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赖大媳妇这是搞不定事情,想要找靠山了。

放在江挽春前世看的网文里,就是打了小的来大的、经典的反派角色桥段。

而江挽春,就是赖大媳妇手里的一张召唤大BOSS的王牌。

猜也知道向贾府求情不是那么好求的,贾母对下人宽和,但原著元宵夜宴上也曾说过袭人不该因守孝耽误伺候主子。贾家老太太对下人的宽和多少有点随机,作为下人的赖大媳妇,当然要尽力把这个随机结果往好里推,而赖家抚养的贾家私生女就很好用。

‘你看你看,你家的女孩我家都认下了,好好地养着呢!别忘了我家的功劳!’

大约就是这种意思了。

而赖大媳妇只叫她,没有叫上和她同为贾家子的江珏……

江挽春克制住用手揉揉眉心的冲动,问:“母亲要叫上石头一起去吗?”

赖大媳妇的笑容僵了僵,“他是个男孩子,今日要去见女眷,带上他不太方便。”

江挽春心里并不认可这个理由,内帏厮混的宝玉、刘姥姥带进贾府的板儿,哪个见的不是女眷了?年纪不过那么一点点,说什么男女大防?

江挽春心里担心赖大媳妇想把江珏扣着做底牌,压在手里给贾母一点无声的威慑。

一个独子带伤被人关进牢狱的女人,什么疯事都做的出来,贾母做任何决定都得考虑一下这人的精神状态。

下决定之前一定要想,没了办法的赖大媳妇会不会放如‘你家要是真这么绝情,就让你孙子给我儿子陪葬!’这样的狠话。

江挽春叹了口气,“弟弟还小,没什么不方便的吧?母亲不然还是带上他,免得受贾家误会。”

扣人这一招根本就是昏招。

江挽春觉着,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赖大媳妇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堪忧了。

赖大媳妇心里一跳,仔细看了看江挽春,嘴上强撑,“有什么可误会的?牡丹,凤仙,快带姐儿去收拾一下,我们需得早早赶去。”

赖大媳妇的两个心腹大丫鬟便走到江挽春身边来,似乎随时都要抓住她强行带她走。

气氛变得紧张。

江挽春心里暗暗叹气。

这时候把表面的温情撕破,吃亏的一定是她。倒还不如演场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维持住虚假的母慈子孝。

“不过是怕贾家误会石头不关心哥哥,连带误会咱们家不那么看重入狱有了污点的大哥,这才不让父亲和石头出面,只让咱们女人家略做尝试。想来是我想多了,我这就去收拾。”

江挽春随意扯了个理由,就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去梳妆了。

说是梳妆,其实因为年纪小,也没什么妆要画。只是简单换了件颜色素净的衣服,头上甚至没怎么戴首饰。

赖大媳妇看的皱眉,拉着江挽春回去要给她添鲜亮点的衣服,“怎么穿的这样素?”

江挽春明白赖大媳妇没说出口的话,穿的太素,显得赖家没对她好过。

江挽春解释道:“大哥被关在牢里,身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饭吃过了没有。想到这些,我实在是没心思妆扮自己。”

打扮的太精致了,确实显得出赖家的好,却也显得她没心肝了。

想到赖尚荣,赖大媳妇悄悄红了眼眶。她抹了抹眼角,强笑道:“小女孩子还是要穿的鲜亮些好,你哥哥的事你不必想太多。”

说着选了件大红的撒花百褶裙要给她换上,江挽春坚持不肯,推拉两次,双方各退一步,由江挽春自己做主,在衣柜里选了一件葱绿印花外袍。

鲜嫩的颜色一提,便显得江挽春人没那么素了。

她再从妆奁里挑出两朵垂珠绢花带在头上,取了两只款式简单的宽大金钗点缀。最终整弄出的造型简单,但又没那么寒酸。

赖大媳妇还是有点不满意,江挽春的装束在外面小户人家可能已经很富贵了,在荣国府里也就是小丫鬟的样子。荣国府的姑娘们赖大媳妇太熟悉了,妆扮的可比江挽春强太多。

“还是简陋,贾家受重视的丫鬟恐怕也能穿的比这好些,你这和二等丫鬟穿的差不多了。”

江挽春理了理衣袖,“论起来,我的身份本来也就与荣国府的丫鬟一模一样。若非父亲求了恩典,我和哥哥弟弟都应该是贾府里的家生子。丫鬟打扮岂不正合适?”

