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薄太皇太后入葬皇陵之后,前来奔丧的列侯藩王陆续返回封地。因为窦太后舍不得幼子,梁王又继续留了下来。一直到群臣忍不住上奏景帝要求梁王尽快返回封地时才迫不得已打算过两日就离开。

离开之前,景帝准备了一场家宴,邀请了母家窦家的人,还有馆陶长公主赴宴。碍于情面,也邀请了广元长公主。

薄皇后作为女主人自然在侧,王夫人,贾夫人,程夫人三位夫人也在。还有几位成年皇子。

坐在上首的景帝明显看起来兴致不高,不过大家以为他是舍不得梁王才会如此。只有景帝明白为什么。

想到昨天母亲对他的质问,“你和阿武都是我的儿子,你既做得了皇帝,为何阿武不行?你们是至亲兄弟,待你百年,合该是阿武继承帝位。母亲年长,现在唯有一愿,只希望你们姐弟三人都留在身边,难道连这个心愿你都不愿帮阿母达成吗?”

他身为人子,孝敬母亲是应该的。可阿母忘了,他也有儿子,把皇位传给阿武,那他的诸位皇儿该如何自处。

阿母总是这样,偏爱阿武,不顾他的感受,总是将他和阿姐放在阿武的后面。他和阿姐也会觉得不平啊。

越发感到难受的景帝又是一口将酒樽中的酒一引而尽。

待到有了些许醉意,景帝存着试探的心思突然举起酒樽对梁王道:“阿弟,待得为兄百年之后,母亲就要靠你了。所以为兄想要立你为嗣,不知你意下如何?”

刚刚还热闹的殿中,因为景帝的话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不知谁的酒樽哐当一声掉落在了食案上,显得异常刺耳。

不过却没有人注意这个,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景帝,还有梁王身上。

窦太后反应过来之后,非常高兴。也能看出梁王虽惊讶,脸上却没表现出对景帝的这番话有任何的不妥之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

景帝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意料之中,却也伤人。

馆陶长公主担忧地看向景帝道:“陛下,你喝醉了。”

紧接着窦婴直接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向景帝谏道:“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

窦婴的话极为不客气,景帝却没有生气,反而心内有股放心的感觉。就连身为窦家人的窦婴都不支持阿母的想法,阿母想必不会再逼迫于朕了吧。

于是景帝顺势打着哈哈道:“朕确实是醉了。”

窦太后虽没如景帝所想,放弃立幼子为嗣的想法。却也的确将目光转移到了窦婴的身上。如果是个外人反对,她还不至于生如此大的气,偏偏他姓窦,不说支持她,还当场就撅了回来。

这让窦太后直接埋怨上了窦婴,开除了他进出宫门的名籍,每逢节日,家宴也不准许他进宫朝见。

窦婴见状干脆辞去了詹事的官职,安心在家读书,研究典籍。

此事一出,朝堂之上便有大臣上奏立太子之事。

只是还没开始讨论,晁错就向景帝献上‘削藩策’,再次上陈藩王的罪过,请求削减其封地,收回旁郡。

重臣的目光便都转向了晁错的奏疏上。

包括丞相陶青在内的三公九卿多数都不同意现在削藩,认为时机还未到。藩王势大,贸然削藩容易引起天下动荡。

然晁错力陈“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景帝也不愿一直为势大的藩王所掣肘,亟待解决藩王问题。于是彻底被晁错说服,下诏削藩。

众臣此刻仍有谏言反对,却被景帝有意忽视。

赋闲在家的窦婴听闻削藩之事,终于忍不住奏上一道谏疏给景帝,上面陈述了此时削藩的种种不利,坚决反对此刻有所行动。

结果仍是被搁置一旁。

窦婴只能忧心忡忡地每天望着山东之国的方向,唯恐天下马上大乱。而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晁错,深恨不已。

终于在三年冬,楚王朝见时,因其在薄太后服丧期间不敬,被晁错抓住把柄,以此向其发难。天下藩王既见楚王的削地之罚,又前有赵王的削地之事,深恐祸及己身削地无已,因此互通计谋,联合多位宗室藩王,起兵西进,欲要反汉。

叛乱初,因吴王刘濞早此之前便有预谋,加之从者甚多,七**队径直向长安逼近。

景帝忙与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晁错奏请景帝御驾亲征,自己留守京城。此谏言一出,立刻引起了朝中诸臣的强烈反对。就是景帝自己也有微微的不满,身为臣子,危急时刻却要将人主推至险地,自己反而躲在安全的后方。非臣子所为。

再想到如今的局面不正是听从了晁错的建议,贸然削藩所至。心中隐隐开始有些疏远他。

景帝开始考虑宗室和外戚中是否有贤明之人可用。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窦婴谋略和才华都不缺。于是就召见了他。

值此危难之际,窦婴本就不能置身事外。再加上这是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便应了景帝的任命。

还趁此向景帝推荐了袁盎、栾布等闲居在家的贤才名将。

袁盎向景帝献策诛杀晁错以息兵戈。又有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鸥联名上书,弹劾晁错。

