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救子心切,并没有细看这蛮子。她只是听偷偷在暗处跟着纨绔的侍女说纨绔买了一个昆仑奴回家,又说那昆仑奴在斗兽场被人打得血肉模糊,纨绔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要回来的。
她没有想到这个昆仑奴长这个样子。
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高高壮壮的,而这个昆仑奴让人一眼见到的时候只能联想到老鼠。
他饿得两颊都发青了,衣着干净,应该是自己儿子找下人给换的,这干净的衣服越发衬出没有洗过澡的皮肉有多轻薄,简直就像是薄薄的一层贴在骨头上。甚至看上去和纨绔一样的年龄,活活比纨绔矮了一个头。
宁夫人沉默片刻,把自己手里的弓箭扔给了纨绔:“被自己买回来的畜生给咬了,你还有脸在这里笑。”
宁夫人的弓箭与旁人不同,是由玄铁打造,重六公斤,纨绔狗腿子一般地接过去,随即被弓箭下坠的力度重得吱哇乱叫。
“从明天开始,每天加三个时辰习武,一个月后我亲自查你的武功。”
宁夫人说完,慢悠悠带着侍女走掉了。
纨绔走离开的侍女那里接过昆仑奴,本来以为还会有一番挣扎,却没想到昆仑奴任由他像押犯人一样按着自己。
纨绔笑道:“看来你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小爷我是在帮你。”
话没说完,感觉手里一沉,才发现昆仑奴竟然体力不支晕倒了。
纨绔的原意本来是等昆仑奴养好了病就放对方离开的,毕竟他们之间国仇家恨是点满了,就算他母亲没什么意见,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短短不能容忍一个昆仑奴呆在宁府。这些下人都是服侍过纨绔的父兄的,天生对昆仑奴没有好感,有昆仑奴在一日,怕是觉都睡不好,能容忍昆仑奴养病,是看在小少爷年少无知的份上,算是做善事,可要是昆仑奴病好了,万一他给府里下药投毒呢?
他们信不过昆仑奴。
然而,昆仑奴病还没好的时候,就开始替丫鬟小桃小红挑水,洗衣服,砍柴,什么活重干什么活,四方不太平,天子脚下来了一伙流寇,摸到宁府的时候,也是昆仑奴第一个发现的,抄起身边的烧火棍就干翻了三个流匪,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但等到管家流露出来想要昆仑奴赶紧打包走人的时候,对方就低着头,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他甚至向宁府对门的大夫讨了个偏方的药水,不知道怎么弄的,总之他那双眼睛在暗处也不变蓝了。
除了皮肤比府上的人稍微黑一点,几乎看不出他和别人的不同。
在这期间,纨绔几乎忘记了昆仑奴的事情。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毕竟纨绔不是一个真的纨绔。
朝中局势复杂,老皇帝快要死掉了,儿子和孙子斗得你死我活。
纨绔凭借自己纨绔的身份,努力做到父亲在世时要求的不结党,但是他不结党,党要来结他。毕竟他是大将军宁信的儿子,就算什么本事也没有,在阵营里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所以纨绔要保证自己不结党,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要让所有人觉得自己是一个草包废物,还要让所有人觉得这个草包废物难以驾驭,是个烫手山药。
所以有的时候磨墨的人从小红换成了昆仑奴,或者门口的侍卫是昆仑奴,这些小事纨绔是没有在意的。
直到有一天,酒楼里,纨绔把花生米洒在桌子上。
他听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宁老将军的后人啊,也就知道在酒楼里混混日子了。”
“外面仗还没有打完,父兄尸骨未寒,他却在这里喝花酒。”
“兄台此言大谬,你不也不在战场上而在这十丈红尘之中吗?!不然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在喝花酒。”
就这样,纨绔只是把一盘花生倒在桌子上扔着玩,人群已经自动分成两拨互相骂起来对方。
却有个不长眼的侍卫把倒满酒的酒杯一下子重重地压在了花生上面。
纨绔不满地抬起头,看见昆仑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感觉到自己衣服湿了,低头一看,发现酒杯里溢出的酒把一大波花生冲出了桌子。
纨绔喃喃道:“不错,那边有一条河。”
之后便非常不满地指使下人赶紧找房间给自己换干净清爽的衣服,要御瓶宅织出来的缎子做成的成衣,不然这小少爷就不穿。
至于什么水呀河呀,便是痴人痴语了,谁也没把纨绔这句话和半月之后大将军白起捅开桃花河淹掉昆仑奴的据点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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