“咱们这样一个身份,又是去求人,何苦穿的和他们府里的小姐一样?简陋些,显得势弱,还能额外得些怜爱。”

赖大媳妇有自己的目的,江挽春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穿的不能太好,略朴素一点,上头不认她的长辈还能多起点愧疚与怜爱之心。

再则闲言碎语伤人,就像她之前跟赖大媳妇说的一样。她穿的华丽精致的跟国公小姐一样,不明白里面真相的外人不会夸她美丽,只会说她冷漠寡情,哥哥有难居然没蓬头垢面地跑出门求人,还有闲情打扮自己,和别人争奇斗艳。

江挽春拉住赖大媳妇的手,坚持不肯再改动自己的衣着。“母亲你看你也穿的素净,这就很好,想来贾府的老太太能更多怜爱些。怎么到女儿身上犯起了糊涂?是觉得女儿妆扮的太素了委屈吗?您不必为女儿委屈,女儿这样就很好。”

赖大媳妇不说话了。

她沉默半天,勉强接受了江挽春的打扮,叫人去准备马车,牵着江挽春的手往角门去。

又点了晴雯和芍药跟上,让她们在旁照顾江挽春。

江挽春扫了一眼小厨房的方向,“还有一事,小厨房内有些吃食,天热难放,母亲不如施出去,也好为大哥积攒几分福气。”

里面有厨娘们做好的一些米饭,干煸好准备中午吃的蘑菇,今天才买来的一些新鲜果蔬。和之前江挽春在院子里枯等消息时,随手做的一些响油黄瓜。

黄瓜是强迫自己定心凝神时切的,滚油是直接拿准备泼人的油来用的。大小丫鬟们已经解决掉了一些,还剩一些,散给穷苦人家容易涨满意度。

赖大媳妇点了点头,这回立刻就同意了。

江挽春在心里又感慨过一回这位便宜母亲的爱子如命,把一声叹息咽回了肚子里。

赖大媳妇爱赖尚荣,雪梨的娘也爱雪梨。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中间已经失去了回圜的余地,很难善了,必然有一方要家破人亡。

江挽春实在不想搅进这样的事里。

拖她下水的赖大媳妇哪儿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察觉到了也不会顺她心意。只顾拉着她的手,脚步匆匆地往角门走,要去贾府为儿子求情。

赖家的下人已经快快准备好了马车,她们一到角门,车夫就迎了上来。赖大媳妇亲手把江挽春抱上车,上去之后把江挽春又细细看了一遍,到底从胳膊上又撸下来一只碧玉镯给她添上。

镯子有点大,带上就要往下滑。江挽春有意把手镯归还,赖大媳妇却只是要她注意点别垂着手,怎么也要她带着。

江挽春只好接受。

外面车夫鞭子一打,马车便动起来。车子的减震没那么好,颠簸的江挽春难受。她闭上眼,忽略掉自己的不适,去盯脑海内的成就。

32/50

离达成目标还有十八人,这个数字在缓慢上涨。

车夫一路把车子赶到贾家,赖大媳妇领着江挽春下车时,满意度只差最后三人。

赖大媳妇率先跳下车,又朝江挽春伸出手,特意在众人面前又把她抱下车。

抱下车还不愿松手,温柔慈爱地问,“姐儿,你的身体还没好。里面的路太长,我来抱着你走吧?”

江挽春摇头,“怎么能这样辛苦母亲?我自己走就好。”

赖大媳妇这才把她放下。

江挽春落地,看了看她们面前的贾府角门。

这个地方对江挽春来说不算陌生。

在她还没有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曾经和弟弟江珏来过这里。他们就是在这里被拒绝进门,被无情赶走的。有关这里的记忆很难不深刻,简直连一草一瓦都刻在骨头里。

纵使前世的记忆冲淡了今生很多东西,那股哀伤无望都没法被抹去。

上一次来这里时见过的人已经都不见了,似乎是换了一批,跟她从来没见过。见她让赖大媳妇领着,默认她是赖家的小辈,让赖大媳妇带她进去了。

江挽春想想也觉得荒唐,虽然是她亲生父亲的家,却要假的母亲领着才能进来。

……

看书时还想过贾赦不如弟弟受母亲宠爱,有点可怜。

这会儿就只想让他直接搬去马厩!!!

垃圾生父,不配睡床!

赖大媳妇这时捏了捏江挽春的手,“姐儿,怎么走神了?”

江挽春只道:“这里太好看了。”

贾府内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由人精心设计。各色花卉无一不是名贵品种,有专人修剪照料,只为主子们能随时看到它最美的一面。

赖大媳妇摸了摸她的头,“等成功把你哥哥救出来,娘多带你来几次荣国府。”

江挽春点点头,和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不少人和赖大媳妇攀谈,赖大媳妇心里焦虑,都只是随意应付了过去,根本没有站住说说话的意思。

就这样一路不停,她们终于到了贾母住处。

几个模样漂亮的丫鬟纷纷向赖大媳妇打招呼,里面为首的一个进去通报了一声,随后便另外有人来领她们进去。

赖大媳妇进去后也不管什么礼啊节啊的,直接跪下来扑在贾母的脚边哭道:“求老太太救救我家荣哥儿!”

简单,直白,粗暴。

江挽春跟在后面,被这么直接的赖大媳妇弄的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决定假装一个懵逼小孩,左看看右看看,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贾母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丫鬟——大约是鸳鸯的,立刻去搀扶赖大媳妇,“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先起来说,您也是府中积年的老人了,莫忘了规矩体统!”

