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子殿下再次翻墙出现在凌月面前时,凌月已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好的正门你不走,翻墙贼人的做派你倒是学上瘾了。”
“世人总是对常人不让做,不认可的,兴趣盎然,对常人习以为常的反倒觉得无趣。”刘彻坦然地说着歪理。
“太子殿下,世人所接受的才是平坦大道,世人不认可的只会是崎岖弯路,你是宁愿爬荆棘,走弯路,也要做常人所不能做吗?”
“有何不可?”刘彻边说边一屁股坐在了凌月身边。
凌月打量了他几眼,眼中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复杂,而后转开头,“你会成功的。”
刘彻一愣,似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我以为你至少要说我不知虚心受教。”
“那是你的太傅要教给你的,不是我。”
刘彻刚要说话,突然指着一旁,不悦道:“这丫头怎么还在这,真不会看眼色,没见我与你在说话。”
正在吃着糕饵的人,见刘彻突然责问起自己来,吓得咬了一半的糕饵都掉在了地上,人也跪了下去。但就是不说话。
刘彻忍不住问凌月,“这丫头是你的侍女,怎的早前没见过,还如此憨傻?”
凌月看了看自动回避到几米之外的侍女,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重儿,语气不变道:“重儿,端着吃食去找阿辞吧。”
重儿听到命令,也不管吓到自己的刘彻,吭哧着起身,端起漆盘就走,走时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糕点。
一通动作下来,刘彻只觉人更傻了。
“这是姑母给你的侍女?还是哪家的亲戚?”
凌月解释道:“是我阿父的庶女,但是她的母亲是奴籍,所以她也是奴籍。”
看着刘彻一脸这其中定有曲折的好奇神色,凌月一哽,“你这个太子就这么闲吗,闲到不用听课,还能出宫到处跑。你今天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你先讲,我再告诉你。”刘彻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凌月只能无奈地充当起说书人,满足太子殿下的好奇心。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不过是身为奴籍的兄妹两人的挣扎求生。
自从上次凌月去堂邑侯邸遇见重儿又是送她回去,又是送她衣食,重儿年纪小,倒是没有多想。重儿的同母兄长陈陌却心中一动。
但他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想为妹妹谋个出路。
他是男儿怎么都有口饭吃,可妹妹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的庇佑,又顶着重五凶日出生的名声,不知受了多少嫌弃和欺负。
因着母亲的关系,他们兄妹又碍了侧夫人的眼,他曾亲眼见过五郎君和三娘子欺负妹妹。若不是有二郎君制止,恐怕妹妹已被那两人推到湖中溺毙了。
他们兄妹只能离开堂邑侯家才能活命。
而从那次乐安翁主的行为可以看出,翁主的确心善。
他利用与二郎君关系不错的便利,旁敲侧击了乐安翁主的一些喜好,为人。更加确认翁主宽和仁厚,将妹妹送到翁主身边做侍女已是最好的出路。
于是找准机会,陈陌去求了陈蟜。
陈蟜起先是不同意,他是怜悯陈陌兄妹两人,但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凌月这个妹妹在他心里的地位。将凶日出生的女娘送到妹妹身边做侍女,他多少还是忌讳的。
便是以阿母宝贝幼妹的程度,定也会骂他不知所谓。
但陈陌动之以情,又提了重儿差点被溺毙的事,陈蟜多少还是心软了。加之陈陌最后只是让他引见其见凌月一面,而不是直接就安排重儿到凌月身边。
陈蟜还是同意了。但他也事先言明,会与凌月提及此事,但见或不见,最终还是要看凌月的意思。
于是,在陈蟜来长公主邸见凌月时说了此事,凌月确实好奇陈陌倒是有何底气要见自己。他凭何觉得自己就一定同情心泛滥留下他的妹妹。
虽如此想,凌月还是见了人。
陈陌并未像说动陈蟜那样动之以情,而是晓之以利,道:“奴会烧制竹简,若是翁主收留奴兄妹,奴会成为翁主趁手的工具。奴也会缥丝做更简薄的纸。而且奴以为既然麻絮可以缥出麻纸,或许其他的物植用相似的手段也能缥出纸絮,如能比麻纸光滑,耐水浸,便可书写文字,代替笨重的竹简为翁主所用。”
如果说陈陌说他会烧制竹简,那他与他的妹妹留或者不留,只看凌月是否对他二人心软了。
可在陈陌最后说出的那番对纸的设想,凌月立刻眼前一亮,瞬间决定要留下两兄妹。
“你可试过了用其他物植缥出纸絮?”