出于多方考虑,景帝忍痛采纳了袁盎之策,将晁错腰斩于东市。

只是晁错之死并未让叛军停下西进的步伐,反而认为汉廷无能。于是刘濞自称为帝,宣召天下。

至此,景帝再也不能容忍叛军的猖狂,一边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一边令大将军窦婴屯荥阳,监齐赵兵。

夜间,景帝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一会儿想到薄太皇太后在时,曾告诫他削藩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诸王出现反意。而他因为急于摆脱藩王的掣肘,选择性地忽视了薄太皇太后的话,以至于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心中如何后悔暂且不提。战场上的情形也让他心焦。

一会儿又想到了梁王几次三番传来的紧急书信,梁国遭到叛军的轮番进攻,几次向周亚夫求援,周亚夫都不为所动。

虽说自己是同意了周亚夫的计策,梁王军队拖住吴,楚主力,而他寻找时机切断对方补给,等叛军自内部开始乱起来,再一鼓作气击溃叛军。

但即使接到自己的诏令也不肯救援梁王......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怀疑的种子到底还是在景帝心中种下了。

又想到许国太说的虽有波折,但只要陛下知人善任,虚心纳谏,懂得取舍必定能逢凶化吉,国祚安泰。

国太早就料到了诸王叛乱,也料到了国祚定然无恙吗?

一会儿又想到了晁错,亦师亦臣在自己身边侍奉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可自己还是为了平息这场叛乱准了众臣的上疏,处决了他全家。

心痛,惋惜种种情绪都有,可若说后悔却是没有的。事已至此,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不能是身为人主的他,就只能是提议削藩的人。

守夜的宫人听着帷帐里的动静,小声问道:“陛下,可是口干想要用水?”

景帝带着些微烦躁地回道:“不用,你继续值夜吧,有事我会吩咐你的。”

宫人连忙跪到了地上,诚惶诚恐地应道:“诺。”之后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馆陶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景象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正好在这个时候腹中的孩子剧烈地动了几下。

馆陶长公主不由得闷哼出声。

帷帐外的青娘听见了,慌忙掀开帷帐快速跑了进来,“殿下,没事吧。是不是要生了?”

刚说完腹中的孩子就不动了,馆陶长公主这才舒了口气,回道:“他还不肯出来呢。”

青娘不由得担心道:“按说已经到日子了......”

馆陶长公主虽也担心,但孩子就在她腹中,时不时地就能感受到他在她腹中伸伸小胳膊,踢踢小腿,倒不像青娘那样草木皆兵。

“服侍我更衣吧。今天三月十五女娲诞辰,宫中少不得要有祭祀。”

青娘劝道:“您随时都要临产,要不还是向宫中说一声不去了吧......”

馆陶长公主摇摇头,“祭祀娲皇如此重要的场合,孤怎能不去。而且我总有种感觉,这个孩子是属于那里的......”

景帝一大早就来到长乐宫向窦太后请安。

窦太后见景帝眼下青黑,一脸的憔悴之色,不免忧心道:“虽说眼下时局紧张,我儿也要注意身体才是。那些个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不必事事躬亲。否则要那些个朝臣公卿有何用?”

窦太后眼中显见的担忧让景帝心中一暖。

母亲虽偏心幼弟,但对他也并非全然不心疼。遂道:“劳阿母挂心了,儿子想在您这里讨一顿朝食,不知阿母允否?”

窦太后笑着啐他,“还用得着讨字?我儿什么时候来,阿母都欢迎。”

“阿母是说欢迎女儿吗?”一道轻快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不用说,光听称呼以及敢这般在长信殿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就知道是谁。

窦太后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随后又板起了脸,“你这都快九个月了,不好好在家里安胎,还到处跑什么?”

馆陶长公主笑着解释道:“今天不是有祭祀女娲诞辰的仪式吗,女儿想向女娲祈求一下腹中孩子的平安,便来了。正好也能看望阿母,阿弟。”

景帝心中再次一暖,亲自起身扶着馆陶长公主坐了下来。

这时,馆陶长公主也注意到了景帝憔悴的神色。略略一想就知道为的什么。

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宽心,周亚夫,栾布,窦婴都是有能为的人,定能击退叛军。更何况,还有阿武,我,母亲,我们都在呢。”

景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每当他被父皇责罚,阿姐总是这样安慰他。陪他度过了无数个艰难的日子。

“阿姐”两个字不由得就这样脱口而出。

馆陶长公主冲他笑笑,姐弟之间自有一股默契。

可随之窦太后的一句叹息,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也不知阿武怎么样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叛军又一直不停地进攻梁国......”

“阿启,你再去给周亚夫去封诏书,让他赶紧去驰援梁王。若是我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景帝和馆陶长公主互相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阿母虽说不比他们的祖母远见卓识,可也懂得趋吉避凶,但只要一涉及到幼子就立刻没了理智。

两人不好说太多,避免母亲更加忧心,只是委婉地安慰道:“阿武自小就勇武过人,梁国又有忠臣良将辅佐,定不会有事的。”

景帝也道:“待平定叛乱,儿子一定会厚赏阿弟这位功臣。”

窦太后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刚要趁此机会跟景帝提一下立幼子为嗣的事。

便听馆陶长公主打断道:“阿母,儿有话要说,昨晚女儿做了个胎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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