,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团黑雾猛地扑了上来,直接把他扑倒在地,随即又裹住他的双手将他往房间深处拖去。

湛韫奋力挣扎起来,可他力气不敌黑雾,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也没能让黑雾松开他分毫。黑雾倒也没有把他拖得太远,不一会就停下了,随即有光亮起。湛韫抬手挡在脸前,等适应了光亮才拿下了手,结果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往后退,退了没两步,他就撞到了东西。惊魂未定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被吓得大叫一声,爬起身来往旁边躲。

湛韫并没有能躲开,他才爬了一步,就被黑雾拖住脚踝拖了回来,大概是怕他还跑,黑雾这次没有再放开他。湛韫看着眼前高耸至屋顶的无数牌位,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本来牌位是没什么可怕的,可每一个牌位前都放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人头除了年纪性别各不相同,还神色各异,有愤怒有痛苦有恐惧还有兴奋,这就让人觉得非常可怕了。

湛韫已经努力的让自己不哭出来了,可没想到那些人头突然动了,齐刷刷的盯着他,然后一个接着一个从牌位上滚了下来,在地面上咕噜噜的滚向他。湛韫张着嘴,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在第一个人头滚到他腿边,猛地张嘴对着他的腿咬下的时候,他身子一抽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湛韫醒来时听湛笑俪正与人说话,是个男子,两人正在说他的事。男子轻笑着说湛家也不缺一个嫡子,若湛笑俪担心他会乱说,杀了就是。湛笑俪娇嗔着说老祖真是爱开玩笑,明明就很在意自己选中的人,可嘴上却是不断的喊打喊杀的。

两人说着说着,湛笑俪就又发出了似笑似哭的声音,她还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问老祖可不可以指定湛昭成为湛家下一任家主,这样的话,湛昭也能更好的为他做事。老祖却一直没有再言语,等湛笑俪只剩下喘息声,老祖轻笑着说了句什么,湛笑俪又娇嗔着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后,就起身往湛韫走了过去,一记手刀砍在了他的后脖上,使他再次昏死过去了。

湛韫再次醒来是在湛笑俪院子的凉亭里,他猛地坐起,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见丫鬟都惊讶的看着他,他感觉不对劲,忙低头又打量自己,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后,他忍不住抬头叫过了湛笑俪的大丫鬟烟柔,问她为何众人都看着他。

烟柔忙解释是因为趴在桌子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起身,把大家都吓到了而已,她还问湛韫是不是做噩梦了。湛韫想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敲了敲头,撑着桌子站起来,眼神有些迷茫,问他怎么会在湛笑俪的院子小凉亭里睡着了。烟柔说他来看望湛笑俪后就自己在院子里逗鸟,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湛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记得自己是来看望湛笑俪,顺便问她什么时候回天京城的。他不再往下想,问烟柔此时湛笑俪在何处,得知她去了溢彩厅,便快步出了院子往溢彩厅去了。

湛韫是在半路上遇到回来的湛笑俪的,她见他醒了,笑吟吟的问他睡得好不好,他一头雾水的说了句还好,她的笑意便深了两分,随即让他回去收拾东西,他们明天一早就回天京城去。

湛韫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他把卷在手指上的头发松开,撩到闫憬的耳后,因闫憬躺着,他做这样的动作,就会不由自主的弯腰向下,闫憬避不可免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栀子花香。闫憬以为湛韫很快就会起身,却没想到湛韫的胸都快贴到他脸上了,湛韫还没起身的意思。

闫憬闻着湛韫身上的栀子花香,听着他虽轻但确实有力的心跳,脸突然就红了。他轻咳了一声,“你干嘛呢?”

湛韫直起身子,把手上的头发给闫憬看了一眼就绕在了手指上,“这还不是全部,在回天京城的前一晚,我把门窗全部锁好后,躲在衣柜里睡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是觉得必须要这样做。”

十三岁的湛韫躲在衣柜里,闷热不堪的环境里,本来不该那么容易睡着的,可没想到他躲进去也不过十多分钟,他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在睡梦里他感觉自己在晃动,就像是躺在船上一样。他迷糊着睁开了眼,入目的依然是衣柜内部,他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才会有躺在船上的感觉。可很快他知道并不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了错觉,衣柜真的在晃动。

湛韫大着胆子把衣柜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凑上前去往外看,这一看,他浑身的血都要凉了,不知何时,他竟又出现了此前进过的那间满是牌位的大屋里!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生怕之前见过的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又出现了。

湛韫捂住了口鼻屏住了呼吸,衣柜里没了声息,顿时安静极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些动静,像是什么滑腻的东西在地面上挪动,拖出了让人涌起无限不安的声响。随着那声音的高低起伏,衣柜也跟着变化晃动的速度。他又把衣柜门推开了些,小心的再次往外看,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趴俯在衣柜下浑身黑毛的人,脖子上拴了根绳子被拖着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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