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公.08

指腹从井口的石头上擦过，青苔上立即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印子，不过倒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印子逐渐淡去。

蹲在井边的顾烈直起身，拍了拍手，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楚昭炎，抓着绳子便打算到井里去一探究竟。

刚踩上井口，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你——”

“先等等，这里有东西。”楚昭炎朝跟来的张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一下刚才他指的位置是不是的确有问题。

一口城外的废井，附近又无百姓，井口边缘按理来说，青苔应该是靠里侧的一边会厚一些，可是显然这口井不一样，倒是露在外面的比较厚，靠里的一圈都被有意清理过一样。

想要清理这东西还做到没有痕迹，几乎不可能，总会在石壁上留下一些痕迹的。

张衡点头，不敢耽误，直接上前去查。

从昨天查到泥沙的来源到今天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周围能淹死的人地方都仔细找过，但并无线索，如今只剩下这口井。

要是这口井再没问题，那另一条追查方向，更是大海捞针。

凶手在附近的水源，打了一个桶水，还带有泥沙，将杨肆之女淹死在家中，然后趁夜抛尸城内废宅。

怎么想都觉得凶手要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多此一举，这一代，人迹罕至，何必这么做。

仔细检查了一番，张衡正欲起身答话时，忽然发现有一处发白，一条很细的白线藏在青苔之间，像是——

急切的伸手去扒拉了一下，把头伸到井里去看，真看到了一条刮痕，像是什么锐利之物造成的。

“陛下，顾大人，真有东西，是——”

张衡话还没说话，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些，吓得背上窜起一股凉意——他不是要被灭口了吧？！

顾烈手搁在张衡脖子上，天生体凉，在这大夏天的一只手搁在别人颈后，的确够提神醒脑。

见张衡挣扎的胳膊，顾烈笑着一用力，直接拎着后领把人提起来，抱着胳膊站在那儿，挑眉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张衡。

“张部司，想跳井也犯不着在这里，你要进去了，案发现场就被破坏了。”

“顾大人别开玩笑了，下官……”张衡欲哭无泪，都怪昨天他去得太不是时候，正想和顾烈讨论一下案情，结果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

这下好了，成了这两位的眼中钉。

瞥见楚昭炎的神情，张衡连忙笑笑：“刚才一时脚下打滑，不小心往里栽了些，多亏顾大人出手相救，下官谢过大人。”

“不必不必，论师门，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兄。”

张衡是曾经的太子少傅，如今的太傅王延年的门生，不过那都是王延年还未做太子少傅时的事情，二十多年前了。

后来王延年门生自然只有楚昭炎，他身为楚昭炎的伴读，王延年便也算得他老师，这一声师兄，倒也不算叫错了。

“下官——”

“师兄，刚才那道刮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顾烈探头也看了看，可惜身高不允许，往井里趴着的姿势，也难看到什么。

瞄一眼不说话的楚昭炎，张衡拍拍衣服道：“是锐器造成的，像是随身所带的匕首、剑鞘或者是女子所用的首饰。”

看来，这口井是有可查之处。

“公子还是我去吧。”苏合想要阻止顾烈，却被顾烈拦住，一时欲言又止，见楚昭炎的神情，只好低下头。

顾烈看向楚昭炎，和苏合交代了几句：“你们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再晚些天色暗了，井里的情况更难看到。”

“小心。”

“放心，这井能淹死我的话，白活了这么大岁数，连——”顾烈一边说着一边往井里去，险些说漏嘴。

抬眼朝楚昭炎看去，见楚昭炎没有察觉，悄然松了口气，将绳子在腰上缠紧，交代了张衡几句便放了绳子往井里去。

他也有许久没有下过水了，水面才淹过胸口，窒息的感觉就漫上来。

就算是才过正午的时辰，井里一样很暗，潜入水中，顾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借着照下来的光勉强能视物。

一定能发现什么线索的，否则……

“陛下，顾大人他——”

张衡和苏合控制着绳子，苏合一言不发，倒是张衡话不少。

一边开口一边扭头，恰好看到楚昭炎脸上的表情，一下收住话，忙低头继续拉紧手里的绳子，免得顾烈出事。

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指定跟着来查案，在刑部待着不凉快些吗？

旁边的严辖见楚昭炎的表情，不由拧眉看向井口。

顾烈是什么时候会水的？

半年前，城郊狩猎时，顾烈不慎跌入水中，险些被淹死，至此后，对水就敬而远之，能不下水就不下水，哪里有时间去学。

念及此，楚昭炎拢在袖中的手轻轻敲着手心，脸上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

“有了！”

从井中传来的顾烈的声音，张衡一下靠近，手里的绳子送了几分，激动道：“师弟，真的有线索了？是不是——”

苏合感觉到绳子往下坠，立即朝后仰，还不忘瞪一眼张衡。

“你们先把我拉上去，这东西，凶手这回铁定跑不了！”

“严辖。”楚昭炎开口，瞥一眼张衡一副兴奋的样子，眼里闪过笑意——王延年教出来的学生，倒是和他一个样。

严辖领命，走到井边帮忙。

随着绳子被慢慢绞上来，一身**的顾烈从井里爬出来，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一笑。

“看，这是什么。”

“衙门！”

一块明晃晃的腰牌和一支发簪被顾烈握在手里，楚昭炎和张部司的脸色同时变了——居然会是衙门的人。

这件案子刑部在查，但朝廷内这样的案子不做保密处理，各处衙门应该已经知道消息，凶手怕是早已做了提防。

青雀尚不知道下落，怕是凶多吉少。

“迅速去查这段时间内申领腰牌的人，一定要秘密进行，继续跟着刘洹，也许刘洹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

“是，下官领命。”

苏合扶着顾烈起身，顾烈笑着拍拍张衡的肩：“那师兄，我先回去了，这一身也不好再跟着你回刑部。”

闻言张衡看看顾烈，又看看楚昭炎，轻咳一声，躬身道：“臣告退。”

张衡说话，见楚昭炎点头，转身走得飞快，叫上守在旁边的下属一起，溜之大吉。

扫见张衡动作，顾烈望着楚昭炎：“你不回宫？”

“去侯府。”

“……随你。”

从京郊回到城内，已经是黄昏时分，顾烈才进侯府，交代了苏合去看看顾荃和谢玉在不在府上，忽然听到顾荃大喊一声“小心”，眼神骤变，转身护住楚昭炎。

才刚拽着楚昭炎侧身让开，旁边严辖跟苏合已经拔剑迎上前，将根本近不了楚昭炎身的谢玉擒住。

楚昭炎低头望着顾烈的手，唇角不自觉翘起，只是在顾烈快抬头时，收住了脸上的笑意。

转头看向严辖，平静道：“住手。”

顾烈蹙眉看向满脸倔强、不服气的谢玉，听到楚昭炎的阻止并不意外，毕竟谢家从来不是罪臣，如今只剩这一条血脉，楚昭炎还不至于要了谢玉的命。

真是没脑子。

顾烈朝谢玉走去，盯着他看了看，抬手一巴掌打上去，耳光声让追来的顾荃停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看着顾烈。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惊愕，只有楚昭炎站在那儿，一脸欣赏。

真是一把锋利的剑，漂亮得让人蠢蠢欲动。

顾烈，字逸之。

顾逸之：你才是剑，滚

楚昭炎：脾气越来越大了，不好管不好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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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