赖大媳妇只是哭,跪在地上不起。直到贾母开口叫起,才呜呜咽咽地起来了,将今日赖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江挽春在一旁听着,本来以为赖大媳妇会添点油加点醋,让赖尚荣听起来更无辜点,没想到赖大媳妇从头到尾没为儿子矫饰,说起事来相当的实事求是。

真就一点都没修改!

贾母听完道:“想来是你学着咱们府里的样子宽待下人,却太宽了些,倒把她的心养大了。宽的她不知感恩,反倒连着别**害了主子。”

江挽春:……

她忽而明白了赖大媳妇不矫饰的原因。

因为无论在赖大媳妇看来还是贾母看来,这事都不是赖尚荣的错。雪梨被买下来,给了赖尚荣,就是赖尚荣的东西。只要不杀了她,怎么对待都行。

奴隶的美德是顺从。

不是在主人想做什么的时候说她不愿意,想为别人守身,甚至为此伤了主人。

鸳鸯还能被说一句节烈,那是因为她被逼到绝处也只会“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而不是给贾赦一刀子。

赖大媳妇落着泪,“早知道会害了我儿,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发善心买她。这会儿那伙人都咬定她是什么春燕,说我们家里下人说的都不做数,说雪梨不是雪梨。我……我……”

鸳鸯递了块帕子给哭着的赖大媳妇,“那春燕总不是凭空蹦出来的,雪梨既然要做春燕,那春燕又哪里去了?”

赖大媳妇恨恨道:“想是死了也不一定!”

又哭道:“雪梨那小……”

贾母打断:“好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只要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能找到证据证明她究竟是谁。你且安心,你家哥儿必然会平安回家。”

赖大媳妇含泪拜谢。

假装空气的江挽春觉得这次求情好像有点超乎想象地顺利,顺利的她都有点不安。

贾母受了赖大媳妇的礼,才问:“你这样匆匆忙忙地来,可曾知会你婆母?”

这说的就是赖嬷嬷了。

赖大媳妇立刻道:“我慌的什么都顾不得想,未曾禀报过婆母。”

贾母看着她叹气,“人年轻,还是太不稳重了些。若你婆母知道,一定不会让你来。”

赖大媳妇低头不说话。

贾母不语,吃了口茶,忽而转头看向江挽春,问:“这就是你刚认回来的那个女孩吗?”

“是。”赖大媳妇忙拉着江挽春上前,对江挽春道:“快拜见老太太!”

江挽春配合地问了安,贾母看着她,脸上的笑模样显得真实了几分,温声道:“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说着跟赖大媳妇褪镯一样,从手上褪下枚戒指,拉着江挽春的手给她套上了。

“好孩子,这个你拿去顽。”

戒指是开口的,金丝拧股缠绕而成,上面镶嵌猫眼石一枚。

鸳鸯多看了江挽春一眼。

金戒指不值得什么,但这猫眼石的质量上乘,不是凡物。老太太舍得把这样的东西给小女孩子玩,想来对她很是喜爱了。

贾母摩挲着江挽春的头发,细细地看她的眼睛。

江挽春的鼻子嘴巴长得和贾赦都不像,唯有一双眼睛,像透了亲爹,也像已逝的祖父。

面对自家的血脉,贾母天然便带股亲近之意,将第一次见面的小孙女抱在怀中,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和你母亲匆匆地赶来,可用过饭了不曾?”

赖大媳妇带江挽春来的点正是午饭时候,当然是没有用过饭的。

江挽春没直接答,看了一眼赖大媳妇,赖大媳妇强笑道:“这……来得急,还不曾用过。”

贾母听完没说什么,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让下人去传饭。

赖大媳妇在一旁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几个婢女先带来了御田胭脂米制成的米饭,以及刚出锅的龙井虾仁。

胭脂米饭呈红粉颜色,带一股馥郁香气。龙井虾仁看上去饱满诱人,只等人咬下去品味虾的鲜美和茶香淡淡。

赖大媳妇也没吃饭,感觉肚子叫了一下,所幸声音不大。

贾母这时忽然冷不丁地问赖大媳妇一句,“挽春的弟弟呢?”

赖大媳妇慌了一下,结结巴巴地答:“石头是男孩,不方便带来,要顾忌男女大防。”

贾母也不吃这套说辞:“小小的人儿,有什么可避嫌的?”

赖大媳妇只是干笑。

贾母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道:“荣哥儿出狱之后还需要你照顾,要你再分出心力照顾这对姐弟,对你来说也太勉强了些。我今日见了这孩子很是喜欢,不如把她和她弟弟放在我这,也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这个意思很明显。

贾母明白了赖大媳妇背后的盘算,赖尚荣给她救出来没问题,但是江挽春姐弟俩的抚养权要从她手中剥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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