陈陌摇摇头,“这只是奴的猜想,还未尝试出结果。”
“那我给你机会,如能制作出用于书写的纸絮,不仅仅是于为我方便,还是利于天下乃至于功在千秋的利事。”
饶是陈陌有七成的把握,二郎君嘴中的甚爱读书的乐安翁主会因自己能烧竹简和缥纸絮而同意留下他们兄妹,也未想过,在乐安翁主的嘴里变成了如此...如此崇高之事吗?
陈陌困囿于眼界身份,虽说机敏,但想的也是讨好凌月,摆脱他和幼妹的困境。更长远的地方便看不到了。
但刘彻不一样,经过凌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种能用来书写的纸,立刻明白了它的价值。这是朝廷教化天下的利器。自古王朝最能彰显盛德的一是兴于文教,二是浩大武功。能有其一,已是独得史书的赞誉。
凌月看着兴奋的刘彻,适时地给他浇了盆冷水,“先别高兴的太早,万一最后做不出来呢。想象赋于实物,可不是靠说的。”
刘彻这才冷静下来,“你说的对,在没成功做出实物之前,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凌月瞪他,“我是这个意思吗?”
刘彻实在没忍住,伸手挠了下她的下巴。见她眼睛瞪的更圆了,甚觉可爱。
只是遗憾的是,某人抬手赶人的速度太快,他也只能恋恋不舍得放下手。
“我观月儿你,并非是没有把握的样子,所以我相信你。”
“你大可不必将这过剩的自信心用在我身上。”凌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刚说完,就见刘彻笑的一脸得意,“忘了说了,你得和我一起回宫。”
不等凌月拒绝,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人抱,不,更确切的说是扛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来。”凌月第一反应是挣扎,又不敢幅度过大,生怕他身体不稳,将自己摔在地上。
不远处守着的窦绾听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太子殿下,您这是要作何?”
刘彻淡淡一笑,“表姐,劳你回禀姑母,我带月儿进宫了。过些时日,再送她回来。”
窦绾想拦,却不敢硬拦,也是怕刘彻一个不稳,将人摔在地上。
这就使得刘彻生生将人抗到了他乘坐的马车上。而他一路走过来不仅没有打晃,连呼吸都很平稳。
一时间凌月甚至忘了生气,“你何时有如此大的力气。”
刘彻借力登上马车,笑嘻嘻道:“我早就跟着武师傅学骑射了。每天开弓射箭,力气自然就大了。父皇说,今年秋狝允许我亲自下场围猎,我猎几只狐狸给你做狐裘披风。”
凌月呵呵一笑,“你都说了好几年了。”
刘彻脸一红,“先前不是父皇不允许我亲自下场嘛,这次是真的,你就等着吧。”
凌月不置可否,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让我进宫,你究竟所为何事?”
刘彻这才道:“父皇给我找了几个伴读,明天进宫来拜见,我想让你也见见。”
“又不是我的伴读。”
刘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要以为和你没有关系,将来他们会是东宫的属臣,而你是我的太子妃,总要打交道的。”
“你想的也太早了吧。”略想了一下,凌月松口道:“那就...看看吧。”
这边,馆陶长公主也听了侍女“太子殿下将翁主带走了”的禀报,好笑道:“他现在都敢明目张胆的明抢了啊。翁主可有说何?”
话音刚落,就听到又有人来回话,“殿下,翁主令奴回您,说毋须担心,她过几日就回。”
馆陶长公主这才放心,“行了,孤知道了,你回去跟在翁主身边,好好照顾。”
“诺”
城郊一处庄子。
栗太子被废,十皇子被立为新太子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民间。
阿行稍显激动地对薄皇后说道:“娘子,奴听采买的人说皇长子被废为临江王了,栗氏一族因阴谋后位,多人被诛杀。”
一直以来,阿行都看不惯栗姬在后宫中的骄狂跋扈,在皇后面前更是不知尊卑,仗着有子有宠,屡屡僭越,更是多次在陛下面前挑拨,致使皇后宠爱愈薄。甚至于皇后被废,定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虽然她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皇后就是见过她之后,才与陛下闹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就是罪魁祸首。
如今见她遭了报应,阿行又岂能不痛快。
薄皇后却没有阿行的痛快,反而生出了一股悲凉,皇帝的宠爱就如同一场缥缈的梦,不管梦里多么美好,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一切皆是一场空。
历史上的汉武帝大概从小也是这样的个性,敢于想常人所不能想,敢于做常人所不能做,所以才能打的匈奴远遁漠北,才有霍去病的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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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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